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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粗大如同女子的手腕那般。
“谁。。。。。。”王成的嗓音比上回见面嘶哑了许多,他听见门口的响动,缓缓抬起头来,半边笼罩在暗光中瘢痕密布的脸仿佛地狱恶鬼,令人心头一惊,“是你。。。。。。”
“怎么,时过境迁,王成,你我境遇似乎也掉了个个儿啊。。。。。。”林弦歌却仿佛看不见他那张可怕的脸,向前一步微微笑着开口道,“你可知为何会被捉到这里来绑着?”
王成只扫了她身后守卫一般的沈长渊一眼,鼻腔里哼了一声道:“没想到,你倒是有几分本事。”
“错了,这一回,不是我。”林弦歌似乎是走累了,坐到房间当中的小桌前,托着下颌轻声道,“也是,想必以父王的脾气,是不会跟你多解释的。王成,前几日京中的传闻你怕是没听到吧?他们都说,父王的爱妾与你王成有染,甚至珠胎暗结,而那小妾心中害怕,索性买了药来打胎,却不成想被父王发觉了。你说,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父王怎会放过你呢?”
沈长渊将手中的火折子靠近桌上半根蜡烛,点亮之后,幽暗的室内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王成的神色却并无任何羞赧或是恐惧,他只是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不再与林弦歌对话。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干。”林弦歌见他不语,也不催促,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微微晃动的烛火道,“我只想来一报杀母之仇罢了。王成,你说,死在我一个女人的手里,是不是比死在我父王手里,来得要羞辱一些?”
这一回,王成却不噤声了。他轻哼了一声,目光淬毒地望向她的面孔道:“那个贱人,挡了别人的路,死不足惜。我瞧着,你这般心狠手毒的小贱人,与她竟无一分相像,真是可惜了。”说罢,他回味一般地眯起了眼,仿佛在回忆当日靳氏的风姿。
尽管林弦歌早已不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但林邦彦的书房中至今仍藏着她的一副画像。林弦歌的眉眼轮廓与她有几分肖似,却不如她的五官精致。更难得的是,她气质温润如上好暖玉,却丝毫不令人觉得寡淡无味,而是在明亮的眼眸中尤保留着几分少女的天真青涩,微微抿起嘴角微笑的模样,令人难免失神。
画像尚且如此,想来,当年的靳氏,举手投足定是风姿过人的。
“小贱人,落在人手中,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彤儿是否安好。”过了许久,王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力吞下一口气,开口道。
林弦歌有些微讶。上一回她就发觉,王成似乎对林管彤的关心超过了王家其他人,这让她十分费解。如今死到临头,他竟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
“哦?她如何,与你有何相干?”林弦歌微微侧头,作出一副好奇的神情,“说起来也不过是舅舅与外甥女,从小到大也没见大姐姐口中惦念过你一句,怎就有如此情深?”
王成却不愿开口,似乎是被锁链绑得久了,他不适地挪动了几下,锁链蹭在铁柱上发出清脆的几声响。
“反正你也要死了,有什么话说出来,我们俩说不定听得高兴,就帮你个小忙。。。。。。比如,日后把那个林管彤带回京城呢?”这一回,插话的是沈长渊,他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和林弦歌,“你知道我是谁吧?如今这朝中形势波云诡谲,没准儿过几天皇帝就要让我父亲带兵出征北狄了,到时把她带回来,也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哦。”
他说话时一向是那副轻浮的模样,轻飘飘的仿佛做不得数,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实打实的。王成有几分犹豫,他垂着头,半晌才缓缓抬起来道:“你们说话可能算数?”
“彤儿她。。。。。。是我的骨肉。”
他一句话缓缓吐出,满室寂静。一向平静如水的林弦歌微微睁大了眼眸,想要开口,却被惊得找不出说辞。
第六十三章 大礼()
数十年前。
彼时,东晋京城与如今也没什么两样,京中的一派团花锦簇仍旧是团花锦簇,只是如今已然成为东晋顶梁柱的中年朝臣与他们事事打理得条理分明的贤内助们,当年也是俊朗的青年才俊,与烂漫的纯真少女。
江夏王林邦彦迎娶正妃之事,可算是京城中一件大喜事。谁人不知林邦彦继承其父的家传武功,刚刚平定了南疆的一场叛乱,为饱受南疆人侵犯的西南百姓爱戴敬仰,回京后,皇上的赏赐更是如流水一般淌进了江夏王府中,真是个富贵场面。
更令人艳羡的是,下嫁江夏王府的乃是靳家的长女,那是位真正家学深厚、书香底滋养出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皆如春风溪流,众人都道她说话做事时的礼仪风范,就连宫中的公主也难以争辉的。
这么一对堪称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结成连理,自然是人人称道处处道贺之事。这场喜事办得热热闹闹,江夏王府迎亲路上一路抛洒喜钱,用的皆是成串的铜钱,惹得百姓哄抢不已。将新娘子接到了王府,众人更是为那长龙一般跟在后头的嫁妆而惊叹不已,成箱的珠宝、古董、书画、家具和衣裳布料,也多亏了是有百年根基的靳家才能如此出手,更让众人明白了靳氏作为嫡长女,在靳家人心中的地位。
然而,在此普天同庆的时候,却有一人与众不同。
王成今日没有去观礼。他如同鬼魅一般躲在王家,自从那场蹊跷诡异的大火之后,他一直闭门不出。王靖贤派出查探的人都道,放火的是靳令台的人。靳令台便是他心上人的胞弟,如今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却已经跟着靳老爷子入朝为官,朝中无人不称颂他少年英才,可堪大用。
往日里,王成纠缠靳氏,不过是小打小闹,靳家也不得不卖王靖贤一个面子,不多追究罢了。奈何那一日王成饮多了酒,偷了靳氏贴身的帕子不说,甚至试图非礼轻薄于她,掳了那笑容温婉的少女就地办事,多亏靳氏身边的丫鬟机灵,及时将靳氏救下,这才保住了靳氏的清白。
因靳家势大,王家也不可小觑,这事儿便没有在京中传扬出去,凡是传些污言秽语的,皆被爱女如命的靳家一一处理了,堪堪保全了靳氏的声名。谁知靳令台却咽不下这口气,他正是少年气盛的年纪,手中又有不少可用的势力,便索性一把火放起来欲把王成烧成灰泄愤,只是王成命不该绝,虽是毁了容貌,不能再轻易出门见人甚至入仕,却到底苟活了下来。
“呸!”在靳氏大婚之时,王成从床榻上下来,狠狠对着地上啐了一口。他的目光阴毒地向床上看去,只见那凌乱的褥子间瑟瑟发抖的女子,正是王氏。
这是何等阴私污秽之事,可王成却真的做了。他自幼被母亲带大,听多了那些母亲辱骂王靖贤妾室美姬的言辞,更是见得母亲亲手对那些女人做出的可怖之事。某一年,一个丫头凭着几分美貌,被王靖贤收用。王夫人面上温和贤惠,却在王靖贤玩腻了之后将那丫头直接药哑了,丢在喂食了春药的公牛栏中,那般娇小的女子,挣扎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生生地被公牛踩踏至死,死时脸上是一副扭曲恐怖的神色。
而王成就在一旁冷眼看着,此时,他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
正是受王夫人的影响,王成素日里待王氏也如同一个低贱的下人,甚至因她还有几分不错的姿色,将她当作了通房丫头,不时地消遣作乐。这般乱了伦常的事,王成做来却毫无愧疚之意,偏生王氏也是个忍辱负重的性子,府中无人替她做主,她自然也不敢声张,只得忍气吞声。
王成凝视着王氏那张俏生生的脸,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个如今蒙着红盖头,正在新房中娇怯怯等着新郎圆房的女子。他忽然咧嘴笑了,挣得脸上尚未完全脱痂的伤口裂开了几分:“兰儿如今越发长开了。”
王氏瑟缩着蜷在床角,只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王成自从毁容后,折磨人的手段愈加多,她稍有一分不顺从,便会遭到变本加厉的凌辱。
“只是。。。。。。兰儿已非完璧之身,又是个庶出,这到了要成亲的年纪,做哥哥的免不了为你操心。”王成的语气越发愉悦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坐到床边,捻起王氏漏在外侧的一缕秀发,手指不安分地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捏了一把,“不过,眼下有一门好亲事,不知兰儿可愿意?”
虽是问话,王氏心中却知晓,她在王成面前,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于是,她裹着那床锦被,勉强止住因被触碰带来的身子的战栗,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王成的笑容愈加明显,伤疤扭曲起来,扩张成了一种诡异的瘢痕。他迫不及待地想羞辱林邦彦。。。。。。那个娶了他心上人的男子。。。。。。既然靳氏被护得紧,他动不得,那么他就换个人,给林邦彦带上绿帽子如何?
王成满意地掐了一把王氏的脸蛋,留下了微微青紫的指痕,这才点头道:“我就知道,兰儿就是懂事。”
而眼下,王成那句话脱口而出,在场的三人皆目目相觑,一时之间,无人知晓如何开口。
半晌,当场唯一一个可称作是局外人的沈长渊才开口,仍是用那种轻飘飘的,玩笑一般的语气道:“王成,你是与江夏王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他的揶揄仿佛一下子点醒了林弦歌,她从讶异中回过神来,仿佛第一次认识王成一般细细打量着他。若是如此说,纤云夫人,王氏,靳氏。。。。。。尽管王成没有机会染指靳氏,但他的目标,似乎并不在于这些女子本身,而是冲着林邦彦而来。
王成没有说话,直到林弦歌开口,此时她已恢复了平日的平静:“这么说,你与王氏一直保持着关系?”
“若不是她生了彤儿,这种货色,我是不会再多看一眼的。”王成冷眼望着林弦歌,却无论如何找不出一丁点靳氏的影子。平心而论,他对王氏本就没有几分感情,而在她嫁入江夏王府之后,则更多的是为羞辱林邦彦才继续与她苟且。直至林管彤的降生。
他是个毁了容的男人,本就难找到妻室,如今却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后代。。。。。。
“那么,你又是如何染上五石散的?”林弦歌迅速将转过话头,她对王家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没有兴趣,但是对王家多几分了解,日后才能在对峙王家之时更有胜算。
王成此时似乎完全放弃了反抗,他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空洞而冷漠道:“我也不知。是一次酒后染上的。”
他在毁容后就常常烂醉,有时半夜不归也是常事,那些烟花风月之地又是鱼龙混杂,谁知是哪个给他下了药,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要一段时间没有服用,便会抓心挠腮,癫狂失智,本就因毁容而毁了一半的人生,立时被毁至殆尽。
林弦歌的袖中藏着一柄匕首,她眼见得问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以掏出的讯息,手中暗自握紧了正要出鞘,却被沈长渊一个眼色挡住。
“说说王宸,他究竟有什么病?”沈长渊的折扇在桌上轻轻一敲,抬眉望向王成时,嘴角逸出了一丝笑容。
王宸是王家的次子,王靖贤人至中年时才得此子,可惜却体弱多病,据说常年只能卧床,连风都不能见,长了这些年,京城中竟无人见过他。
“宸儿体弱,不能见人而已。”王成漠然地开口,语气平板没有一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