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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无表情:“你师尊还在等着你。”
罗渚低下头,垂头丧气,眼中是难掩的失望。
百里寄越狠心不去看他。
罗渚苦笑:“殿下,那我走了。”
百里寄越看着他,罗渚虽说自己要走,但也始终都没有动作。
百里寄越抿唇,从腰间解下一块通透碧绿的翡翠,手握住玉佩,悬在二人之间。
“送你的。”
罗渚已经转身欲走,在听见百里寄越的声音之后倏然转身,眼里那剧烈起伏的波澜,最终在看见百里寄越一脸冰冷地握着一块玉佩,笑了笑,道了声谢,又转回身去,朝那扇宫门走去。
只要出了这扇门,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长山长,远山远,修真界和大殷的距离,永生永世地被无限拉长了。
罗渚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克制着没有回头。
他怕他只要一回头,就不想走了。
百里寄越是他喜欢上的第一个人,也将是最后一个,这般伤筋动骨,什么都没换来。
最终罗渚也没接过那块玉佩。
…
罗渚一出宫门,正巧看见吴莫虞。
吴莫虞朝他身后望了望,没看见百里寄越,才放下心来,看着罗渚煞白的脸,低不可察地叹气:“兔崽子”
罗渚似乎是想笑,但心里苦,身上疼,精神肉体双重折磨之下让他过往的那种开朗与活泼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莫虞叹气:“走吧。”
罗渚沉默着,与吴莫虞一起上了灵船。
灵船飞起来的时候,罗渚忍不住趴到窗边去看,他眼力很好,一眼就看见在宫门之后,一个久久伫立的黑点。
罗渚顿时觉得眼睛发酸。
他忽然想起来,昨天他也是这样趴在窗边,看着窗外景色,百里寄越怕他着凉,声音很温柔:“别着凉。”
这一瞬间,罗渚就特别恨百里寄越。
…
静穹山,万剑峰。
晏青时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周身的气势沉凝冰冷。
床上的人已经昏睡了三天,仍旧未醒。
晏青时觉得自己活了六百年攒下的耐心在这短短三天之内全部耗光。
吴莫虞给他的那封信,内容是让穆书凝神魂回归的方法。
穆书凝已经答应他回静穹山,就相当于是默认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穆书凝没有反对,晏青时才敢用那种方法把穆书凝召回他自己的身体里。
可现在,已经过了三天,就算是穆书凝每三月一昏的时候,过了三天,也该醒了。
那封信上并没有写明会有何副作用,而且吴莫虞他应该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可人为什么没醒过来?
床上的人面容死白,全身的肌肉都还僵着,晏青时拽着穆书凝的手,心底发寒,却仍旧不放弃把自己身上的热度给穆书凝传递过去。
他面色脸色冷肃:万一穆书凝他就此再也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门被敲响,晏青时眼睛没有从穆书凝身上移开,只沉沉地说:“请进。”
是萧清妤。
现在全静穹山的人都知道了晏青时和穆书凝的事,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年在穆书凝身上发生的事,一时间心情都相当复杂,心照不宣地无人再提。
“书凝怎么样了?”萧清妤走路带风,走到穆书凝床前,清脆干练的女声平地升起,炸得晏青时有些烦。
“还没醒过来,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穆书凝的躯壳因为长时间被冰冻的缘故,皮肤透着一股子灰,让萧清妤只看一眼就觉得心口发紧,当年的那些事情宛如昨天发生的一样,记忆犹新。
萧清妤眉头也紧蹙起来:“怎么回事?”
晏青时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穆书凝身上移开,转向萧清妤:“我去玄月毒教找吴莫虞一问。”
萧清妤眼睛忽然直了
她看见躺在床上,本该是昏迷着的穆书凝忽然掀起一支眼的眼皮,俏皮地向她眨了眨,然后又冷下脸,闭上眼“晕”了过去。
萧清妤:“”这孩子,装得还挺像。
晏青时觉察出自己小师妹的不对劲,发现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书凝,疑惑地转头去看,只看见了昏迷不醒的穆书凝。
“怎么了?”
听见晏青时的声音,萧清妤立即抬头,一眼与晏青时沉默的双眼对上,惊了一下,道:“没,没事,掌门师兄你路上小心!”
看着自家小师妹的反应,晏青时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反悔:“我不去了。”
萧清妤:“”
你们俩愿意玩什么就玩什么吧,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然后恨恨瞪一眼晏青时,气呼呼地走了。
门狠狠被摔上之后,晏青时嘴角挂着笑,慢悠悠地走到床头,低头看一眼穆书凝,伫立许久,似是在强迫自己把声音里的笑意压下去,然后一本正经道:“书凝,抱歉我自作主张让你回到了你自己的身体里。”
“我实在是太想你了,想得忍不住”
“但你还没醒来,我料得应该是哪里出了差错就在刚才,我决定”
穆书凝支棱着耳朵仔细听,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晏青时决定了要做些什么。可就在这种紧要关头,晏青时忽然不说了。
然后便是无止境的沉默。
穆书凝憋得不轻,他恨不得一个暴起,疯狂摇晃晏青时:你到底决定什么了啊?
晏青时站在床边,看着穆书凝脸上被生生憋出来的红晕,在灰白的脸上显得相当突兀。
他极力压住自己的笑意,然后说:“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听见晏青时说这句话,穆书凝的气才顺了些。
他其实很早就醒了,远在萧清妤进来之前,那时候晏青时紧紧攥着他的手,手掌冰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他就醒了。
他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情况再清楚不过,现在晏青时能够放心让他回来,也是有了十成把握能留住他的,可他就是想晾着晏青时,谁叫晏青时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一下。
可是,他好像有点装过头了,把晏青时给吓着那就不太好。
“秦昱行的那个身体我已经给好好安葬了,你别怪我”
晏青时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瞥穆书凝。
一听到这话,穆书凝心里猛地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阴云压顶一样涌了上来。
果然,听得晏青时道:“你的身体不好,我再把你送回冰室。”
此话一出,穆书凝弹了起来,双目大睁,有几缕发丝微乱,活脱脱一副诈尸相。
晏青时的笑容终于藏不住了。
穆书凝这才明白刚才晏青时是故意激他,登时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脸色紫涨,后腰一软,眼看着就要倒回床上。
晏青时眼疾手快,冲过去扶住他,而穆书凝抓住晏青时的小臂就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咳。
那副样子,像极了一种受惊的小动物。
晏青时抬手轻缓地拍着他的背,眼里皆是满足。
待那阵过去,穆书凝才觉得全身无力。
这具身体太久没有用过,肌肉都还是僵的,穆书凝觉得刚才自己能咳得痛快都是老天保佑。
晏青时知道他浑身都不舒服,扶他靠在床头,坐下去,掀开被子,亲自给他按摩起腿脚来。
穆书凝十分惊悚,晏青时何曾做过这种事情,他开口欲阻拦,却成功被晏青时的话头截住。
“怎么不装了?”
一提起这事,穆书凝就来气,他捂住自己的心口,一点好气都没有:“你把我的魂送回来,就不怕我拖着残躯病体,熬个三五十年的就归西了,到时候你就孤独一辈子吧。”
晏青时嘴角始终勾着:“我怎么会让你三五十年就离开我。”
接下来,他便把吴莫虞给他的那本夺天录的事给穆书凝讲了,穆书凝目瞪口呆。
到最后他讲完的时候,穆书凝泻了力,直接侧倒在床上,顺势滚了一圈滚到晏青时腿边,仰着脸,像撒娇似的:“那我从头开始练,等我能长生不老的时候,我都变成老头了,还有什么意思啊。”
穆书凝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光璀璨亮堂,就连左眼角下面那颗小痣都闪起了光。
这一瞬间,晏青时心胸之中凭空就生出了一种:如果永远就这么下去,那该多好的想法,穆书凝的身体是软的,带上了温度,不再是冰室里那个冷冰冰毫无生气的躯壳了。
晏青时忽然觉得,这些年来,都值得了。
穆书凝用手指戳了戳晏青时的腿:“想什么呢?”
晏青时思绪回笼,低头,眼中盛着的光温暖而炽热。
其实晏青时也许都说不上来最后为什么两个人就亲上了。
他回过味的时候,穆书凝已经闭上了眼,温柔地回应着他了。
两个成年男人,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大家彼此也都懂。
眼看着就要跨过最后一条线了,晏青时的理智终于战胜了生理本能,凭着惊人的意志力放开了穆书凝,哑声道:“你身体还未恢复。”
穆书凝眼角的痣仿佛都随着他的脸色变红了,他撑起身体,却忽然脸色一变,猛地翻身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现在才想起来找缝钻进去,晚了。
终章 山长水阔,无处不是你()
穆书凝在床上躺了两天,终于能自己下地走路了,只是处处关节都还僵着,走路的姿势相当奇怪。
他刚一到院子里,就看见晏青时在给他打轮椅。
穆书凝一看见那初具雏形的轮椅,目眦欲裂,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真能一脚就把那轮椅踹飞了去。
“晏青时,你给我做轮椅干什么?”穆书凝现在胆子大得要包天,居然直呼晏青时大名。
晏青时偏还觉不出什么,把那些工具瞬间拿远了怕伤到穆书凝,然后才回答他:“你最近行动不方便,在屋子里待久了也闷得慌,我想着给你做个代步工具。”
穆书凝几乎恶狠狠地说:“你怎么这么有时间呢,静穹山你不管了?天道众你不管了?”
听着穆书凝的话,晏青时淡淡一笑:“静穹山我不担心,有长老们盯着,没有我也是没关系的,天道众那边慕秋已经开始着手接替我的位置了,我的担子轻了很多。”
“也有时间多陪陪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穆书凝,而且,他说的这些也都是他真正思虑许久,发自内心想做的。
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卸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担子,找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远离那些听起来便让人烦心的东西。
有微风吹来,裹挟着草木清新的气味,流窜在二人之间。
穆书凝本想逆着晏青时的话,呛他几句,可在他们两人的眼神交流之中,彼此的意思都已经明明白白。
穆书凝他,确实也很渴望那种生活,以至于最后,他脱口而出的是:“那你带着我。”
晏青时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度温柔,他此生所有的柔情与纵容,恐怕都给了穆书凝一人。
“好。”
穆书凝最终还是相当憋屈地坐上了那把轮椅,晏青时自动站在后边替他推着轮椅向前走。
穆书凝不断催眠自己:我只是腿脚不便,不是废了。来来回回足足念了十来遍,才满意了似的,打量起周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