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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敢发出异议,只是三十年前,三十年后,受万众谴责的,都是晏青时的弟子,或多或少,众人暗中都揣度着晏青时的心情,又都纷纷猜测晏青时还会不会再收徒。
接下来的一切,便都交由天道众处理,做收尾工作,那把神剑祸世,晏青时也根本不在意。
穆书凝回到静穹山的时候,罗渚站在万剑峰上等他。
穆书凝这才想起来他给罗渚房间里设下的结界已经随着时间消散,而他们赶往天道众的时候,早就把罗渚这家伙给忘到了脑后。
罗渚老远就看见穆书凝回来,忙扑上去:“穆前辈”
穆书凝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他。
罗渚被他看得发毛,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了,虽还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动作,可他没再动之后,显得极为滑稽。
穆书凝:“罗渚,你别这样,你还当我是原来的我,我还是你的好友,我还是秦昱行。”
罗渚也想尽力把穆书凝当成秦昱行,可童年偶像就在面前,罗渚表示这相当难。
穆书凝知道该给罗渚一点时间,便没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太久,他往前走几步,道:“收拾收拾东西,走”
“去哪?”
穆书凝话还没全说完,就被一道突兀插进来的话打断。
罗渚抬头,然后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穆书凝闭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才转头去看,果然看见了满身风尘的晏青时。
现在晏青时的衣冠整齐,一根头发都没乱,可在外人看来,此刻的晏掌门,他就是有些狼狈的样子。
穆书凝不好当着罗渚的面让晏青时下不来台,便道:“下山历练,巩固境界。”
晏青时的目光锁住了穆书凝。
从穆书凝的角度来看,晏青时眼中的情绪复杂极了,有欣慰、有庆幸,还有懊悔。
晏青时无视了所有,他的关注点只有一个:“还回来吗?”
罗渚一惊,忽然觉得晏掌门这四个字说得极为小心翼翼,就好像,他生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穆书凝道:“不回来了。”
罗渚不知这师徒二人目前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又不好插话,只能干巴巴地在旁边站着,眼神一会担忧地飘向穆书凝,一会又飘向晏青时。
晏青时停顿许久,才继续接话道:“好,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再多留一晚,等到天亮了,再出发如何?”
穆书凝抬头看他。
罗渚对当年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只以为他们师徒之间有误会,但结合之前与现在,罗渚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恐怕不能简简单单地用“误会”来做解释。
穆书凝和晏青时两人谁都不让步,对望着彼此,好像谁先移开眼睛,谁就输了。
最终,晏青时认输,他低头,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块羊脂玉牌,声音像是含在嗓子里的:“这块玉牌,我交还给你。”
说完,他伸手往前递,莹润透亮的玉牌悬在半空,点缀在最下方的红色流苏摇摇晃晃。
穆书凝的目光在晏青时掏出玉牌之后,便凝滞住,再也动弹不得。
那是他的玉牌。
——刻着“书凝”二字,本该在多年之前就碎在了门派广场之前的。
穆书凝愕然望向晏青时,这种神态,好似多年之前,他还未受思罪崖的折磨,苦难还未加身,眼里还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晏青时有点不舍得移开眼睛。
穆书凝像是回过神来,立即闭上眼,然后眨了两下,将眼中的惊愕消去,极力恢复到冷情冷心又冷漠的模样,然后垂头去看玉牌,伸手,一点一点摊开手指,轻轻将玉牌抓在了手心。
静穹山派内门亲传弟子的玉牌是经过特制的,一旦有磕碰,则无法修复,如果实在磨损得不能再用,需要弟子向常定峰递交申请,请求他们再打磨出一块玉牌来。
而穆书凝掌心的这块玉牌,被晏青时用掌风震碎成了一颗一颗的小碎块,顺着光看去,还能看见两颗紧紧粘在一起的碎块之间的纹理。
穆书凝忽的心里一紧。
他心里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就冒出了头。
他不受控制地就去幻想,在大广场上,晏青时一个人,俯身,缓缓地拾起一颗碎块,仔细擦拭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再去寻找下一颗。
晏青时见穆书凝抓着那块玉牌,闷不吭声,一时有些慌乱,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以为是穆书凝想起了以前那些苦,他极缓慢地开口:“我知你无法释怀,你若真的不想受静穹的禁锢,那你离开便是,你何时想回来,直接回来就好。”
罗渚一直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二人旁边,没搭腔,但心里时不时地就淌过一瞬苦丝丝的痛。
师徒二人,明明心里都有彼此,又何必都非要把自己伪装成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通过折磨对方,让对方获得心灵上的痛苦好来让自己获得慰藉?
穆书凝始终没开口,良久,他握紧玉牌,对晏青时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之后,晏青时就知道,不管是作为秦昱行还是穆书凝,他们的师徒关系,彻底断绝。
而这个他最为愧对的徒弟,也终于洗清冤屈,获得自由。
只是
“等一下”晏青时望着穆书凝的背影,下意识地就开了口,“你想去哪?”
穆书凝难得有了好脾气,没有直接无视晏青时的话,说道:“随处转转,当个散修。”
等到晏青时再想拦的时候,穆书凝已经拉着罗渚,走远了。
晏青时的手在虚空之中抓了抓,什么都没有抓到。
…
穆书凝把罗渚拽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
穆书凝以秦昱行的身份来到万剑峰仅仅一年左右的时间,这间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有他存在的痕迹,他就要走了。
穆书凝回到静穹山本就是为了报仇,现在楚俞情已经惨死,晏青时也知道了过去的真相,穆书凝嘴角挂着并算不上善意的笑,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写意。
罗渚站在一旁,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以前的事情他虽不是很清楚,但当年穆书凝爱慕晏青时,企图行师徒不伦之情这一事闹得修真界人尽皆知,不然穆书凝也不会被所有人讨伐成那个狼狈的样子。
穆书凝拨了一下弦,提起手指,看着微动的琴弦,道:“走。”
第069章 大阵()
罗渚看了看他,似是做了什么决定:“穆前辈”
穆书凝抬头斜眼看他。
罗渚一噎:“小书凝”
见穆书凝没动静,罗渚才敢继续说下去:“你真的决定好了?你再强撑着,最后受苦的也是你自己。”
穆书凝一开始没听明白罗渚想说什么,听到后半句,他才有了点反应。
“在我看来,你离开就是因为你知道有人爱你,有人疼你,你这么任性,是因为你知道你离开之后肯定会有人去找你,我说,小书凝,你差不多就行了。”
穆书凝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笑完之后,眼里有寒光:“有人爱我,有人疼我?罗渚啊,你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晏青时他什么模样,我做了他那么多年的弟子我会不知道?
“他心里只有天下苍生,只有社稷大义,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你说的,会有人去找我,说的就是他吗?”
罗渚点头。
穆书凝又是大笑一声,不再说话,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郁。
罗渚现在是真的有点怕穆书凝,见穆书凝表情不对,他连忙岔开话题:“小书凝,那我问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穆书凝现在也不跟罗渚掩饰:“继续报仇。”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们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行吗?我现在一头雾水,我真的看晏掌门他对你特别好,你入魔的时候他比谁都担心你”
穆书凝忽然站起身,他将写意抱在怀里,定定看着他。
罗渚现在实在是有点怵穆书凝,只要穆书凝一动也不动地看他,他就不敢再说话。
穆书凝扔给罗渚一块玉简,稍微抬起下巴。
罗渚知道穆书凝这是让自己看这块玉简里面的内容,数十年前那桩轰动整个修真界的大事的来龙去脉应该就在里面。
罗渚心一横,把灵力注入到玉简里面。
穆书凝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就那么看着他。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罗渚将自己的神识从玉简里抽出来,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罗渚看见穆书凝,眼圈立马就红了。
穆书凝:“”
罗渚此刻只恨自己不能扑到穆书凝怀里去哇哇大哭,他真的是心疼死了穆书凝。
“没事,小书凝,你别怕,他们都不疼你,我疼你,你师尊是个什么新品种的混蛋,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怎么就这么狠心?我真是看错人了,”罗渚一边说,一边哽咽,还捂住心口,“我一想那堆破事我心里头就难受”
“行,打住,跟我下山。”
穆书凝实在不想再看罗渚哭下去,罗渚来到这个世界上满打满算还没到二十年,有太多事情他理解不了,又因为出发点和立场不一样,他根本看不懂晏青时的做法。
但穆书凝却是有些理解的。
一边是大道正义,一边又是师徒私情,晏青时选择大义灭亲,也实在是大势所趋。
而这些天晏青时所做出的那些反常举动,穆书凝就当是在梦里了。
到了山下,穆书凝不再做法术遮掩自己额头上的纹章,就那么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罗渚跟在他的身后,问道:“我们去哪?”
穆书凝心中一跳:“去瀛州。”
静穹山。
晏青时掐算出穆书凝已经离开了静穹山,他心意难平,想脱身去追,可一时又实在没办法扔下这么大一个摊子,天道众那边没有他尚还能支撑,可难就难在了这静穹山派,现在除了他,竟没有一个能担事的。
三大长老年岁已高,也都忙着在常定峰挑选品行端正、天资聪颖的弟子来接自己的班,无暇再分出心来管理门派之内的事务。
这大大小小的事情,着实把晏青时给烦透了。
可就在晏青时焦头烂额之际,又有弟子来传,说有贵客来了。
晏青时不太想见“贵客”,刚要嘱咐弟子几句把“贵客”给打发了,就忽然听见略显苍老的一声“青时”。
晏青时一怔,摆手示意弟子退下。
全皓月大陆敢这么喊晏青时的,只有吴教主一个人。
吴莫虞还是那副见不了阳光的样子,披着一件黑色的带有兜帽的外袍,只有一双苍白的手露在外面,显得病态。
晏青时:“你来这所为何事?”
晏青时这番话里还带上了些许不满与质问,似是极不满意吴莫虞的不请自来。
吴莫虞落座,低声了两声,随后便开门见山:“你的徒儿回来了?”
此刻,晏青时极力伪装出来的平静悉数崩裂,他仍旧脊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上,可吴莫虞感觉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悲伤涨潮似的填满了整间屋子,让他呼吸变得沉了几分。
晏青时:“该怎么说?”
吴莫虞却是摇摇头:“你早就有猜测?”
“有一次他误闯冰室,书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