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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先行打开后门，见巷子里并无其他人，顿时舒了口气，示意苏殷和母亲出来。
“这些灾民都他娘的疯了？”二狗朝地面吐出一口血水，揉着青肿的脸颊咒骂道。
苏殷也有些不解，“听说暴民都围堵苏府好些天了，府衙怎么没人出面？”
张来顺闻言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我自打出生就没见咱们青北府衙管过事！听说这次衙令大人为了拍定北王的马屁挨家挨户的抓壮丁、收缴粮食，承诺了战后会将粮食补发，现在定北王大军撤了，城内虚空衙令大人闭门谢客，百姓吃不上饭都快疯了。”
“不是还有政府？政府不管事？”苏殷皱眉。
张来顺讶异问道，“什么是政府？”
“……不是还有皇上？”
张来顺顿时呸了一口，压低声音道，“你还不知道咱们皇上？就是死一城池的百姓他老人家该吃吃该喝喝，会管我们死活？”
苏殷早先确实听说元国皇帝挺**的，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境地。一旦皇帝不管百姓疾苦，这皇帝恐怕也坐不长了，这定律自古有之。
“现在怎么办？”苏殷走到巷子口，放眼望去满街道都是难民，许多大宅院已经被难民攻陷，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殷心下有些骇然，城内已经****成这副模样！早已到了府衙控制不住的程度！
第22章 灾民暴动（3）（）
第二十二章
二狗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时苏府后门接连打开，一些家丁也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见到外面的景象就再不敢挪动步伐。
一堆人挤在后门的小巷子里，大约有十三四个，除了苏殷母女以外其余都是苏府的家丁丫鬟，人们显然被外面暴乱的灾民吓破了胆，丫鬟们低声抽泣，家丁们捂着伤口面色发白。
“翠儿被一帮暴民拖进账房了……呜呜呜……”
“我看见王管家被人打昏在前院了……”
“大夫人收拾细软从偏门跑了，我和萍儿被暴民扯散了……”
“我、我看见后厨的麻子哥被暴民捅死了……”
一道道声音从耳畔飘过，苏殷心下有些，据说关内生活还算安定祥和，金陵方面更流传着书生佳人的风雅韵事，怎地这塞北边关混乱如斯？
宋兰突然跌靠在墙壁上，眼神惊惧地看向苏殷，“殷儿……”来到塞北十三年了，她还一步没有踏出过府门，现下突逢暴乱，有家难回，并且府里还死了人。
苏殷走上前揽住宋兰的胳膊，目光扫射四下道，“此地不宜久留，难民们已经杀红了眼，想来府衙有当差的他们不敢胡来，咱们往府衙走。”
宋兰点头，就着苏殷的搀扶往巷子外走。身后的家丁丫鬟们见状赶忙跟上，二狗见苏殷已经脱了外套，便机灵地回头对众人道，“大家伙把外套脱了，别让人看出咱们是苏府的人！”
苏殷心中有些发恨，这就是用她的生命换来的和平？换来的百姓安居乐业？
她心中也有些疑惑，边境城池怎么会没有边军镇守，现在发生这样的暴乱，边军都哪里去了？
走到街上，环顾四周，民生惨淡，一片凄惨凋零之象。
就在这时，城门处忽然响起一连串的马蹄声，二狗闻声大喜，“是守城军！一定是守城军！”
可是下一刻，所有人的面色就转成惨白。
只见一伙骑着高头大马的部队快速冲入城池，举起大刀沿街杀戮，看那伙人的穿戴，赫然是一伙马贼，而且是一伙足有数十人的马贼！
“快跑啊！”身后众人惊吓地四散逃走，苏殷拉着宋兰再次退回巷子。
他娘的！老天爷是玩她？醒来才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搞这么一出大戏！
夜幕降临，苏殷和城内大多数人一样被带到了城门口的空地上，原来守城军早已在两日前便撤离了青北城，衙令大人据说因为先前谎报军情陷定北王部队于危难而畏罪上吊。
城内群龙无首，饥饿的百姓开始暴动，而苏家被暴动的百姓围堵数日并不知外界消息。
现在马贼入城，烧杀抢掠，将整个青北城翻了个空，虏获了不少粮食和女人。
现在所有城民都被带到了城门口，四周点着火把，人们蜷缩在一起或躺或坐，马贼们骑着高头大马晃荡在四周，有人胆敢暴动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人群中，苏殷瘦小的身子笔直而坐，一双漆黑的眸子散发着难明的光芒，在篝火映衬下显得有些诡异。
第23章 灾民暴动（4）（）
第二十三章
“阿傻，没找着大夫人他们。”张来顺弯着腰爬到苏殷身旁，“估计都已经走远了，二夫人的哥哥在善州城做府衙文薄，怕是往那边逃了吧？”
善州城是距离青北城最近的城池，进了善州城就算是进了关内，如果家里的几位主子想逃，往善州城逃最合适不过。
“这帮马贼会把我们怎么办？”苏殷轻声开口，脸上不见神色。
“这些马贼一般都在关外废城里游荡，人数不多，胜在灵活，经常跟官兵打巷子战，靠劫咱们这些运粮的为生，下手可狠着呢！”张来顺面色担忧地道。
“他们会把我们怎么办？”苏殷没理会他的喋喋不休，重复问道。
二狗咬了咬牙，“我猜男的会抓去当奴隶，女人……”他面色瞬息万变。
这些马贼常年游荡在边境，靠打家劫舍生存。
和平年月，马贼们也会定期乔装在黑市贩卖人口，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府里缺仆役了也会去购置采买。
一旁的宋兰听闻此言，一把将苏殷搂在怀中，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可孩子却是女儿身，若是被那帮人畜不如的东西发现会是什么下场？
这时，毛贼首领已经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行至这方，昂首巡视着瑟瑟发抖的百姓，半晌大声喝道，“守城军两日前就撤离了青北城！元国的衙门将你们抛弃了！”
人群下方忽然响起一道反驳声，“我们还有神女！神女保佑我们！你们这些强盗滚出青北城！”
苏殷转头看去，是那名在苏府门前怒斥天地不仁，怒斥宰相射杀神女的青年，他依旧赤红着双目，白皙的脸上染满了刚毅。
马贼头领当即狠呸一声，“狗屁的神女，早他娘的让你们皇帝给弄死了！去，把他给我拉出来！”
几名马贼迅速上前，从人群中连拖带拽地将那名青年拉到前方。
而那名马贼首领胯下大马，就在苏殷几步之远。
那名首领骑在马上，用刀尖挑起青年的下巴，后者咬着牙，肿着脸，恨恨地别过头去，“臭小子，还是把硬骨头，身子骨也不错，嗯？”
语罢，四周马贼跟着哄笑出声，篝火映衬下，显得别样放肆。
“哎。”一道低叹自苏殷身旁响起，她转头看去，原来叹气之人是身旁一直坐着的一位老先生。
这位老者苏殷早就注意到了，穿着并不似难民，身旁还有几名壮汉护着，而这几名壮汉个个目露精光，再看太阳穴间略微凸起的青筋，显然都是练家子。
大概也是城中富户，跟苏家遇到了相同遭遇沦落至此吧。苏殷这样想道。
老者摇了摇头，“早就听说青北城地处边关局势混乱，没想到竟是乱成这个样子。”
二狗闻言接话，“大人是从外面来的？第一次到青北城？”
老者睨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气度自成。
二狗见状叹了口气，“大人可来错时候了，打仗以前倒也没有这么乱过，除了蛮族扫秋风偶尔来犯，城里还是很安定的，虽然咱青北地势贫瘠不适合耕种，但是商人们倒倒卖卖带得咱青北城也很富足，男儿及冠可以当兵或到府上当差，月钱都不算少，妇人们到各大府上做刺绣女红也能帮衬家用，都是这蛮子给闹的！”
老者闻言哈哈一笑，“小哥儿倒是话多，敢问是哪个府上的？”
第24章 这狗屁的世道（）
第二十四章
二狗面色一红，心知爱叨叨的毛病又犯了，也赞叹这老者眼尖，一眼就瞧出他是在府上做事的。
“小的是青北城苏府的下人。”二狗答道。
老者挑了挑眉尖，没再多言。
这时，那马贼首领已经甩起刀面将那青年打翻在地，冲着手下嚷道，“今天兄弟们有福了！除了老人和不值钱的妇孺，给我把女人和壮丁挑出来！”
马贼们顿时叫嚣着冲入人群，也不下马，就用手中的绳套子，见着合适的就给套住！
那青年趴在地上大怒道，“你们敢犯下这天大的恶性！就不怕老天惩处你们！”
苏殷看了那青年一眼，观察了半天，她发现这青年不但是个神女迷、硬骨头、还是个不怕死的，就是欠缺点脑子。
说时迟那时快，马贼们这一动作，吓得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少年轻人拖家带口就往外冲，无不被大刀拦住，马贼们凶相毕露，几处已经响起了惨叫。
宋兰赶忙挡在苏殷身前，低声道，“二狗，你逮住机会就带殷儿先跑不要管我！”
张来顺咬咬牙，点头答应。
只是那帮马贼一看便知训练有素，围堵阵势摆得密不透风，哪里能跑得了？
那名老者也是眉头紧蹙，今日到这青北城除了是听闻天降神女，更是想探探这边商家的底，没想到遇上这门子事情，若要亮出身份交出点银钱估计也能脱身，但也容易适得其反遭了大殃。
正在愁眉不展之际，马贼的绳套已经圈向了他手下大汉的脖子。
那大汉双目圆瞪，抡起胳膊反拽绳套，忽地就将马上之人拽下马来！身旁几名大汉亦是纷纷起身，从长褂里拔出大刀！
再说苏殷这头，一名马贼眼尖地盯上了宋兰，顿时高声大叫，“头儿！好货色！”
一声喊叫引得马贼纷纷扫来，宋兰这时却不见胆小瑟缩，而是对二狗狠命使了个眼色，整个人站起身来意图吸引马贼们的注意，得以让女儿脱身。
苏殷见状就要起身，却一把被二狗拖住了胳膊，“跟我来！”
马贼绳套忽地勒住了宋兰脖颈，驾马高喝，宋兰纤细的身子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甩了出去，她双手紧紧拽住套在脖子上的绳子，身子拖地被大马牵在后方，裙子霎时磨得破损。
马贼们却像是跟享受如此场景，打着口哨冲天长啸。
二狗瞅准时机就欲拉着苏殷逃走，后者却僵了僵身子，顿在原地，眸子片刻不离那被拖在地上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女人。
她分明胆小怯弱，分明没见过如此场面，分明怕得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却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咬紧牙关承受屈辱。
在这个时候，她充分显现了身为人母的、令人敬佩的情怀。
苏殷双拳缓缓捏在了一起。
她这具身体只有十三岁。
或许连十三岁孩子的力气都不如。
她重病未愈。
还烙下了不少毛病。
如果聪明一些她今天就该忍气吞声，如果聪明一些她就该懂得现下她需要的是养精蓄锐，如果聪明一些她就该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对手！
这些她都知道！
但是……
她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这狗屁的世道！”语罢，整个人在二狗瞪大的双眼中冲了出去！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