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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刻，他眼角那颗鲜红的朱砂痣在火光映衬下似要滴出血来。
男子低眸看向跪在脚下的将领，单眉微微挑，一举一动间似花光流转，柔和中带着凛然杀机。
将领赶忙低头，“并且敌方训练有素！我军伤亡惨重！”
这一点是战前万万没有想到的，所有辽国将领只当攻城轻而易举，那些没有经受过正规训练的土匪，简直就是以卵击石，甚至抵挡不住他们的一轮进攻。
哪想这一仗会有什么大的伤亡？完全超出了辽军的预料。
男子缓缓低眸，缓缓抬手打量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动作尊贵从容，晶莹如玉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淡笑，“收军整顿，明早攻城。传孙毅来我帐内。”依旧是慵懒的语速。
语罢，他转身步入帐中。
身侧数名俏丽侍女紧随其后。
废城内。
苏殷来到西城门处，这里因为辽军病弱所以并没有遭到严重破坏，只是城门被撞得有些松动。
“用巨石堵住城门。”苏殷撂下话，便又趁着夜色赶回南城门。
“辽军虽然已经退兵，但必定不会硒鼓停战，他们现在收军，只怕明天一早就要再次攻来了。”王德忠跟在苏殷身侧分析。
“不错。”苏殷颔首，策马来到南城门处，抬首望着左侧略微塌陷的城墙，松动的墙体巨石，眸光略微地闪了闪。
“城内可有巨石？”她侧头望向王德忠。
后者略微思量了一下，“巨石倒是有，不过是在城北近郊处，少爷要巨石做些什么？”
苏殷沉吟道，“有多少要多少，除了巨石外，沉铁也可以。”
王德忠领命，带人前往城北方向。
苏殷看着眼前城门，转头对李武道，“把城门的大拴去了，只留小拴。”
李武不理解地睁大眼珠，“那辽国用巨木撞门，我们岂不是低档不住？”
苏殷眯眼，露出两颗小虎牙笑了笑，“就是要抵挡不住。”语罢，又下马在李武耳畔说了些什么后者眸光一亮，赶忙带人去做。
李武走后，苏殷飞身下马，远远就见到一队队人马抬着尸体走下城墙。
“才死了十几个人，都是在城上跟辽兵硬碰时候死的，以十几条命换上千条命，咱也够本了。”韩必烈远远见到苏殷，便走了过来。
苏殷转头看去，却见韩必烈正拿着一条湿毛巾擦拭脸上血迹，便笑道，“韩当家的，这一战感觉如何？”
第53章 想不想过上好日子？（）
第五十三章
韩必烈笑着抱歉，“韩某真是甘拜下风，如王掌事所言，苏少爷年少英雄！此役若是胜了必将名扬天下！苏少爷也会名扬四国！”
苏殷摇头笑了笑，与韩必烈并肩走上城头，“其实苏某对名扬四国并无兴趣，这一仗无论是胜是负，我都不希望从他人口中听到我的名字。”
韩必烈一愣，笑容缓缓收敛，凝目道，“苏少爷的意思是……”
素以顿住脚步，“韩当家的能帮我做到吗？”现今她还缺少许多硬件条件，不适宜当这出头鸟，更不方便她日后的发展。
韩必烈略微犹豫缓缓点头，“城内知道少爷是谁名谁的人也就是十六家帮会的兄弟们，因为各家兄弟人数不多所以比较抱团，一定会严密控制住口风。”
苏殷抱拳，“那就谢过韩当家的了。”
韩必烈蹙眉不解地摇头笑道，“先前韩某还道苏少爷少年狂妄，不成想真的年纪轻轻就有这等本事。现在了解过后，没想到苏少爷年纪轻轻不但不邀功自傲，甚至还懂得刻意低调隐忍，实在令人佩服。”
“刻意低调隐忍？”苏殷挑眉。
韩必烈就飒然一笑，“刚刚跟赵管事打听了苏少爷的家境情况，还望恕罪。”
原来是从赵痞剩那里打听了自己的情况，这样自然会了解赵痞剩的诧异，知道苏殷以前的情况，难怪会以为自己在苏家这些年刻意隐忍。
苏殷摇头一笑，如果以前有人说她是个低调隐忍的人，她一定会扇他两耳刮子，因为这词儿跟她苏殷就没挨过边。可是现在，的确算是低调隐忍了。
“不知道韩当家的有没有想过今后打算？”苏殷站在墙头，瞭望天边夜色。清冷的空气刮过她的面颊，令眼前的一切更添了一分真实。
“打算？”韩必烈想了想，“我们这行当都是有今日无明日，打算得太早未必有命去做。”
“韩当家的可有妻儿？”苏殷依旧看着远方天际，唇角划过一抹笑容。
“妻子早些年死在战乱，有一女儿，今年十二岁了。”韩必烈笑道。
“韩当家的没有为自己女儿考虑过么？”
闻言，韩必烈的身子略微顿了顿，遂又怅然一笑，“倒也不敢有什么打算，不过就是找户人家，嫁人做妇，我韩必烈身为韩府当家人，听着还算光鲜，其实不过是个几十人帮的土匪头子，若要细说这打算……我倒希望雪儿以后莫要嫁进这圈子里，最好能嫁给书生！”
说到最后，韩必烈眼角染上笑容，眸子都晶亮了不少。嫁给个舞文弄墨的，总好过嫁给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
“韩当家的女儿叫雪儿？”苏殷转头看向韩必烈。
“韩雪。”韩必烈笑容更深。
韩必烈此人身材瘦高，额头宽阔，黑色布巾裹发，腰间挎刀，浑身上下充满了江湖草莽的硬汉味道，只是提起女儿，脸上就止不住闪过温柔。
苏殷就笑了笑，转目看向辽阔无边的天际，“韩当家的难道就想一辈子当个江湖草莽，朝不保夕，过着打家劫舍有今日无明日的日子？难道韩当家的不想看看这更大的世界，让雪儿过上更好的生活？”
第54章 我的愿望，你亲眼见证（）
第五十四章
夜色朦胧，点点星光。
韩必烈转目望着站在城墙上那瘦小小年，她窄窄的肩膀，挺直的背脊，俯瞰着远方。
他忽然觉得苏子殷离他很远，但却明明就站在他的身旁。
不待韩必烈给出回答，苏殷就一撑身体跃上墙头，盘膝而坐，“这个场景很熟悉，不久前我与这里的第一位朋友坐在墙头喝酒，那时候也刚打完一场仗，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说完耸肩一笑，“结果第二天他就背叛了我。”
韩必烈完全听不懂苏殷在说些什么，但他大概是懂了这位小少爷被朋友背叛的意思。若换做平时，他只怕要笑着孩子天真烂漫，小小年纪何来背叛一说？但此时此刻面对苏殷，他却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结果呢？”下意识地问道。
“结果？结果我今天站在了这。”苏殷转头看向韩必烈，口气淡淡地笑道，“韩当家的，我有一个愿望。”
“苏少爷帮助废城上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如果有什么需要韩某帮忙的尽管……”
话没说完，就被苏殷笑着抬手打断了，“其实我挺烦那些文绉绉的，您要真当我是朋友就别跟我来这套。”
韩必烈笑得讪讪。
苏殷就抬手指向远方，“我的愿望就是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像他们那样。”
韩必烈顺着苏殷的手看过去，只见对面的辽国大军的军帐，密密麻麻地一片。
他不明白苏殷的意思。难不成这苏少爷想去当兵？
“我希望能有那样一支队伍，不，我要比那更强。”苏殷说着孩童般的话语，脸上却挂着淡淡笑容。
韩必烈一怔。
“我要带着他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我要让他们，叫人闻风丧胆。让他们过上虽刀头舔血，却有尊严有人格的日子，不必东躲西藏，不必为了果腹丧尽天良，不必饿死街头背井离乡，我要让他们可以看见明天。”
稚嫩的声音带着一股子铿锵之力。
可以看见明天？
在这昏暗望不到明天的世道里，看见明天？
韩必烈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眼睛有一瞬间的模糊。
“他们真的可以吗？”他有些自嘲地发问。
“一定可以。”苏殷看着远方缓缓地颔首。
“听起来很不错。”韩必烈微微笑了笑，“苏公子小小年纪志向高远，将来必成大器。”
苏殷勾起唇角转头看向他，“韩当家的可原意亲眼见证我方才所说的话？”
韩必烈与苏殷对视，眸光轻轻地闪了闪。
从苏殷开始这段谈话他就觉得这少年人是有目的的，方才听了她一番言论，韩必烈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而她后来的那番话语，看似孩童流露出的天真烂漫，但就站在苏子殷身边的他却绝对不会那样觉得。
方才那一瞬间，他竟似感到一股久违的热血上涌。
活了一把年纪，怎地就这样被一个小小少年人轻易所蛊惑了？
“如果苏少爷能打赢这场仗。”韩必烈收回目光望向远方，“韩某原为少爷鞍前马后，亲眼见证方才所言。”
第55章 败兵之将（）
第五十五章
苏殷笑着跳下城头，“韩当家的可不要食言。”说罢，负手走下城楼。
“明日一仗苏少爷可有什么打算？”看着苏殷的背影，韩必烈扬声问道。
苏殷头也不回，声音却远远地飘来，“在城门上下功夫。”
辽军帐内，灯火通明，刚刚清点了今日死伤人数竟然已达至千人，况且这只不过是第一轮攻城而已。
先前太子爷下令以两千人马攻下此城，现已死伤大半，所以此刻，攻城主将孙将军跪在帐前冷汗直流。
其他将领均盘膝坐在左右两侧的矮几之上。
“太子爷，城内人数超出我军预期，并且训练有素熟读攻城用兵之策！我先以投石机摧毁城墙，弓箭手护送步兵以云梯蹬墙，但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城内箭矢显然储备充足！更有用来撞击云梯的奇怪搭架！最后更是大火焚墙烧害我军大量士兵！”孙将军说完，头伏得更低了。
头顶上方久久没有动静，半晌，传来一声慵懒至极地笑容，“前日孙将军请命攻城时，可没说如此多的借口。”
孙将军咽了口涂抹，“末将该死！”日前的确是他自己请命攻城，这小小废城简直就是送上手的军功，谁人不想争？可到头来没想到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早知如此就多花心思，在这废城里安排些探子。想到这，孙将军不由得为自己的自傲生出些许悔恨。
“临阵撤将乃是大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明日午时若再拿不下这座废城……”慵懒缓慢的声音蛊惑人心，他话未说完。
下方，孙将军立即接口道，“若明日午时再不能拿下废城，末将自刎谢罪！”
说完这话，孙将军脸上闪过一抹狠厉，明日一早他便整军攻城，就不相信他大军在握拿不下一座小小的废弃城池！
这是立了军令状。
旁边一名光头将领粗声笑道，“太子爷，这等小事何须要您多费心神，待到攻打元国时再操劳不迟，若是连一座小小地据点都拿不下，孙将军也真是该死了！”
“孙将军，明日攻城可有什么良策？”令一位将军缓声开口。
孙将军微微抬了抬头，“末将打算主攻城门，派步兵以撞木击门，弓箭手掩护，投石机吸引敌方注意，最后骑兵入城！据末将所知，废城城门年久失修，想必再攻一轮必会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