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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遥挨着他坐下,笑道:“再过个几日,人家再唤你名字,你反而不习惯了。”
“不知璇姐今日过的怎样?”
“有他那个满腔正义的贯中弟弟在,不劳公子担心。再说张士诚虽是靠贩运私盐的违法行当营生,可在江湖上的口碑并不坏。”
风暮云难过道:“他们的老爹罗宽终究因我而死,我实在愧疚难当啊。”
白天遥拍怕他的肩头,安慰道:“多愁善感可不像公子你的作风。”
沉默片刻,风暮云皱眉道:“自昨夜起,我一直都在思索一件事,却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事?”
“风萧为何要把璇姐掳到雪月楼?”
白天遥不以为奇道:“这还不易理解?以她为诱饵,杀你呗。”
风暮云摇头道:“非也。他若要杀我,当日天威镖局被困在通往采石矶的那条峡道里时,便可置我于死地,无须煞费周章地引我到扬州来。”
白天遥亦不解道:“那又是为何?”
风暮云挠头道:“我思前想后,最后只能胡乱猜测他的意图。”
“甚么意图?”
“就是要引起你白天遥的注意。”
白天遥诧异道:“我?这又是为何?”
“天遥,我问你,那夜在雪月楼,你是为什么而救我?”
“当那畜生大喊风暮云时,我便知大事不妙,酒也醒了大半。因为爹生前常和我提及有关公子的陈年往事,并告诫过我,公子的性命便是天遥的性命。”
“正是如此!也就是说,风萧早就预料到以你的脾性,定会前往雪月楼竞价。当你出价两万两黄金时,便在一瞬间向我下杀手,而你定会出手相助。”
白天遥仍然一头雾水道:“他到底用意何在?”
风暮云亦毫无头绪道:“我只能大致推测他是要让你把我带到风家旧宅,其他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白天遥捶了几下脑袋,然后道:“也许那畜生打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置公子于死地,只是让你从我爹处获得《诛影剑》剑谱,功成后再与他一决雌雄。”
风暮云冷哼道:“权作这般猜想吧。但剑谱已被撕去三页,还有甚么公平可言。”
“哎,头都大了。公子接下来作何打算?”
风暮云面相东方道:“你看今日朝阳如何?”
白天遥不知他何意,只得答道:“甚是美好。”
“是啊,甚是美好,可我只有三年的时间了。到时候能否再有机会见得朝阳迟暮,全靠一柄利剑了。”
“公子有多少胜算?”
“按理说毫无胜算,不按理说的话,胜负难料。”
白天遥疑惑道:“公子说话我怎就不明白呢?”
“虽说少了那三页剑谱,但我有修罗神僧五十年功力的相助,又何惧他?”
白天遥顿时大吃一惊道:“江湖传闻武尊榜排名第二的修罗神僧已然身故,公子难道是得了他的真传?”
“一切只是巧遇罢了,我还亲手替他堆坟立碑。”
白天遥忽然大笑道:“难怪昨日莫丰那老东西吃了大亏呢。”
风暮云却不然道:“那老东西只是太过轻敌罢了,若双方都以死相搏,我绝非他的对手。我还需时间去消化这份功力。”
“风爷,白爷,用早点……啊……”
盈儿只顾看两人说笑,孰料脚下一打滑,连人带餐盘一头栽进了花丛里。
风暮云与白天遥相视一笑,随即是哈哈大笑。
第十四章 习剑(1)
手抄剑谱就搁置在桌上,风暮云却呆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
白天遥见他迟迟不打开剑谱,奇道:“公子在想些什么?”
风暮云叹口气道:“风家的后人却只能以手抄本修习家传武学。我是在想那个盗取原本的贼子,不知他修习到何种程度了?”
白天遥失笑道:“公子还有闲心关心这贼子,所幸他手中的亦是缺页的剑谱。”
风暮云苦笑道:“有何幸哉?”
白天遥识相道:“公子请慢慢琢磨,天遥先出去了。”
“回来。”
“啊?”
“叫你过来。”
“公子不是要钻研剑谱了么?天遥就不打扰公子了。”
“这些天就你就收收心吧,与我一同钻研剑谱。”
“什么?!”白天遥失声惊叫。
风暮云看了他一眼道:“有何大惊小怪的?”
白天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公子,你是在说笑吧?”
风暮云一本正经道:“我像在说笑吗?”
“可这《诛影剑》只传风家后人,我一外人岂能破了规矩?”
风暮云欣然道:“规矩因人而定,也可因人而废,不是吗?”
白天遥却义正言辞道:“天遥虽向来玩世不恭,但该肃然时,却绝不敢怠慢。”
风暮云揽上他的肩头笑道:“我们名义上虽是主仆,实际却情同兄弟,不是吗?既然是兄弟,又有何不可呢?”
白天遥又推脱道:“天遥用的是扇子,恐怕不适合使剑。”
“这个容易,你将剑法直接融入到扇法中就成了。今次你若不学,以后就别跟着小爷了。”
白天遥一下子瘫坐在椅子里,颓然道:“公子这一招强人所难当真无可化解,也罢,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总好过违了誓言,受天打雷劈。”
风暮云笑骂道:“放眼江湖,谁人不想学得这等高深莫测的剑法,就唯独你是个例外。看你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好似要你陪我上断头台一般。”
白天遥叹道:“我只服公子太会拿主意了,连风家的深严祖规都不放在眼里。”
风暮云粲然一笑道:“我虽自幼长于李子村,但却受着非同一般的家教。”
白天遥一扫颓容,大感兴趣道:“公子且说来听听。”
“自我五岁那年起,养父便雇些当地知名的先生教我琴棋书画,只可惜我不甚好学。自我七岁开始,凡家中大小事务,均要问过我的意思,商议一番后再行决定。”
白天遥笑道:“想必公子的少年老练便是出自于此了。”
“一日,我养母和邻村一瘸子骂架,结果受辱而归,垂泪不止。养父问我:令母徒增心伤,又当如何?”
风暮云转过头问白天遥道:“你猜如何?”
白天遥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结果当天夜里,那瘸子家的柴房便着了大火,烧了个干净。”
白天遥瞠目结舌道:“是否太狠了些?”
风暮云淡淡道:“这死瘸子好调戏良家妇女,可谓声名狼藉。我这一烧,烧出个人人拍手称快。”
怜香扇一拍掌心,白天遥果断道:“天遥跟随公子习剑便是。”
风暮云从椅子上跳起来,翻开剑谱道:“先且看看到底有何独到之处。”
“第一式:境随心转,剑由心生。”
白天遥款款而谈道:“这个容易,就是要摒弃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大凡习一种功法,皆须做到此般才算上乘。”
风暮云接着念道:“一气化三清,心止而重一念,似忘非忘。反求盈之道者,可照得气象万千,且尤过之。剑手相生,起始仗剑而后重于手,敛心聚气,气贯似剑。窥得剑性者,方可登剑峰造人极,尤根基牢固者为甚。”
白天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愁眉苦脸道:“这是在说修生养性之道吗?”
风暮云想了想道:“首先得像你之前所说的,摒弃一切杂念。接着便是有剑而忘剑,以手为剑。”
“人有人性,物有灵性,可剑性又是什么玩意儿?”
风暮云亦无奈道:“暂不知为何物,总之先按部就班做起。天遥,去花园打坐吧。”
“作甚?”
“我且看你如何摒弃万般杂念,做到守心如一。”
“这还不易,闭目打坐,不作他想便成。”
白天遥一收怜香扇,大步往花园行去,风暮云亦跟了出去。
两小子就在院中的两张石凳上盘膝而坐,摒心静气地打起坐来。
将近半个时辰,白天遥的身子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接着一拂衣袖,吓飞了一只在耳边牢骚的蜜蜂。
余光瞥见风暮云身上有不少蝴蝶驻足停留,心中大感惊奇。
“天遥,为何坐不住了?”
白天遥嘿嘿笑道:“憋得慌,想如厕了。”
风暮云淡然一笑道:“守心如一看似简单,要做到持久,确是难以把持。”
白天遥忙应承道:“我一向混迹惯了,又岂能做到如方外高人般的静心?”
风暮云问道:“天遥,何物能照得气象万千?”
白天遥思索片刻,又摇摇头道:“天遥资质愚钝,还请公子明示。”
“井中明月,池中树影。”
白天遥恍然大悟道:“是水镜!”
“对,水镜可照天上日月、行云雷闪。若心境能达到水镜般平和自然,便能小成。”
“尤过之又是何意?”
“水镜因风而起涟漪,人心因境而起妄动,固然有小成,但亦只是心随境转,而非境随心转,难以把握到‘忘心而重一念’的境界。”
白天遥钦佩万分道:“公子虽非修禅之人,却宛如得道高僧,令天遥好生羡慕。”
风暮云闭目道:“只因之前修习过一种不知名的奇怪功法,与此意境大同小异,故对此道略有见地。”
白天遥理了理头绪,依然不解道:“既然心如止水至忘心,又岂非与‘重一念’自相矛盾?”
“此一念非彼一念也。此念绝非特指,犹如天苍地茫,广袤无边;又如落地针芒,细微可查。”
“公子可否再明示。”
“头顶飞鸟、耳际风声、足下花叶,皆为这一念。”
白天遥心神剧震道:“这一念,可是独我之外,包涵了整个天地?!”
“正是!似忘非忘,浑然天成。”
白天遥叹服曰:“公子真乃神人也!天遥茅塞顿开。”
风暮云不再理会他,自行又沉浸到另一片天地中。
第十五章 习剑(2)
又过几日,白天遥因受不住小院的鸟啾蝶舞,心烦意乱之下便去了前院的荷花池打坐修行,说是有水镜为参照,更容易收敛心神,以窥小成。
风暮云一笑置之,独自研习剑式去了。
“心止而重一念,手中之剑亦当包含于这一念当中,若能达到似忘剑又非忘剑的境界,是否便是第一式所题的‘剑由心生’呢?”
喃喃自语一番,风暮云骤然斜掠而起,单掌轻拍兵器架,一柄长剑应震而飞。
一剑在手,“殇身六战”之威横空泄出,风暮云一边尽量保持灵台空明,只重一念,不受剑势剑招的影响,一边尝试着改变贯入真劲的强弱和方式。
“剑手相生,起始仗剑而后重于手,敛心聚气,气贯似剑。”
他始终牢牢记着这句话,贯入剑身的真劲必定会影响到剑气的威弱,真气散则势钝,真气聚则犀利。
说着容易,做起来又是何等的困难。
连着十几天,风暮云依然毫无进展。“殇身六战”使得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但“剑由心生”却始终领悟不得,甚至在牵强之下,有时候会觉得举步维艰,手中剑亦觉异常沉重,剑招难以施展开来。
看着脚下散落的断枝碎叶,无奈叹息道:“恐怕耍棍亦是这等威力。”
这一日巳时,盈儿一个人呆坐在石阶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风暮云自与她处月余,只觉她是一个心细开朗,惹人怜爱的女子,却从未见得像眼前这般粉黛紧蹙、心事重重。
遂轻唤道:“盈儿?”
盈儿未作反应。
“盈儿?”
“啊!”盈儿慌忙站起来,失色道,“是风爷唤奴婢?”
风暮云笑道:“这院中就你我二人,自然是我唤你了。”
盈儿内疚道:“奴婢一时出神,望风爷莫要怪罪。”
风暮云假作不悦道:“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