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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云没想到“速战”竟会有如此杀伤力,加之第一次杀人,他盯着剑上滴淌的鲜血稍稍呆愣了片刻,握剑的右手在微微颤抖。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有刀风袭至背后,疼痛瞬间传遍全身。江暮云闷哼一声,往前踉跄跌去。
左侧的杨仪伶余光瞥见他有难,及时飞掷出手中短剑,贯穿恶汉胸腔,解了江暮云之危。
江暮云知她瞧见了自己的狼狈样,极度尴尬之下,忙装出痛苦不堪状,勉强道:“内伤发作了,内伤又发作了。”
杨仪伶护在他身前,劝道:“秦兄弟,这里有小女子一人便可,你且退开。”
江暮云一拍胸脯,豪气云天道:“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畏缩不前?”
言罢,便再不顾背上剧痛,避过左侧利剑,顺势打出一拳,正中来人肩胛。此人被寒气侵入经脉,一时无力化解,惨叫一声,撞向身旁一名同伴。两人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江暮云正要去相助侧后方的一名镖师,忽觉上方有异动。抬头一看,见一背影正冲他当头压下,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口出污言秽语的耿勇。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江暮云见耿勇背后空门大开,便不等他稳住身形,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拔地而起,生猛无匹地挥出一刀。
耿勇身为一帮之主,武功自然有他独到之处。可面对战红潋的强势逼人,竟然手忙脚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战红潋以眼花缭乱的手法接连甩了他四记耳光后,杀机顿生,重重刀影以千钧之势压向耿勇胸口。
耿勇只见得自己周围尽是扎眼的刀光,对方狂猛的刀气笼罩了他全身要穴,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忽又觉背后刀劲破风而来,首次生出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心中大呼吾命休矣。
眼见着耿勇之命唾手可得,战红潋忽觉当头有尖锐之声破空而来,一转头,却见一道黑影急旋直下,如雨剑光在扰人心神的刺耳声中激射下来。
战红潋立时大惊,反手接连挥出数刀,一时间刀光剑影耀人眼目,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在战红潋堪堪避过要命剑雨,尚未回身之时,黑衣人顺势在半空一个急停,紧跟着人剑合一,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急攻而来。
此等剑技,剑速,当真闻所未闻!
性命攸关之际,战红潋急中生智,双脚夹住一节从石缝间衍生出来的藤枝,一个仰身,人剑霎时擦着鼻尖过去了。
大难不死,战红潋哈哈一笑,脚尖再轻点藤枝,借力而上,狂猛无匹的刀劲席卷向黑衣人背后。
眨眼间,两人又于半空你来我往,刀剑相击数十招。紧跟着人影交错倏分,两人分立两侧峭石,隔径相望。
战红潋面无表情,心中却生出涟漪。
思忖着自己自涉足中土以来,尚首次遭遇剑术如此高明之辈。要知他刚才那看似简易的反手数刀,实乃毕生心血,无不蕴含奇巧变幻,结果却只能勉强化解对方剑招。而更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对方照理应该早已潜藏于某处,自己却毫无察觉,强弱要点均被窥视,还险些因此丢了性命。
战红潋强行平息心中波澜,在感受了黑衣人浓郁的杀气后,又见对方黑布蒙面,遂淡淡道:“阁下既然要取战某人项上人头,又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好让在下于朗朗乾坤下死的瞑目些。”
黑衣人还剑入鞘,眼中精芒一闪,冷冷道:“将死之人,只配怜悯自己。”
战红潋爽笑曰:“阁下是不是太过托大了?你虽剑术高明,可在下亦绝非待宰羔羊。”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再答话。
战红潋问道:“阁下是囚马帮的人?”
“非也。”
“那我与阁下可有深仇大恨?”
“无。”
“可阁下为何要生出必杀之心?”
“受人之托。”
“何人所托?”
“恕难奉告。”
“好吧,”战红潋叹气道,“既然阁下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战某也只好认命了。”
黑衣人的横空出现让耿勇正面压力顿减,一个翻身避过江暮云势在必得的一刀后,直冲向下面的马车。
杨乾与杨仪伶同时上前阻挡,双方立刻又陷入鏖战,本来略占上风的天威镖局一下子又陷入了苦战。
江暮云眼见着镖师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心里不禁焦急万分。但深知那黑衣人武功卓绝,亦不敢扰了战红潋心神,只得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以“怒战”之式咬牙硬撑。
第五十八章 劫镖(3)
夕阳西下,晚霞烂然。渐涨的暮色使得幽径中仅存的微弱亮光已呈残灯末庙之势。
日暮。
穷途?
此刻,两大高手对峙于幽径两侧峭岩之上,衣衫无风鼓胀。两人看似静如止水,实是暗中正以无形的劲气相抗衡,以求窥得对方一隙破绽,占据上风。
忽有一声凄厉鹰唳从头顶划过——
战红潋暴喝一声,身如苍鹰般掠起,钢刀划出一虹白光,气贯长虹。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是霸道凌厉之极。
黑衣人依旧卓然而立,缓缓抬起抬起的左手突然一震,剑鞘便如离弦之箭般脱剑而出,直射向战红潋。
战红潋这气势夺人的一刀磕中剑鞘,身形稍滞后,却依然能保持轨迹不变,刀锋直取黑衣人。
就是趁这迟滞的一瞬间,黑衣人猛然飞身至战红潋上方,漫天剑幕如广茫骤雨般笼罩向战红潋。
战红潋顿改作双手握刀,人刀旋飞间,连绵不断的狂浪刀气如冲天月牙般绞碎眼前剑网,黑衣人再度暴露在森寒刀锋之下。
黑衣人怡然不惧,左手挥洒间,长剑在战红潋头顶交织起三道剑芒。此招让常人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有战红潋清楚自己的内心到底有多震撼。
要知他看似直攻黑衣人,实乃虚晃一招,他真正的用意,就是斜掠而上,目标是黑衣人身后的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而黑衣人此招不仅直接了当地封死了他的斜上线路,更令他在粹不及防之下不得不仓促变招、自保。
坦白地说,黑衣人分明是看破了他的变招,且是极其隐秘的一招。
他比战红潋预想中的还要高明!
高手过招,攻心为上!
就在战红潋的心境出现微妙波动的一刹那,黑衣人如一窥无疑般再度发难,寒彻入骨的剑气如惊涛骇浪般涌向战红潋。
剑气刀芒互为绞击,狂猛的劲气轮番相撞,势如天崩,又似地裂,并四散波及开来。惹得山石激飞,轰然作响,底下不少修为浅薄者躲闪不及,被乱石所伤。江暮云亦被一颗凌厉的石子击中手背,手中砍刀险些脱手。
战红潋越打越心惊,双方交击数十招,他居然是招招被制。如同与方外高人棋盘对弈一般,对手下的每一子都是为他战红潋的下一步所准备的。自己好似一条入了渔网的鱼,始终挣脱不去。
场面上似乎平分秋色,不分胜负。但强如战红潋之辈,此刻已觉自己是强弩之末了。
果然,黑衣人再次算准了他的行刀线路,长剑以鬼神莫测之态化刺为由下往上削,直取他右手腕。
此时,战红潋的刀锋离黑衣人的心窝只差毫厘,只要他再往前一送,黑衣人必然殒命。但同时,他的右手腕亦将不保。
战红潋与对方并无深仇大恨,又岂会平白无故牺牲自己的手腕,忙撤刀相抵。岂料黑衣人竟是虚晃一招,剑尖轻点刀身,借力横飞。战红潋大惊之下已是回身不及,肋部遭受掌力重击,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向一旁的峭壁。
“嘭!”
一棵枣树被生生被撞断成两截,战红潋喷出一股血箭,身形颓然仆下。挣扎了几下,却是无力再站起,只能背靠在一块岩石上,手捂肋骨断裂处,大口喘气。
黑衣人飘然而至,目光如电,杀气依旧。
“你的功夫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高,起码高明十倍。”黑衣人冷冷道。
战红潋再吐出一口鲜血,惨笑道:“多谢夸奖,成者王败者寇,在我伏尸之前,你总该能告诉我委托者是谁了吧?”
黑衣人摇摇头,已近似命令的口吻道:“还是不行,闭上眼睛,我要提着你的头回去交差了。”
战红潋命悬一线,江暮云又见杨乾杨仪伶等人与囚马帮杀的正酣,指望他们是无望了。
“战兄莫要失了斗志!”
江暮云一咬牙,哇哇乱叫着飞身扑向黑衣人。
战红潋急道:“江小子,快退开!”
黑衣人头也不回,左手轻描淡写地向后一挥,掸去砍刀的同时,牢牢抓住了江暮云的肩胛。
全身骨骼剧痛,似要四分五裂一般,江暮云使劲挣扎了几下,却动弹不得分毫。
“弱者!杀你甚是无趣,拆你右臂以示训诫,回老家安生去吧。”
江暮云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中左手狠抓向黑衣人手臂。黑衣人正要抓碎他的肩胛,不料却被一股寒气侵入右臂经脉,在他诧异片刻之际,江暮云趁机扭身脱出,衣衫仍被抓了个四分五裂。
黑衣人身躯猛然一震,急如闪电般探手捏住江暮云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
战红潋无助地苦笑道:“你拆他右臂便可,又何必取他性命?”
江暮云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有等死。
却闻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黑人居然缓缓松开了他。
此时,传来杨仪伶的一声娇呼,显是救助江暮云和战红潋来了。
黑衣人避过杨仪伶的剑芒,飞身而下,掌风重压之下,地面烟尘四起。枣红马一声哀鸣,四膝跪地,车厢顿时四分五裂,木片纷飞。
一道人影从尘烟中跃出,长鞭如急风般呼啸而至,牢牢绕住了黑衣人的手臂。
捡回一条命的江暮云尚未缓过神来,一见车中之人,全身剧震。
“璇姐!璇姐!”
江暮云惊呼着便要扑下去,却被战红潋死死拉住。
黑衣人一拉长鞭,几道指风紧随而来,罗璇儿瞬间便被点了穴道。黑衣人顺势一甩长鞭,直接将罗璇儿甩给了身旁的耿勇。
“耿帮主,带上她先走。”
耿勇稍稍愣了片刻,随后恭敬道:“遵命!”
杨乾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失镖,砍翻一名大汉后,金背大环刀脱手而出,掷向耿勇后背。
黑衣人从天而降,一脚将刀踢向高空。杨乾悲壮地大吼一声,以搏命的招式扑向对方。
黑衣人敷衍几招后,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若想救人,就到扬州来。”
声音回荡于山峦之间,久久不散。
第五十九章 扬州行(1)
荒郊野外,四下狼嗥。数堆篝火噼啪作响,照印着一张张憔悴困乏、哀声叹气的的面容。
“原来是回鹘高手战兄弟,杨某真是看走眼了。”
“只是欺瞒了副镖头,真是过意不去。”
战红潋头枕着一堆干草,慵懒地躺在地上,严重的内伤加上体力的透支,让他连打坐的力气都欠奉。
“那这位小兄弟是……”
江暮云恭谨道:“晚辈江暮云,见过杨前辈。”
“江暮云……江暮云……,怎么就听着那么耳熟……”
杨仪伶眼睛一亮,惊讶道:“江暮云?难道是那个身怀《公输般手卷》和《苍炎诀》的——”
江暮云接口道:“正是。”
杨乾打量了他几眼,难以置信道:“你果真身怀此二奇物?”
江暮云反问道:“前辈以为呢?”
杨乾干笑几声道:“年纪轻轻便名满江湖,难得,难得。”
江暮云苦笑道:“不是我有意为之,而是身不由己,被出名了。”
杨乾复又恢复落寞神情,愁容满面道:“唉,只怪我一时大意,丢了张夫人。海崖帮的张士诚大婚在即,要是赶不上婚期,我该如何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