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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们。
奇迹似的,娘不再成天以泪洗面,还说要好好地培育独子,将来继承爹爹的衣钵。
拨云见日的,太婆的脸上再次出现光彩,她又恢复为过去习于发号施令的太婆。整日积极地在朝廷奔走,替杨家争取该有的抚恤,唤起皇帝对杨家的愧疚感,甚至还下诏册封雩云为公主,哪怕这只是名义上的,也足以让世人重拾对杨家的敬重。这一切,秦五郎不曾说过一声是「我的功劳」,可是杨家人都知道,要是他没有在最危难的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谁知道现在的杨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照理说,雩云欠他一份情。
这五年来他为杨家做的已经超出他身为总管的本分许多许多,不论他有何要求,自己都应该要答应才是。她也晓得他一直想回军中,他在杨家步上轨道后,不只一次想提出这请求,而三番两次阻挠他完成这心愿的,就是她。
因为……
因为、因为——
男人为什么明知战场是跟敌人拚个你死我活的地方,明知很可能会一去不复返,却还都那么想往这条不归路走去呢?
太公死于战场,爹爹也死于战场,接下来秦五郎也打算葬送自己在那根本不值得人去流血、流汗的地方,替成天只知在宫中寻欢作乐的皇帝卖命吗?
好傻!他们都好傻!这其中最大的傻子就是秦五郎!
他若一直留在杨家当总管,至少不需要担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像他那种耿直的性子,依她看,说不定还会遭自己人暗算,身中冷箭而亡呢!
谁会让他去送死啊?
于是雩云赌气地,使尽所有方法,发誓绝不会让他回战场上去,他想回去,除非连同她一起带着!
***
再回到喜房内。
站在满脸惊愕的秦五郎身前,雩云的小脸浮上一抹微笑,她晓得只要自己一笑,没什么事是行不通的。
「吶,五郎哥,我们快点就寝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车上路呢!」
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秦五郎说什么也不肯就范,抖声道:「妳、妳是在跟小的开玩笑吧?大小姐。和您拜堂成亲的应该是邵公子,怎么会是小的我?您走错地方了,快点,趁没人发现前,回邵府去吧!」
人前总是雄壮威武的他,和雩云相处没三个月,已经被她抓住了个性中最大的缺点——不离万物都有天敌存在的道理,生得比别人高大一倍也勇猛一倍的秦五郎,却是个心肠软得不能再软的男人,尤其对于「娇小」、「可爱」、「柔软」的东西一点辙都没有。
有一回,她亲眼瞧见了。这个宰杀一头野豪猪眼也不会眨一下的男人,莫名其妙的在院子里化为石头动也不动,理由是两、三只刚出生没多久的雏鸡,正在啄食他脚边的虫子,小鸡们误将他当成树根,叽叽喳喳的玩得不亦乐乎。
要不是有名仆人经过,惊动了那群雏鸡,帮他解围,真不知道秦五郎会呆站至何时。
后来她还故意捉了只兔子送到他面前说:「五郎哥,你帮我抱着牠,不许让牠跑了,不然我唯你是问!」
当场秦五郎脸色惨白,额头滴下豆大汗珠,小心谨慎地捧过那又软又小还活蹦乱跳的生物,说道:「呃……小姐……这不好吧?」
「哪儿不好?」该不会被识破她是故意整他?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捉牠……我手劲大,说不定会弄死牠的。」他非常困扰地说。
「弄死就弄死了,有什么关系?死了刚好煮成一锅肉汤。」兔肉汤可是难得一尝的珍馊,满不在乎的雩云使坏地说。
「那太可怜了。」秦五郎望着手中的小东西,眼神放柔了说。「牠只会吃些草果,又不会猎杀其它生物,生得这么可爱,何苦杀了牠呢?」
雩云忘不掉他那时的神情……
疼惜、怜爱、柔情。
要是能被这样的目光一辈子注视着,就算要她当只小兔子她也愿意。
嘿嘿,只是没人说这只兔子非得是「听话」而「乖巧」的,天底下什么样的新鲜事没有?成千上百的可爱小兔子之中,也总会有一、两只黑心小兔嘛,对不对?
如今这只黑心小兔儿,巴上了雄壮威武而软心肠的大黑熊,还准备巴他一辈子!
「要我回邵府?那怎么成?邵哥哥此时此刻一定在享受『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甜美滋味,我要是闯进去,肯定会被他杀头的。」雩云强调地嘟嘴说。
「春宵?他跟谁春宵,他娶的娘子人在这儿!」五郎气喘不过来,就快要晕倒了。
「那还用问,当然是喜欢的人喽!」
「难道说……」恍然大悟,五郎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林姑娘和妳……」
「没错,我们两人对换了,这两场婚礼是我和邵哥哥的李代桃僵之计,他娶他要娶的林姑娘,我嫁我想嫁的五郎哥。」爽快地承认,雩云把自己如何同邵青耘阴谋算计两人的计谋全盘托出,毕竟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再隐瞒也没用。
这厢——
武明听着、听着,一股寒意直逼他的脑门。
我只道杨家千金行事特异、喜欢下险棋求胜,可万万没想到她竟连人生最重要的婚姻都拿来当儿戏,要我拿她怎么办才好?我秦武明何德何能,哪配她杨家大小姐,堂堂护国公主下嫁于我?
「荒唐!太荒唐了!」他不禁要骂道。
雩云小脸蒙上一层暗云,清澈的大眼带着汪汪水光。「呜……呜呜……五郎哥骂我……我真有那么坏吗?我不过是想帮人家成就一椿好姻缘,也帮自己赢得幸福,这样有什么不对?是我不知廉耻,死皮赖脸地想作你妻子,是我太马不知脸长,太可笑了是吧?好,我这就去投长江,还你一个自由之身、清白之名吧!」
武明慌了。「就算要寻小的开心,也千万别说伤害自己性命的话,大小姐。」
「谁教你一副娶我很委屈、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一件事的表情。你要我不说寻短的话,那你就笑得开心点,表示你很欢喜我作你的妻子!」她鼻一吸,眼睛里的水光神奇的消失。
笑?呜呼哀哉,她不是明知道他最不会笑的吗?连要动用到脸上的哪个部位才能笑得不让人心生恐惧,他钻研了一辈子也还没参透呢!唔……咦……啊……这样总行了吧?
「比哭还难看。」
他努力再三的结果,就是换得雩云一句老实不客气的批评。
「不过这样就算你也同意咱们的婚姻了吧?我可不许你说什么碍难从命之类的话。」
「大小姐!」武明要不是天生不懂得哭与笑,现在已经轮到他哭给她看了。
「干么?」扁扁嘴,大眼失望地下垂。「我就那么惹人嫌,那么让你讨厌啊?我哪一点让你嫌弃,你说好了。」
「小的岂敢。」
天地良心,他有资格嫌弃谁呢?他有自知之明,像他这样面孔的男人,走出去会把好人家的姑娘吓得逃跑,有人愿意嫁给他,他都还要怀疑对方是否瞎了眼睛。一介武夫,无财、无能,唯一的本事就是在战场上杀敌,这辈子就算打光棍过一生他也认了,根本没妄想拥有什么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妻有儿的。
「可你摆明了就是不接纳我啊!」
步步逼近他,仰起自己最可爱的小下巴,以最娇嗔的眸光,与最蛮横的口吻,用指尖戳戳他结实的胸口,她问道:「你说——这不是嫌弃我是什么?」
唔!被逼得后退一步。
武明抵挡不了她的撒娇攻势,天知道他对又软又小的东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是不忍心拒绝……所以在军中时他还养了只落难的小鸟,即使因此被别人讥讽他假好心,他也无所谓。
转开了视线,他长叹一口气说:「大小姐,奴才这是不忍害妳一辈子,毁了妳啊!」
「你难道认为,乖乖任由别人安排我嫁给阿狗阿猫,嫁个连见都没见过的男人,就是为我一辈子好?万一那个男人酗酒呢?万一他妻妾成群呢?我也只能乖乖下嫁我根本不喜欢的男人吗?为什么我不能嫁给我想嫁的人呢?」雩云绕了个圈子,缠着他问。
武明还是不懂,为什么是他呢?他有什么值得她垂青的?像他这样的男人……不是随便哪个路上捡来的都胜过他这种乡野莽夫?
「大小姐,小的足足长您一轮,您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只要再大个两、三岁,我就算当妳的爹也不为过,像我这样其貌不扬又什么都没有的叔叔,妳嫁给我也只是吃苦、活受罪。」
雩云坚决不打退堂鼓,她扬着下巴说:「我就喜欢你这种老头子,那又怎么样?比起那些嘴上无毛,成天只知追着姑娘家裙襬跑的纨夸子弟,你胜过他们数百倍、数千倍!吶,五郎,你看着我,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嫩丫头,我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可以帮你生孩子了。」
生、生孩子?武明吞咽了一下口水。
一个和她如出一辙,但更娇小、更柔嫩、更可爱的小东西……诞生?
噢,不,天老爷,他在想什么?这万万使不得,绝对不可以!
「大小姐,请妳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我只想回边防去,现在杨家有皇上的保护,已经不需再担心会有人欺负你们。我已经完成当年杨恩公交代的事,未来我只想继续保家卫国,做我能做的事。」武明绞尽脑汁,也只能期盼这番话能动摇她的决心。
「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我?」她头一垂,肩一低。
千万不能心软,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狠心拒绝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他连想都不敢想。所以即使她沮丧的模样令自己心如刀割,武明还是咬着牙不吭声。
「好吧……我知道了。」
她一转身,突然朝衣柜走去。
「大小姐?」
只见她开始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半晌,武明看到她举起一把他藏在衣物中专门用来剃胡的小匕首,他惊呼:「大小姐!妳想干什么,快放下!」
跨两大步,他伸手去抢夺她手上的刀。
旋踵一闪,雩云毫不迟疑地握住自己的发辫,刷刷割下。
武明哑口无言,愣愣地看着那散落在地面上的断发。
「反正现在你不要我,我注定只有身败名裂一途了。为了不给邵哥哥惹麻烦,我也不能赶走林姑娘回邵家去,除了这个法子,我没别条路可走。」她吸吸鼻子,眼眶再度泛红。
「那您……也犯不着出家啊。」大大一叹,武明惋惜地看着地上,缕缕发丝都是受之父母,岂可动辄损之?
雩云哼了一声。「出家?谁说我要出家?要我吃斋念佛过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那要不……」武明惶恐地瞪大眼睛。
「我要跟你到军营去,从军。」
轰地,武明心想一定是有雷打中自己脑门了,他怎么会听到这么奇异的怪事。从、从军?他的好主子想从军?他那个娇滴滴、柔嫩嫩的主子,要从军去?难不成是天要反了吗?
「我要女扮男装混进军营里,自己去物色一个相公,就算找不到相公,起码可以赢得功名,以后也不必依靠男人。这样子你总不能反对我跟你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