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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姐妹久别重逢,坐在院中絮絮叨叨,说尽了这几年互相经历的趣事,也诉过了互相尝过的委屈。她从妹妹嘴里知道了组织里这几个核心人物的种种事迹,却一直无缘得见。不想今日在这里相遇,遇到的却是这样一个人。
他在她的印象里,一向是最沉静稳重的性格,掌管着夜夙所有往来之地的情报,深得少主信任。然而今日在这里买醉神伤的这个人,实在是颠覆了她所有的以为印象。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她静默沉思的这半刻,房中已是漆黑一片。而身侧的人也一直没有动过,仿佛在黑暗中沉默成了一尊雕像,没有人能体会到他此刻所痛所想。
莫轻琴回过神来,慢慢起身去点灯,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
她何等玲珑心肠,到此刻也渐渐明白他症结所在,恐怕就是今日苏幕宴请的那个客人——她忽然有些后悔一时疏漏,将他安排在了隔壁。
烛火燃起,视线重归清晰。她听着从墙那边传来的欢笑,叹了口气,返身去关窗。
却不料他倦极一般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暗哑,“不用关。”
她微一皱眉,到底见不得他这般自伤,一咬牙将窗户关上了。他听到窗户紧闭的一声,闭着眼眼皮一跳,终究还是沉默。
关完了窗户,她重新在他身边蹲下,俯身道,“公子,请恕小女冒犯——您是夜夙数一数二的人物,何苦为了一个女子在这里自伤自虐?您若想忘,小女有样本领,能让您将所有前尘伤痛忘掉——您想吗?”
宋迟还是闭着眼,听她此言,却缓缓一笑,“我想起来了——莫家姐妹进夜夙的时候,凭的就是一手独步武林的摄魂术,是吧?我曾经见过你妹妹施展,想必你的功力,比她还要深厚几分。”
她不置可否,“消除记忆不同于一般的摄人神志只需眼神接触,我需要您去掉面具——只要您愿意。”
他缓缓睁眼,面具后眼底神色一派死寂,醉意却已经隐去。良久抬手,慢慢覆上自己掩面的面具,没有动,却问,“我这张脸,已经很多年不曾示于人前,你不怕我今夜让你见到,明日就杀你灭口吗?”
“公子何不赌一把呢?您敢相信我让我替您抹去伤痛,又为何不能相信我能为见过真容而守口如瓶?”她神色不动,“我也不妨赌一把,赌我冒死为公子消愁,公子也能饶我一命。”
“姑娘慧质。”他一笑,手再度放下来的时候,面具也随之剥落——一张清俊不凡的脸,眉眼线条挺括,却有两道狰狞刀痕,一道由额际到左边眉尾,一道由眉心横过挺拔鼻梁,伤疤久远,却仍能想见当时惨痛。
“”她呼吸一窒。
他抬眼来看她,脸色几分苍白,唇角却勾起自嘲笑意,“怕了?”
她迅速回过神来,摇头,“怎么会。”
他挑眉看她,不说话。她忽略他玩味眼神,抬起双手按上他两侧太阳穴,“会很痛。”
他闭眼,“试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之也闭上了双眼——摄魂术乃江湖独门秘术,这些年她掌管琴铃阁,也甚少有机会外露,偶尔用到,也只是对付一些宵小之辈,眼神缥缈间夺人神志对于她来说已是信手拈来。像今日这般用到深层心法,距上一次已经时隔经年。
看到了。
她忽然间指尖一抖。
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小少年,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少女,少女手里,还牵着一个年幼女童。四个孩子笑意晏晏,身后是烂漫盛开,遍布山野的辛夷花。
“阿芷!下来!”画面再一转,后山草原上,已经初初长成大人模样的少年人一坐一立,手里都握着桃木长剑,应该是刚刚切磋完毕——其中站着的那一个回头看到身后不远处辛夷树上攀爬的小小少女,横眉低叱,“当心摔着!”
在他身后,坐着歇息的另一个捅一捅身侧过来送水的另一个少女,笑,“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不急,他反倒操心死了。”
前面的少年闻言转头,“宋青阳!”
辛夷树上的小女孩舒舒服服地靠着,看着这边得意挥手,“哥哥!宋迟!提香姐!”
是一幅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美好画面。四个自由并肩长大的孩子,互相依靠互相熟识,本应该是世间最亲密的同伴。然而莫轻琴方还沉浸在这样的美好画面里,眼前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哀嚎。触目所及之处,满山辛夷花火烧燎原,最后的记忆里,是其中一个少年把另一个先推出了逃生密道口的最后一步,自己却被大火困在了坍塌的密道里。
再之后,就是
莫轻琴在那一刻霍然睁眼,双瞳中隐隐泛着奇异紫光,按着男子太阳穴的手却开始颤抖——她睁眼看去,目光落处,他双眸紧闭,眉心紧锁,脸色雪白。这刀搅颅脑一般的痛,他却一直默默受着,丝毫没有吭声。
她眼里泪光闪烁,为他承受的生死之错。
忘了吧。
她再度闭眼的时候,手里按着的力度更深一分,明显感觉到手底下他浑身一颤,似欲挣扎。
“公子!”她低促开口,“最后一步了!”说完,手里一紧,指尖紫光一现——
他全身陡然一震。
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一寸寸、一寸寸地刮过大脑。血色淋漓中,是记忆里温柔童稚的笑颜,是儿时你来我往的切磋,是漫山遍野的辛夷花色。然而那刀锋刮过之处,每一寸的颜色都剥落了,连同最后那一日铺天盖地的大火,都失去了记忆里的狰狞色彩。
比起此时失落之痛,他时时想起的那些往事,哪种更痛?
宋迟忽然一抬手。
第18章 再遇()
莫轻琴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凌厉气劲直扑而来——他二人离得如此近,这股气劲将她瞬间掀翻,她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就被一把推开,直接带倒了身后桌案,眼看就要往房门撞过去,一旦撞上,肯定就是直接飞出房间——
他出手那一刻神志紊乱,几乎是下意识地抵抗,一掌推出使了十足之力,她连撤手的时间都没有,人就已经向后掠出。然而她那声痛呼和桌案哐啷倒地的声音又刺激到了他,宋迟抬起的手在瞬间变推为拉,在即将撞上房门那一刻,莫轻琴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却忽然感觉身前白影一动,一只手飞速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被推出去的劲力全数卸掉,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这一推一拉发生在瞬间。她甚至都还没有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重新站在了房间中央。而把她拉回来的人在扶住她之后瞬间收手,踉跄退了一步,竟然立足不稳,倾身吐了一口血。
“公子!”她堪堪回过神来,知道受术者强行中断摄魂术必遭反噬,他那一下施力又收力更是内劲反侵,两两相加,此刻一定已经伤及脏腑,刚想要再去扶他,他却已经抬手,作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别过来。”
“”她愣住,看着他勉强调息了一霎,低头重新将取下来的面具戴好,这才抬手擦净唇角血迹,摇头,“是我糊涂了,差点酿成大错。”
“公子”她站在原地,定定看着他,目光悲戚,“您这是何苦?”
“杀手的记忆,不能有空白。”他抬眼来看她,再也看不到重新戴好的面具下此时的神色,只能听出他语气里的萧索苍白,“一旦有了,这一大段空白,就会成为敌人的武器——姑娘今日让我忘记的,有朝一日若有心怀不轨之人让我再记起,到那个时候,我又会如何?”
她被他这样的诘问问住,竟然一时失语。
“琴姐!琴姐你怎么了?!”就在二人沉默对峙之时,小连的声音焦急飘过来,下一刻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很明显最后那一番动静惊动了旁人,小连带着人从一楼大堂急匆匆赶上来,而身处隔壁的苏幕更是在听到她一声尖叫后被惊动,早一步推开了房门,“莫阁主,出什么事了?”
莫轻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想要挡住身后的人往这边看——但他身形颀长挺拔,又如何是她能挡得住的?所以一眼看过来,正看到苏幕皱眉站在门口看着房中一片狼藉,身侧,是同样闻声而来的宋青芷——她一看到房中人就认出来,狐疑惊问,“是你?”
莫轻琴眼角余光间,就看到他又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还来不及开口,走廊上一片“噔噔噔”的脚步声,小连也已经带人赶上来,一看房中桌椅俱倒,自家小姐又脸色奇差,当下便一指房中人,“喂!你怎么回事?不就是让你让了”
“小连!”话未说完已经被莫轻琴回头斥断,“多嘴!”
“琴姐!”小连随她贴身随侍多年,甚少见到她这般声色俱厉的样子,不由也有些吓到了,委屈,“明明就是”
“下去!”她眉头紧皱,喝道,“楼下大厅不需要看顾吗?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小连见她神色听她语气,还以为她是被那人恐吓住不敢多说,转身朝一旁的苏幕告状,“王爷,您可得为我家小姐做主,这个人”
“小连!”莫轻琴忍无可忍,伸手将侍女一推,“赶紧下去干活,这里没你的事!再多嘴,仔细我收拾你!”
见她真的发了怒,小连再不敢多说,被她几步推出门外,委委屈屈地又带人下楼去了。而苏幕看一向嬉笑迎客从不变色的莫轻琴今日这般反常,目光落定在宋迟身上,话却是像莫轻琴问的,“不知刚刚小连姑娘,要本王为莫阁主做什么主?”
“侍女信口一说,王爷莫要当真。”莫轻琴迅速调整好情绪,又摆出来平日惯有的笑意,“误会误会,是我一时没站稳,还是有劳这位客官扶住的。”
苏幕转过目光看她,还在思考她话中真假,一旁宋青芷却已一步迈进了房里,“又见面了啊白天在太傅府里,我还想再去找你来着,等到抽出空来,你就不见了。”
“”没料到她突然插这一句话,饶是莫轻琴都愣住,尚在怔楞间,就听到身后人几声压抑咳嗽,反问,“姑娘找我做什么?”
她一听他咳嗽声就知道他此刻定是气血反冲极度忍耐,宋青芷更是皱了皱眉,“听太傅说你医术极好,我想找你探讨探讨——你受伤了?”
“姑娘身出医术名门,又岂是我这等江湖游医可比的。”他却没理她后面一句疑问,话锋又转向莫轻琴,“今日之事,还有劳莫姑娘守诺。”一句说完,明显不欲停留,冲她微微一颔首,便要越过她往门外离去。
莫轻琴怔住,在他即将擦身而过时一把抬手拉住他,“等等!”
宋迟没想到她这一拉,驻足,面具后目光狐疑。莫轻琴深吸一口气,没放手,却转过身去面对苏幕,“这位是我一位旧友,多年未见,今日重遇难免有些激动,惊扰王爷实在是失礼,却没有别的什么事态——王爷还要招待贵客,如何还能劳烦您为小女这点事操心?”
苏幕眉目一动,却没立刻回话——这个莫轻琴,一向八面玲珑,从来不会为了其他人事得罪在店里的客人,尤其他这种贵人皇戚,今日却这么明显地下了逐客令,看来真的是被逼急了。
莫轻琴想的却不是这些:她那一拉,有意拂开他衣袖,正落在他手腕上。此时她的手正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