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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刀锋()
次日,小雨,清晨。
阴暗的天空透出丝丝微光,群山树林还在沉睡,就连风儿也温柔收敛,许久许久才刮出几丝呜咽般的轻声。
细密的雨点沙沙落下,为本就灰蒙蒙的世界蒙上了又一层轻纱,起起伏伏的丘陵间,黑黝黝的大地到处安安静静,只有几道小小的身影缓慢地活动。
这是吴清晨的一家。
这个时候,吴清晨明白了父兄三人凶狠眼神的含义。
最深刻的凶狠,是对自己发狠。
这个时候,吴清晨也明白了古代z国农民发明出“做牛做马”这种词汇,完全不是夸张,而是对悲惨生活的真实写照。
吴清晨正在做牛做马。
小道侧,烂泥间,几乎泡成了沼泽地的轮休份地里,吴清晨艰难跋涉,举步蹒跚。
无论领主的公地,还是农夫的份地,整个夏季,田地翻耕都是最重要的农活,这件大事没有做好,下半年的收获几乎不用再去指望。
这样的要紧关头,家里唯一的母牛受伤,最重要的劳动力无法出力,又正碰上夏役繁重,完全不可能借到其他村民的牲畜,老威廉家唯一的出路只有一条:
人干畜生活。
一头牛的力量究竟有多大?吴清晨并不清楚,不过,吴清晨曾经看过的一份视频,十八名成年男子和一头成年耕牛拔河,最终结果不分胜负。
也就是说,除去平日本就极其繁重的农活,现在,这头成年耕牛,相当于十几名成年男子的工作量,全部摊到了吴清晨一家六口的身上。
是的,一家六口。
母牛受伤打破了老威廉的一切计划,也粉碎了一家人的生活,翻耕情势危急,来年的食物和生计受到最严重的威胁,和这些相比,一两天的生火做饭,家务杂活通通变得微不足道。
大清早的时候,母亲雅克林,仅仅十岁的小尼娜,就同样站到了泥泞的份地里面,份地旁边的大树底下,一片破布遮住的篮子里,装着两人大半夜爬起来草草准备的食物,食物旁边堆起了两丛干草,里面包着两只刚刚醒来,正哇哇号哭的小孩。
凄惨的情形,响亮的哭声,完全吸引不了吴清晨的注意。
此时,吴清晨的双眼早已模糊,身体沉重,身上一片黏糊,只感觉汗水甚至超过了雨水的分量。
泥地里,吴清晨身体剧烈地前倾,使尽浑身的力气,才能迈开沉重的双腿,跟上面前犁车缓慢前进的速度。同时,吴清晨必须集中全部的心神,努力控制两只不住发颤的手臂,才能使双手紧紧地抓住横杆,控制方向,使歪歪斜斜的犁车不至摔倒。
这台犁车也不是吴清晨家的财产。
昨天夜晚,为了使翻耕份地的进度尽可能地更快一些,老威廉胡乱塞了点食物就走出了木屋,冒着雨水,钻进没有任何光亮,完全是一片漆黑的野外,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摸黑打滚,浑身摔满泥污,被荆棘和石块挂出了好几道口子,连续找了十几家相熟的村民,苦苦哀求之下,才终于借到了又一台犁车。
有了两台犁车,吴清晨一家自然分成了两组,老威廉,伊德拉,雅克林,这三人选择了份地西边坚硬的地面,承担了最沉重的劳动,却已经远远地走到了前头,东面的格雷斯,小尼娜,吴清晨三人,虽然脚下的土地松软,也费尽了全身力气,可还是远远地落到了后面。
呼呼呼
费力地晃晃头,甩去遮住眼睛的雨水和汗水,前面,格雷斯和小尼娜身体摇晃,半天才迈出一步,两人的肩膀都勒住一条长长的藤绳,藤绳深深陷入衣袍,做惯了农活的格雷斯不时将藤绳换一边肩膀,而同样模仿的小尼娜,两边的肩膀都磨出了一道明显的红色血痕。
唉
不知不觉,吴清晨心中一酸,刚刚甩去雨水的双眼,又开始有些模糊,“尼娜,我们换一下吧”
“我我”只吐了一两个字,小尼娜的身体就一阵强烈的摇摆,稍稍停下,沉重地喘了好一会,小尼娜终于挤出力气,却还是断断续续:“我洛斯哥哥,我没事不不用换,不然我们就就更慢了”
这已经是小尼娜的第三次拒绝,最开始的时候,看到小尼娜的肩膀摸出了血痕,吴清晨立刻和尼娜交换了位置,由于前几天劳作的时候,吴清晨早就为衣袍偷偷加上了几块动物皮革,肩膀勒住藤绳也只是酸麻,并不至于磨破皮肤,导致受伤。
可是,由于下地干活太少,缺乏经验也缺少力气,小尼娜掌握不好方向,犁车摔倒了几次,本来就已经很慢的速度又拖慢了许多。
仅此一次之后,无论吴清晨和格雷斯怎么劝说,小尼娜就是不肯和吴清晨对换位置。
这一次也不例外,皱紧眉头,流着眼泪,费力地喘息几声,小尼娜转过身,将藤绳重新放上肩膀,身体剧烈地颤了颤后,又一次低下身体,准备用力
望着小尼娜发颤的身体,肩膀又一次瞬间扩散的红痕,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抓住一般,吴清晨的心脏骤然一抽。
忽然之间,吴清晨猛地松开犁车,左手扒开衣袍,右手伸进肩膀,“嗤”地撕下了使用荆棘、鱼刺和细藤,好不容易才缝进衣袍的皮革内衬。
下一刻,吴清晨走前几步,站到小尼娜旁边,仿佛抛开一条毒蛇般,用力甩掉了小尼娜肩膀上的藤绳,同时小心翼翼地提起小女孩的衣领,将右手几块费尽力气炼造,参谋团无数次严肃申明,绝对不能暴露出来的动物皮革,极其轻柔地铺到了小女孩皮开肉绽,血迹斑斑的肩头。
“这”
年仅十岁的小尼娜,这辈子吃过的肉放到一起都凑不满一碗,并不认识敷住肩膀的东西,只感觉柔软的皮革刚刚贴上受伤的位置,肩膀难忍的疼痛立刻变轻了许多。
“这!这!”
快要成年的格雷斯却立刻认出了眼前的物品,看到这几块意味着侵占领主利益,触犯领地法律,同时更意味着警役,罚款,地牢,毒打,奴隶,吃草,横死等等等等的不祥之物,格雷斯脸上的疲惫瞬间换成了震惊和不敢置信,骤然转向吴清晨的双眼也充满了惊慌和难以描述的恐惧。
“怎么了格雷斯,洛斯”
远远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老威廉的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仿佛一道霹雳落到了身边一般,出神间忽然听见声音,格雷斯浑身猛然一抖,嘴唇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父亲洛斯”
“咳”吴清晨用力咳嗽一声,踏前一步,挡住了格雷斯的视线,也盯住了格雷斯的双眼。
生活在简单闭塞的中古世界,年仅十六岁的格雷斯肯定不懂什么叫凝重的表情,什么叫锐利的目光。可是,面前紧紧皱眉,微微咪眼,浑身笔直的吴清晨,却使格雷斯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口中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低了下来。
呼
吴清晨松了口气,转过身望向老威廉的方向:“没事,父亲,尼娜受了点伤,我帮她擦了一下”
望着远处的犁车又开始前进,吴清晨才重新回过头来,摸了摸小尼娜的脑袋,温和地说道:“等下耕完这片地,东西就还给我这是我们的秘密,咱们谁都不说,不告诉伊德拉,也不告诉父亲母亲,好不好?”
说到最后几个字,吴清晨的目光慢慢放到了格雷斯的身上。
不由自主地,和轻快许多的小尼娜一起,格雷斯缓缓点头,声音稍稍沉闷:“好”
“好我们继续干。”
重新拾起横杆,摆正犁车,吴清晨的身体又一次向前倾斜。
正在这时,“轰”地一声,天边掠过一道闪电,昏暗的四周突然明亮。
伴着这声雷鸣,天空落下的雨水瞬间密集,雨点骤然变大,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不到半分钟,夏季时分,吴清晨裸露的肌肤都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眼前也很快又一次模糊,简直看不清脚下的泥泞。
“霹!”“霹!”“啪!”
正当吴清晨抬起右手拨开雨帘,擦去脸上雨水的瞬间,又一道猛烈的尖锐炸雷骤然响起。
一瞬间,本来就浑身疲累,脚步蹒跚,又恰好抬脚迈步,抬手擦水的吴清晨,心神剧烈震荡之下,身体不可避免地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冲出两步之后,最终还是无法站稳,斜斜倒向地面。
视线里,一道寒光飞快在吴清晨眼前放大。
糟!
要糟!
这是犁车的刀锋!
糟!糟!糟!
危急之间,一股寒气骤然从吴清晨的脊髓笔直冲向脑门,整个世界仿佛突然变慢,吴清晨死死地睁开双眼,瞪住刀锋由闪电照出来的阵阵寒光。
“洛斯”“哥哥”
耳边,也瞬间响起了格雷斯焦急的呼喊和尼娜的凄楚的尖叫。
使尽全身力气,吴清晨猛然甩腰,全力以赴地偏开脑袋,半秒之后,吴清晨的身体终于倒地,笔挺摔进了泥泞的份地。
脸孔距离犁车的刀锋不足一道指缝。
我
勒
个
草
至少两分钟后,惊魂未定的吴清晨才总算爬起身来。
一阵难以压抑的恐惧紧紧攥住吴清晨的神智,吴清晨浑身麻木,同时浑身冰冷,又花了至少两分钟,吴清晨才缓慢地摸了摸自己的浑身上下。
许久许久,吴清晨才确定的身体没有明显受伤。
呆呆地又站了好一会,望了望天空几乎连成了串的倾盆雨水,望了望全身水珠飞溅的兄弟妹妹,又望了望反射出道道寒光的锋利犁刀。
吴清晨咬牙切齿,从牙锋里挤出了最恶毒的诅咒:我草尼码的牛倌,你他妈全家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世世辈辈永远投生在中古世界
之后
吴清晨两眼望向两侧,没有焦点。
吴清晨右手拇指放到中指和无名指之间。
吴清晨脑袋歪斜,左脚垫起。
一分钟之后,接受到吴清晨要求紧急唤醒的最优先指令,吴清晨眼前,雨水组成的世界忽然一阵阵规律的震动。
两秒之后,地球世界,吴清晨睁开了眼睛。
38国家利益()
地球,塞拉利昂时间22点37分。
塞拉利昂共和国,首都弗里敦,临时监狱。
临时监狱的意思是,从2012年5月11日20点开始,整个塞拉利昂所有的城市,全部的监狱都早已客满,新的客人却络绎不绝。
为了不让后到的先生们失望,塞拉利昂的警察们,体贴地征用了数百家学校,宿舍,工厂,民房。
哐当,临时安装的铁门打开,一位鼻青脸肿,衣服血迹斑斑的先生踉跄着摔进了牢房。
可怜的家伙从粪便里爬起来,用迷茫的眼神打量四周,这是一间明显由猪圈改建的牢房,空气弥漫着一股恶臭,狭小的牢房里,已经装进了四名不幸的先生,其中三位挤成一块,最后一位脑袋低垂,缩在角落。
“嘿”挤在一起的三人同时挪了挪,让出了屁股底下一小截矮凳,坐在最旁边的一个矮个子招了招手:“新来的,来,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新来的抹抹鼻子,擦去血痕,怯怯地走了过去,却没有坐下:“我叫阿鲁巴。”
“坐吧,阿鲁巴”矮个子伸出手,讲阿鲁巴拉到身边,“说说,你犯什么事了?怎么被抓进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