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渎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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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那五个逆贼和一群武夫之间的打打杀杀,以及牢里那个秀才的安危?他仿佛看到火球上飘来几个大字——那都不是事儿!

    温先生已经用特殊途径与以前的心腹打了招呼,让对方准备,准备着替五个胆大妄为的孩子擦屁股,毕竟都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的遗孤,不管如何都要照顾一下。

    这个时候,朱举已经睡下,温、春两位先生正在一起或品茶、或饮酒的聊着当年的一些趣事、得意事,或温先生运筹帷幄之间万万大军灰飞烟灭,或春先生帅三万新卒杀得张士诚七万大军丢盔卸甲,总之话题渐入佳境。

    朱氏夫妇在一旁陪着笑脸伺候着,时而还能插上一句半句,恭维二人当年如何如何了得。

    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家里吹牛,自然是有它的道理,他们在等待影蛇卫的回报,第一当然是不希望今晚的风风雨雨会对朱顶产生什么影响,第二则是等待影蛇卫传回关于五只小老虎的消息。

    可就在他们聊的正是欢畅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明显有别于雷轰的响声,接着就觉得地面如同地龙翻身一样颤抖,他们快步来到门边,举目而视,下一个瞬,春先生单手夹起温先生飞奔而去,朱氏夫妇紧随其后!

    院子里响起一阵急骤的踩水声音,从未现过真容的几个影子,急惶的在这场夜雨中显露身形,向着县衙大牢、穿过层层雨帘踏水风行——他们看到县衙大牢屁股上带着火焰冲天而起!

    朱玲珑名虽玲珑,却生了一副通直心肠,她只是简单的将心比心,觉得身世如她们一般,绝对不会做出谋害至亲的事情,就如她对马皇后那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感情,除非某些事情不同于表面,有着外人所不知道的隐情。

    于是,她便想要见一见那个叫做朱顶的少年,如果朱顶真的那样可恶,能对至亲行凶,她不介意给朱顶一个痛不欲生的临终告别;如果朱顶如她想的那样承受了某种不明之冤,她不介意用自己这个没有封号的公主之位拉他一把,然后带着义公公浪迹天涯,或许裹挟了那个长得很耐看的男孩子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在这个雨夜,她和义公公在衙门附近的一个角落,在潜入大牢的路上,见到了悬在县衙上空雨浇不熄的混圆火球,见到了带着火光极速升空的大牢,见到了那个耐看少年的勇武,于是再见倾心。

    朱顶在悬崖的一个凹洞里轻轻的出了口气,对着这些天一直守候他的大黄抱怨了一句:“大黄,你该减肥了!”换来对方颇通人性的一记白眼,然后朱顶便再次提气,沿着被石匠们凿石留下的瘢痕小心的向下游弋。

    这个时候,五虎已经露出了败象,但是朱顶却并不如何着急,虽未身入战阵,但是以朱顶的眼界又如何看不出,只怕这场战斗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五虎最多也就是受些轻伤,那些身经百战的六扇门捕头们明显有所顾忌,根本就没有下过狠手,否则五虎虽然悍勇,但是毕竟还年少,毕竟没有真格与人动过手,又不敢真的下死手杀人,这便已经输了一半,若是实在对阵,这么长时间恐怕早就被枭首数回了。

    所以朱顶不慌不忙的向下爬着,顺便还分心仔细研究了一下那枚已经开始变得暗淡的火球,这一研究他便更加生气吴老三的气了,那火球原本应该是朱顶准备制作热气球准备的气囊!

    “把轻薄肠衣混着丝绸做出类似密封涂层涤纶那样的材料,又费了大力气无缝拼在一起我容易吗?浪费了大半年时间就这么给我烧了!吴老三,我饶不了你!”

    一边不疾不徐的向下攀爬着,一边不停的诅咒着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吴老三,朱顶只用了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便爬下了那座不算高的悬崖,落到一颗大树的叶冠上。

    便是这一炷香的时间,那场打了半晌也不见伤亡、五个小孩儿对战数十个六扇门精锐捕头的战斗,又有了新的变故,义太监入战!

    那位总是垂着腰、弓着身、双手圈在袖子里的白发老人,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这场有些儿戏的战斗,一出手便展示出非同寻常的战力。

    他就如同老人家遛弯儿一样的缓步走进了战圈,却仿佛一个透明人一样,“酣战”的两方人竟然都没有发现他的来到,直到他溜达到五虎的左近,将双手抽出了袖子,伸懒腰一样轻展双臂,一名被他右手轻拍的捕头双臂竟然同时脱臼,被左臂轻划过的另一名捕头便呆立当场,除了惊恐转动的眼球,身体再也不能稍动分毫。

    “锵锵”之声不绝于耳,六扇门捕头们的佩刀,终于出鞘。

    五虎手中的木质武器经过与捕快们的水火棍碰撞之后,多有破损,然而破损的只有表面,那层层龟裂在雨中的火光射应之下,闪烁着莹莹润华。

    “咱家乃五品内宦,求请领队大捕前来叙话。”义公公一边亮出了腰牌,一边扬声说道。

第十二章 跳火坑() 
“咱家乃五品内宦,求请领队大捕上前叙话。”

    义太监声音不高不低,在这骤雨的杂音中本该被淹没无声,可偏偏就洒落了这县衙的每一个角落,自然被每一个人听得真真且且,包括两耳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六扇门捕快头领张宏,包括精神亢奋憧憬着上报祥瑞的县令徐直,包括正在扭着屁股向下攀爬的朱顶。

    张宏虽然双耳被巨大的爆炸轰鸣震得霎那间失去了听觉,可是经过了这些时间,已经有所缓和,多少能听见一些声响,至少义太监那远远的轻喝他听了个真切,于是他有些颤抖,有些不可置信,有些迷惑,然后则是狂喜,仿佛劫后余生,为他自己也是为了五十个兄弟。

    就在张宏激动着、颤抖着拄着佩刀,从满是泥泞的火焰深渊边缘站立起来的时候,一道身影却用着比他这个武力值不低的资深捕头还要迅捷的速度,蹿了过来,飞也似的“蹦”到了义太监的面前。

    “卑职凤阳镇八品县令徐直,见过公公。”躬腰塌背,嘴咧至耳根,双手如训练有素的小狗儿一样上下拱动,哪里再有一个读书人、一任父母官的样子,活脱脱一副奴才德行。

    “请大捕一见!”

    无视,赤果果的无视,义公公依旧佝偻着身子仿佛再也不可能站直了一般,他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腰牌,双手带着些抖动重又缩回了袖子,他的双眼平视,似是眺望着远方,又似毫无焦距,只是在放空心思一样已经超脱了眼前的一切。

    老太监究竟超脱了什么,悟得了什么旁人自然无从知晓,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至少他是把徐县令从他的世界超脱了,更准确的说,他的世界便不曾存在过徐县令这枚尘埃。

    “咳咳,这位公公,噗,您看这外面风雨招摇,噗,又有电雷肆虐,噗,不若同张大捕,呸、噗,一同到内衙叙话吧!”

    诚然,义太监是内宦,原则上是属于皇室的私人奴仆,是个五品内臣,无论从品秩和所居而言,都要高出徐直甚多,但是就算他是如同后世魏忠贤、刘瑾之类品级极高的大太监,在朱元璋一朝,他也仅仅是个内宦,是个奴仆,和他们这些正经文士出身的官员,是毫无挂碍的,徐直甚至可以毫不理会这个没有说明携带圣上旨意的阉人。

    朱元璋登基之后,总结前朝经验,极其注重防范后宫、外戚、宦官干政的,这些年来除了那位受臣民共同爱戴,素有长孙之后第一贤能国母称谓的马皇后时而旁敲侧击以建之外,这个口子几乎是谁碰谁死,刚被朱元璋连同其家族一起处置的董贵人,就是一只活生生的鸡,杀来给猴看的鸡。

    只因为家里仗着是外戚,联通一个偏远地区的官吏,强占了几亩土地,董贵人家族自其父董**以下一十八口皆被发配岭南,遇赦不赦终身不得重返中原,董贵人更是被赐了一卷白绫悬梁于寝宫,可见朱元璋在对待这些事情上的狠厉。

    一个有品级的妃子尚且如此,更何况义太监这样的残缺人士,就算徐直现在只是个县衙门属官,他都可以完全无视没有说明外派职司的义太监,更无需这样卑躬屈膝。

    可是徐直偏偏这么做了,而且做的毫无体面,他看到义太监就那样毫无遮挡的站在雨中,竟然从身旁为他打伞的衙役手中夺下雨具,弯着腰、艰难的露出一副笑脸,将雨伞递到了义太监的头上。

    暴露风雨中的徐直几乎是扯着脖子对义太监客气着,时不时的秃噜几把脸上的雨水,几句话下来几乎呛个半死,那副模样哪是县令该有的,活脱脱比义太监更像一个奴仆。

    凤阳夜雨,显红日在天祥瑞,这是大大吉兆,这个时候他已经被猪油蒙了心窍,哪还顾忌什么父母官声、文士风骨之类的,他满门心思都是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大大祥瑞贡献给当今天子,而就在这个时候,这里便出现了一个太监,一个皇帝身旁的内侍。

    而他的这一片“劳苦用心”也终于打动了那位一直目中无人的宦官,徐直满心激动的看到那个佝偻的瘦小老者,缓缓的向他伸出了手,徐直看到的却不仅仅是一只手,还有祥瑞被献之后的名满天下以及今后的飞黄腾达!

    张宏踉跄的在骤疾的大雨中前行着,面若死灰的脸上只有眼中还有着些许希翼,只有耳里还有那一声“咱家乃五品内臣”的回响,这是他,是这五十几个六扇门捕头的最后机会,他相信这个太监必然是京中贵人派来监督他们这次任务的督官。

    如是放在往常,这样的督官莫说只是小小的五品,就算是正三品皇家密卫,他又有何惧,论起查案探罪,这整个刑部又有多少能和他相较的?

    区区阉人只要不妨碍他查案,他便会选择无视,背弃祖宗的东西,不值得尊重。

    可是现在,这个太监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如同正在向无间深渊坠落的灵魂攀住了最后一线弱光。

    然而,他最后还是失望乃至最深沉的绝望。

    张宏看到那个苍老的太监,向徐直缓缓的伸出了手,从徐直的手中夺过了雨伞,为那五个孩子中的一个,遮住了风雨。

    张宏止住了踉跄的脚步,他用不可思议的的眼神盯着那个老太监,那个老太监撑着伞,为那个今晚来劫狱的少年。

    那个老太监看着他,面无表情。

    于是,张宏懂了,他止住踉跄的脚步,缓慢而又坚定的举起了右手,然后重重的下压!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悲伤的发现,只不过一刻钟之前还谈笑风生的下属们,竟然已经减少九个,以至于他们竟然无法摆出需要七七四十九人才能补足的斗门战阵。

    那个仍旧喷吐着幽蓝火焰的深渊不仅仅将他们生的希望湮灭,同时还吞噬了他的九位下属,九个共生死的袍泽、兄弟。

    张宏只是一个履历最简单的武夫,他不是徐直那样饱读诗书的文士官员,可是这样一个时刻,他表现的却要比非正统进士徐直理智的多、冷静的多。

    他拄着佩刀,站在雨里,觉得那一点点热气带着自己所有的力气,渐渐离他而去,他看着那个老太监和那五个年轻的勋贵,心中满是苦涩,今日事,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必死之局。

    他现在甚至已经认定,这本就是一个有死无生的阴谋,无论那个孩子是否能够在今夜活下来,自己这些人都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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