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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只得硬着头皮,强忍心头这口恶气,转移话题道:“好了,不谈二郎之事了。刚才听卢娘子说,一旦将南禅宗的寺产名下所有钱庄并入聚丰隆,不是什么好事儿。这话究竟何意?”
卢若兰道:“怎么,曹掌柜不相信?那我且问你,不说南禅宗,若是北禅宗的钱庄要求集体加入聚丰隆,你们聚丰隆敢不敢收呢?”
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北禅宗势力庞大,而且神秀和尚乃当朝国师,深得当今大周女皇的敬崇。一旦北禅宗的寺产名下所有钱庄都统统加入聚丰隆以后,这钱庄到底该姓曹,还是该姓佛,那可就不好说了。
同理,南禅宗这一脉如今尽管没有北禅宗那么显赫,但其名下的钱庄加起来,大体相抵聚丰隆银号的三成。一旦他们加入之后,聚丰隆同样有改名易主的风险。
曹月婵的神色微微一凛,不过还是摇头辩道:“南禅宗不比北禅宗,尤其是在官面上,更是不能与北禅宗相提并论。更何况”
“更何况还有北禅宗虎视眈眈?”卢若兰道,“这可说不准。南北两宗虽说彼此对立,但好歹都是禅宗一脉,难道人家就不能和解?至于官面上的事儿就更不好说了,南禅宗的和尚们也是能说会道,焉知不会被某位贵人看中,加以提携?莫要忘了,当今陛下崇佛礼佛,有信奉北禅宗的显赫权贵,便有信奉南禅宗的达官贵人哩。看来曹小娘子对朝堂官场事儿,嫩的很哩!”
这卢若兰也是得理不让人之辈,给曹月婵分析利弊之后,还不忘呛一下对方。
曹月婵虽然伶俐,但的确如卢若兰所言,她不熟官场,更不精于朝政时弊,她更擅长得是经商,对于南禅宗和北禅宗的斗争,乃至官场的倾轧,就不甚了了了。
她被卢若兰狠狠呛了一口之后,又不得不她的分析心服口服,但是她可不相信卢若兰在很是为聚丰隆好。于是她反问道:“听闻邹家与北禅宗交好,卢小娘子与邹家的关系竟能说这番话,妾身实难相信你是为我聚丰隆考虑啊。你到底何意?”
卢若兰道:“北禅宗的对头既是聚丰隆,也是南禅宗。南禅宗一旦被入主聚丰隆,势必会垄断大周各地钱庄买卖,这当然不是北禅宗乐意看到的,所以我才出声劝阻,这毕竟关系到邹家的利益。但本姑娘刚才说得也是事实,正因为我与崔县令交好,同样不想让他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聚丰隆被人易了主,改了姓!”
今天曹月婵与卢若兰一见面,就缚手缚脚的,心中郁闷无比。现在听了这话,她终于就找着了反击卢若兰的机会,当即问道:“卢娘子既与北禅宗有渊源,又说与二郎交好,那万一两家冲突起来,你到底会帮谁呢?”
万万没想到,卢若兰竟没有丝毫犹豫,直言道:“当然是帮崔县令。”
“嗯?这是为什么?”曹月婵讶然。
卢若兰看了崔耕一眼,道:“因为他救过妾身。崔县令,你说是不是?”
“啊?什么?”
崔耕在旁边听了这么久,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二位姑奶奶,连番对话下来充满了火药味?哪里还敢搀和其中,殃及池鱼?
他不由含糊了应道:“嗨,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对崔县令是举手之劳,对妾身却是天高地厚之恩。”卢若兰微微一福,说得情真意切。
曹月婵见他们二人那份默契的模样就来气,轻哼一声,酸溜溜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卢若兰淡然一笑道:“以身相许倒不至于,不过”
“不过怎样?”曹月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紧张。
“妾身为了报答崔县令,准备请他明日一起过节哩。”卢若兰道。
上巳节,对于青年男女来说,那就是“恋爱节”!
曹月婵听了这话可是真急了,揶揄道:“卢小娘子一个黄花大闺女,却邀青年男子过节,也太不知检点了吧?”
好吧,一向视崔耕为备胎的曹月婵,竟然为了崔耕的主权,人参公鸡起卢若兰来了。
“那可不尽然。”卢若兰也无所谓人参公鸡,自顾说道:“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这话是出自论语,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弟子的志向就是在上巳节那天,和好朋友们一起春游,大家泡泡澡做做诗,然后唱着歌儿回来。孔子说,有这好事也带上我。
显然,卢若兰在说,曹月婵你真污,我们只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谁知曹月婵也是通文懂儒的女人,说道:“呵呵,人家曾点跟孔圣人是说,冠者和童子,可没包括小女子!”
“哦?是吗?”卢若兰不想曹月婵竟也是识文懂学之流,被对方抓了个错处,不由白眼一番,强词夺理道:“现在长安城,最流行的装扮是着男装哩。本姑娘戴顶帽子,不就成了冠者了?”
冠者,指的是读书的男子,而卢若兰却说冠者,就是戴帽子的人,显然是歪理解说。
不过曹月婵这次却没纠她的错,而是突地站起身来,微微一福,道:“卢娘子此言有理,妾身受教了。”
紧接着,曹月婵接下来的话,可是狠狠地将了卢若兰一军。
只听曹月婵对崔耕道:“上巳节春游乃是雅事,孔夫子都心向往之。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俩明日同去?”
“你不是说太忙”崔耕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
“我又不忙了!”曹月婵俏脸微微一沉。
崔耕知趣,赶紧闭口。
一听曹月婵也邀约崔耕明日上巳节出游,那边卢若兰急了,道:“崔县令,你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妾身可是先邀约的你呢。”
“哼,卢小娘子,貌似妾身比你先来这儿吧?”曹月婵道。
崔耕见着两人又掐,真心满脑子浆糊,弱弱地问了一句:“那啥,本官公务繁忙,能不能不去啊?”
讲真,现在答应一个,势必得罪另一个啊。
“不能,不能!”
卢若兰嘟起小嘴,娇滴滴道:“明日可是一年一度的上巳节,机会难得呢。妾身很想和崔县令同游,莫让妾身失望哦!”
曹月婵见卢若兰撒娇卖嗲,亦是冷笑连连,银牙半咬着看向崔耕,问道:“二郎,我难得来来一趟扬州,你说呢?”
“这样啊”崔耕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顷刻,他鼓足勇气,说道:“那啥,我要说咱仨儿一起去,会不会挨打啊?”
第264章 人面映桃花()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真是一个适合春游的好季节。
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向前,人人鲜衣怒马,大多脸现喜色。
唯有领头的三位不然。
头一位就是咱们的崔大县令,他小心翼翼地留心旁边二人的话题,唯恐引火烧身。
至于另外两个人,当然就是曹月婵和卢若兰了。
本来按她们的性子,别说是和其他女子一起伴崔耕春游了,就算单独陪崔某人春游都要考虑再三。
然而这次,谁也没说个“不”字,而是便宜了崔某人的齐人之福。毕竟谁说不行,不就等于向各自眼中的“贱人”认输服软了吗?所以,最终谁都没提反对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不过这一路上,二女唇枪舌剑,不知斗了多少回嘴。
这一路上,曹月婵也弄明白了两件事:其一,卢若兰这小蹄子对二郎绝对是有企图;其二,别看自己是清源县大儒佟本善的关门女弟子,但要真论起舌辩功夫,拍马也及不上卢若兰这小蹄子。她不禁暗暗心疑,这卢若兰到底是什么来历?她可不信对方就是简简单单的邹家外甥女。
正是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她也扬长避短,开始谈论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毕竟这两年来她为了聚丰隆开分号之事,走遍大江南北,见识广博,在这点上卢若兰也只能甘拜下风。
不过卢若兰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又把话题引到当地的古今名人上,比曹月婵知道的只多不少。
曹月婵毫不退让,开始讲经商之道
卢若兰毫不示弱,谈论起官场忌讳
最后,二女都意识到这样分不出胜负来,又拉崔耕助阵。
曹月婵说自己和二郎有口头婚约和两年之约,虽然不是夫妻,却也算谈婚论嫁了,理应帮自己说话。
卢若兰说,一个约定值钱,但俩约定那就只能让人呵呵呵了。自己和二郎不打不相识,也算朋友一场,可不能让那个心怀叵测之人得了便宜。
崔耕再傻,此时也明白过来卢若兰对自己多少有点意思了。
如此美人,知书达理温柔大方,要不是身份有些不明不白的,简直是最完美妻子人选,他岂能不动心?
当然了,曹月婵也不比她差,不但长得漂亮,还帮助自己处理聚丰隆银号,事业上的有力臂膀,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自己的初恋。除了时常对自己若即若离,忽冷忽热之外,也堪称完美!
这可该帮哪一边呢?
最终,饶是崔耕再怎么聪灵,对待这种女人之间的战争,也只得使出太极云手功夫,两不得罪。
但这两个女人都是兰心蕙质,岂能看不透他那点小心思?
等到了目的地,她们终于开始摊牌了。
此处,乃是一个名叫“桃花溪”的所在,周围遍植桃树。
当此时节,桃花盛开,一阵微风飘过,落英缤纷,直入溪中。
一朵朵桃花随着溪水的流淌载沉载浮,浪漫旖丽,直似人间仙境。
这地方当然是有主的,不过以崔大县令的面子,还是很容易就占了一段小溪,三面围起了布缦,唯留一面欣赏风景。
按说现在就该进入上巳节的正题了。
在隋唐以前,这一日男男女女跳入溪中,洗尽污秽,带来一年的好运。
当然了,青年男女若是看对眼了来了兴致,找个地方“啪啪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到了现在,豪放唐风也开始日趋保守,人们不会真的脱衣服跳入溪中沐浴,而是将鞋袜脱下来,洗脚意思意思。
接下来,上巳节该进行的活动就是“曲水流觞”,或者“曲水浮素卵”和“曲水浮绛枣”。
曲水流觞,就是将木制的酒杯放入溪水中,待酒杯随水流到了自己面前,就饮酒一杯或赋诗一首。
至于后两者,则是把煮熟的鸡蛋或者大红枣,放到溪水中顺流而下。下游的人谁捡到吃了,就会被认为非常幸运。
不过,到了这个环节的时候,出幺蛾子了。
两个大美女俏脸羞红,谁也不肯先脱鞋袜。
卢若兰羞红着脸,抿嘴一笑,道:“让妾身脱鞋不难,只要崔县令肯作诗一首,送给妾身就行哩。”
曹月婵的兴趣在经商上,对诗词歌赋兴趣不大。不过,既然卢若兰这么说了,她当然不甘示弱,道:“妾身也是同样的条件,不过,你得先做诗送给我。”
卢若兰气恼道:“曹月婵,你讲不讲规矩?是我先说的,先来后到。”
曹月婵寸步不让,意味深长道:“真论起先来后到这个规矩,卢娘子恐怕差的远哩。”
妈的,又掐起来了!
眼看着二女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