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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时,赢天才看清那人,就见那人身材魁梧,足有八尺余高,肩宽背厚,一条像獾还是像虎的兽皮搭在左肩,裸在兽皮之外的右臂,筋肉纠结,当真是彪悍已极。赢天纵骑追到他身后,长戟一撩,刺向他背后。那人就像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蓦地头上脚下直跌下来,双掌一合,啪的一声,已将长戟戟面夹在手中,身子跟着荡了过来,双足疾踹赢天胸腹,赢天急忙侧身。那人一脚踹空,右手已横扫过来,手指带起的劲风就像是利刃一般,嗤得一声,赢天胸腹前的皮甲应声撕裂,这时赢天的长戟也已收了回来,挥戟横扫,啪的一声打在那人左肩,那人嗷的咆哮一声,就像凭空打了个霹雳,横跌开去,肩头着地的刹那,弹身而起。赢天自出道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敌将,见他身形不稳,调转马头,长戟带起一股劲风,向那人横扫过去。就在这时,身侧忽然涌起一阵狂风,眼角余光中,两人分执渔网的两角,从右侧横撞过来。那两人身高都在七尺开外,长发拢在头顶,扎成一个发髻,粗布麻衣,脚登布靴,装束几乎一模一样。手执的渔网四尺见方,质料黑黑的,也不知是什么制成,除了用手扯的四角,每根网线上都缠着寸余长的尖刺。赢天还是第一次见人用渔网做武器,这般兜过来,不但将赢天包在内,赢天身下的乌鸦嘴也要裹进去。若只是赢天自己倒还罢了,乌鸦嘴却是万万不能受伤的,侧身向那两人冲了过去,两人渔网一兜,就向长戟缠去,赢天手腕一翻,长戟已掠去最左侧那人的一条手臂,那人厉声惨叫,留下的那条右臂却丝毫不松,执着渔网就向长戟上缠。赢天手腕再翻,掠向那人仅余的右臂,猛觉得身后气流涌动,心知不好,策骑前纵,蓬的一声闷响,身下巨震,乌鸦嘴厉声长嘶,横着摔出数丈。竟是被人一拳打在左侧马腹上。
这一拳若是打在赢天身上还没有这般痛,听着乌鸦嘴厉声长嘶,赢天当真是心如刀绞,眼圈立时红了,长戟横削,戟锋长江大河一般狂泄而出。身侧偷袭的那人翻身后退,赢天才追出两步,身侧人影涌动,奔出四十余个手拿渔网的粗布汉子。这些人两人一组,忽分忽合,来回在赢天身周奔跑,在那身披兽皮的大汉率领下不住向赢天追击。若只是那大汉,或只是这些拿渔网的人围攻,赢天早已赢了。但两组人聚在一起,当真是防不胜防,斗了数十合,赢天连吃数拳,气血翻涌,耳鼻之间都溢出血来,乌鸦嘴更是被网了三次,全身皮毛倒翻,身上渗出的血迹像是泉水一般流淌到地上。赢天心疼已极,厉啸一声,砍翻两人,夺路而去。
直到这时,曹cāo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我原以为西凉军中除了马超黄忠,其余诸子皆不足惧,不成想竟还有这样一员勇将,此子不是万人敌,是百万人敌,千万人敌。”向钟演道:“元义,你说此子叫什么名字来着?”钟演也是心有余悸,说道:“此子名赢天,听说是吴晨在长安收的孤儿。”曹cāo喃喃地将“赢天”两字说了数遍,长叹一声道:“可惜如此勇将不能为我所用。”浓眉一挑,喝道:“传令全军,务必击杀小贼,不要再留后患。”
战鼓咚咚地将军令传下,数万曹军齐声呐喊,“汉军必胜”的呼吼山崩地裂一般,几乎将河水的奔腾声也压了下去。退到河对岸的安定众人听到呼声,无不动容。
曹军从中军到两翼战骑涌动,就像是风暴中的怒海一般,波起浪翻,不断向内挤压,黄忠与马成两侧轻骑来回迂回的空间越来越小,在曹军的挤迫下不断向漳水河岸退却。黄睿急得全身颤抖,叫道:“不成了,不成了,使君,快让他们退回来,快让他们退回来”
吴晨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曹军咬得太紧,即使退到河岸,被曹军紧追在身后也没时间渡河。”黄睿叫道:“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被杀么?”吴晨长吸一口气,说道:“那就只有赌了。”高声道:“任晓,你带上十几名弟兄,到上游十里的地方搜集柴草,等看到我们这里烟起,你就点柴放烟。”任晓高叫一声,匆匆带人狂驰而去。吴晨叫道:“恒纪,领你的手下搜集柴草”黄睿叫道:“使君这是在做什么?”吴晨双眼通红,紧紧咬着双唇,低声道:“我在赌曹军被我淹了几次后,还怕不怕被我再淹一次”话刚说到这里,猛听得曹军中军鼓点一乱,跟着咣咣数声,传来收兵的锣声,吴晨脱口狂喝道:“是赢天,他又去抄曹军鼓吹了”
已经逼近到河岸的曹军听到收军的锣声都是一震,不敢置信的停下脚步,向中军望去。曹军军纪极严,倘若有一人做不到令行禁止,不但整个行伍,而且连远在许都的家人也都会受到牵连,因此闻听锣声,即使敌军近在咫尺,也不得不停。黄睿双拳紧握,几乎哭出声来,叫道:“使君,曹军停住了,曹军停住了,快传令黄老将军他们过河”咽喉一阵哽咽,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吴晨叫道:“此时不能传令,一传令曹军就会醒过来。”快步奔到河岸,提声大叫道:“黄汉升,黄汉升,快领兵渡河,快领兵渡河”黄睿、高览,以至于一向沉稳的诸葛亮也奔了过来,齐声高呼。蹄声隆隆,黄忠和马成两军,疾奔河岸。河上的渡桥不过十余座,顷刻之间尽是渡河的人群。已经渡过漳水的安定军都奔到河岸,有的干脆跑到水里,齐声大叫,似乎离得近一些,就能帮这些断后的同袍快点渡河一样。就连河岸上的河北百姓也叫了起来。
吴晨瞅准杂在人群中的黄忠,排开兵卒直奔过去,猛地一把将黄忠抱住,叫道:“老黄忠,老黄忠,真有你的,真有你的”黄忠听吴晨语带哽咽,心中感动已极,颤声道:“幸不辱命,幸不辱命,哈哈”笑声夹着哭声,竟落下泪来。这时,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显然是曹军中军重拾鼓吹。吴晨放开黄忠,向曹军中军望去,就见曹军中军旗帜招展,数百人齐声大叫:“传大汉司空令,追讨西凉贼寇,众人戮力向前,不得存疑,尽歼”
吴晨估不到曹cāo竟然会在失去鼓吹后,用人喊话来传递军令,眼见两翼已追击到河岸旁的曹军策骑缓步加速,开始重新向本军冲击,提声道:“布”后面的“阵”字还没有出口,那喊令的声音突然断了。吴晨抬眼掠过渡河的己军望向曹军中军,就见曹军中军人喊马嘶,旗帜大乱。吴晨又是惊喜,又是振奋,叫道:“好,赢天,真有你的”话声中,猛地一骑从曹军中军中直冲出来,那战马浑身黑炭一般,正是乌鸦嘴。
乌鸦嘴奔出十余步,一阵梆子声在曹军中响起,数百支羽箭腾空而起,飞蝗般向疾驰的一人一马追去。那一人一马虽然去势劲急,但羽箭的速度更快,安定兵卒看得心都悬了起来。只见乌鸦嘴厉声长嘶,猛地向前一冲,已带着赢天冲出箭雨,河岸上的安定兵卒和河北百姓齐声欢呼,但落地得刹那,乌鸦嘴像是受不住脚,蓬的一声向前滑出丈余,黄忠眼尖,喝道:“乌鸦嘴受伤了”马成叫道:“赢天的长戟呢?他为什么不用他的戟扫那些箭?”
这时曹军中响起第二次梆子声,千余劲箭,密密麻麻直飞而起,数息间掠过百余步的距离,从空中狂泄而下。这一次笼罩的范围更大,河岸上的百姓和安定兵卒心道赢天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羽箭,都闭上眼睛,转过头去。赢天双手向外一张,嗤的一声,战袍应手碎裂,赢天双手各舞一幅战袍,将及身的羽箭尽数扫开,径向漳水上的浮桥冲了过来。
“贼子要渡河,快拦住他”一队跃二十人的曹军从右侧斜抄过来,向河上的浮桥挡去。
乌鸦嘴纵身一跳,从这些人头上飞掠而过,落到桥上。只是这些浮桥原本仓促修成,又经过数百人奔踏,如何经得起一人一马从如此之远纵跃而上?卡啦一声,竹蔑断裂,竹桥坍向河中,乌鸦嘴前蹄踏在桥上,半边马身却已落入水中,断折的竹篾深深刺入两肋,任凭两支前蹄不住刨打,一人一马却是悬在浮桥上,进不得半寸。
黄忠大喝道:“不好。”快步奔前,几乎是化成一道残影,就在一人一马坠入河中的瞬间,黄忠一把提住赢天的衣领,将赢天从水中拽了上来,但听得通的一声巨响,乌鸦嘴坠入河中,河水登时漾起一片血红。赢天厉声道:“乌鸦嘴”反手一击,打在黄忠的肩头,黄忠面sè惨白,但手却没松开,喝道:“曹军追来了,快走!”提着赢天向岸上退,赢天望着水中时起时伏的乌鸦嘴,眼睛一下红了,咆哮道:“松手,你给我松手”反手一拳,正中黄忠肩胛,蓬的一声,黄忠被打得一个趔趄,坐倒在竹桥上。便在这时,轰隆的马蹄声从河岸侧翼传来,数百战骑从曹军左翼奔出,还未到河岸,羽箭已飞蝗般腾起,三十余丈宽的河面几乎都在羽箭覆盖中,水面上就像密雨撒过,漾起无数波纹,水中的乌鸦嘴再无声息,赢天就觉那些箭像是全都shè在自己身上,shè得自己千疮百孔,整个人都像是掏空了,大叫一声,跳入漳水。
吴晨面sè铁青,喝道:“点火,快点火。”恒纪叫道:“可还有人在”吴晨咆哮道:“来不及了,快点火”早已等候在杂草堆旁的数名百姓听到传令,急忙擦打火石。曹军前锋行得快的已上了浮桥,喊杀声当真已是近在咫尺,那些百姓心中慌乱,手上颤抖,连续数次连丝火星也不见。吴晨又惊又急,偏偏这一刻离得杂草堆最远,有力也难施。眼见着曹军先锋已上了浮桥,深吸一口气,叫道:“随我”猛听得“哗”的一声,跟着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吴晨急忙转头望去,就见一道火苗从杂草堆中蹿起,跟着一股黑烟冒了起来,向空中腾去。
吴晨提声喝道:“传令上游兄弟,掘开河堤,开闸放水!”
身旁的黄忠、梁兴、马成等人都是一鄂,心道:“我军全军都在此,上游哪里还有兄弟?”诸葛亮低声道:“是吴使君的诈敌之计,大伙儿跟着喊!”提声喝道:“决堤放水,决堤放水!”
黄忠等人恍然大悟,提声呼应,一传十,十传百,片刻间,河岸上“决堤放水”的呼声震天动地。
曹军前锋多数经历过与安定的三辅和河洛之战,即便有些兵卒没有被水淹过,但安定人数次放水、转败为胜的战绩却是耳熟能详,眼见烟起,心中都是一突,跟着听对岸齐声大呼,心中更加惊惶。有些已冲上浮桥的兵卒扭头向上游望去,就见原本晴空万里的漳水上游,不知何时升起了数道黑烟,一股透骨的寒意猛地从背脊升起,曹军兵卒人人寒毛倒竖,惊呼道:“安定人又要掘河淹人啦!”
上了浮桥的兵卒躲无可躲,纵身跳入河中,岸上的兵卒人人心胆yu裂,转身奔逃。吴晨领荡yin百姓建的浮桥不过是草河滩所在的里许长的河道,数万曹军此时几乎都拥挤在此处,前锋一乱,中军、后军跟着大乱,人喊马嘶中,人人都像是听到了决堤的漳河水咆哮而下的巨大轰鸣声,人人心中更是惊惶,大军像是cháo水中泥沙铸成的城堡,轰然坍塌,只眨眼的功夫,全军四散溃逃。
审荣又是失望,又是无奈,大叫道:“曹军在搅什么?为什么不渡河?谁能告诉我,曹军究竟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