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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保全毕家后人,二来也是要趁机将恒王的势力连根拔起,便如同你们教给毕长啸替父母顶罪的杀人理由,势必会将恒王此番前来毕府的意图,定罪为来找毕长啸商讨谋反。以此列举十大罪状,尽力抹黑恒王。”
“待到朝廷定罪,继而清剿恒王的势力,真正的恒王便会重新现身,说自己这三个多月其实是在海上与倭寇作战,这才会音讯全无,根本就没去过什么毕府,从而令朝廷的告示沦为一个笑话,甚至还能反咬一口,说皇帝有谋害自己之心,胡乱定罪抹黑自己。而那些恒王的势力,以及那些平日里与恒王珠胎暗结、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各方势力,面对皇帝无孔不入的清剿,为求自保,定会死心塌地支持恒王起事,以‘清君侧’之名围攻金陵。如此一来,恒王不但出师有名,而且还借机收拢了人心,当然是一举两得。”
女子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果然好本事,竟能将我们的谋划说得一字不差,佩服!佩服!只不过——”她顿了一顿,随即展颜笑道:“——只不过你的推测虽然不错,但当中有一些事,你却并不知晓。你可想听听我的故事?”
她也不等少年回答,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许多年前,我的确曾是谢封轩的女儿,和恒王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至还私定了终生,只等皇帝给我们二人赐婚。可是就在那一年,谢封轩却突然带着我和谢贻香前来毕府,竟是要将我们两人中的一人和毕无宗的女儿调换身份抚养。当时他们本是要将谢贻香和毕忆湘二人互换,但我见谢贻香年幼无知,一直在那里哭闹,到底还是姐妹情深,所以便主动请缨,代替谢贻香成为了毕无宗的女儿,谢封轩更是当场消除了谢贻香的这段记忆。而毕府里除了毕无宗之外,当时便只有福管家一人知晓此事,后来我怕福管家坏事,便学谢封轩当年的手段,也以‘天露神恩心法’消除了福管家这段记忆。至于屠凌霄和毕长啸二人,一个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终日疯疯癫癫;另一个则常年在军中效命,好几年也没回过家,根本就不知道毕无宗已经把自己的一子一女尽数掉包了。”
“可是事后我才醒悟过来,我既然变成了毕无宗的女儿,那么和恒王的婚事当然也就落空了。而毕无宗被换走的那个女儿,在顶替‘谢洵芳’这个身份之后,却如约得到皇帝赐婚,要将她下嫁恒王为妻。幸好恒王情深义重,坚持不肯娶假的谢洵芳过门,皇帝和谢封轩无奈之下,只好将那个假谢洵芳嫁给了皇长子。也正因为这件事,我才看清恒王对我的一片真心,所以这些年来,我也一直未嫁。”
说到这里,她忽然讥笑一声,略带嘲弄地说道:“要说我和恒王之间的这点儿女情长,放在皇室和侯门的争权夺势之中,又能算得了什么?要怪只怪我们投错了胎,居然生在这等肮脏人家。难得的是我们身处淤泥,彼此间却还能存下一颗真心,倒也算是值了。而恒王后来虽然经不住皇室的压力,相继娶了妻妾,但对我的情谊却始终没有改变,眼下这片设有‘断妄之阵’的树林,便是我们两人的私会之处。而恒王这些年来对毕府的照顾,旁人还以为恒王看重的是毕长啸那个草包,哪想得到恒王真正在意的人,其实是我谢洵芳。”
“而我这些年来在蜀地苦心经营,拼命积攒钱财,当然便是为了帮助恒王起事。直到去年年末,我们见时机已经成熟,这才定下今日这一计划,以屠凌霄的名义从藏地骗回假死避世的‘不死先锋’毕无宗,让他亲手杀死恒王的替身。如此一来,不但可以让我们师出有名,更能彻底毁掉整个毕家,也算是一解谢封轩当年将我换到毕家的心头之恨。”
讲完这一段往事,女子不禁吐出一口长气,向对面的少年笑道:“然而我们的谋划虽然滴水不漏,但当日若非有你的推波助澜,只怕也无法进行得如此顺畅。而你明明已经看破我们的布局,当时却并未点破,甚至在暗中相助,这一番功劳,恒王必定会铭记于心。更何况以你的聪明才智,再加上我的引荐,将来你定然会成为恒王的左膀右臂,甚至……嘿嘿,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居丞相、国师之职。”
却不料少年听到这番话语,俊俏的脸上顿时泛起一阵恶心,就仿佛是要呕吐一般。过了半响,他才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几时说过要帮恒王造反?”
女子微笑道:“不帮恒王,那你是打算去帮皇帝?皇帝可未必会理睬你,甚至连看也不会看你一眼。”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帮皇帝。”
女子笑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见风使舵,倒也是明智之举。不错,如今恒王还未正式起事,你心存疑虑,不敢公然站到恒王这边,也属人之常情……”
不等她说完,少年已是一声长叹,苦笑道:“你们这些个凡人,为何始终不能理解我的心思?也罢,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你若是看见地上有两队蝼蚁,为了要争抢一只老鼠的尸体,正准备开战厮杀,你可会劝阻这两队蝼蚁,叫它们不要开打?嘿嘿,只怕你见到这等精彩的局面,还生怕它们打不起来,喝彩都来不及,又怎会阻止?而待到这两队蝼蚁打起来后,难不成你还会去帮助它们其中的一队?”
听到这话,女子不禁皱起眉头,强自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打算作壁上观,只想看一场好戏?”
少年顿时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看蝼蚁们的厮杀,分明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有资格成为我对手的人。待到这两方蝼蚁开战,那个家伙若是相助于其中一队,我便会相助于另一队,就好比下棋对弈,以这两队蝼蚁来和他分出胜败输赢,定然好玩得紧。”
听到少年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女子沉默了。过了好久,她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能与阁下这般人物为敌,倒也是我的荣幸。既然如此,那你我便在沙场再会。”
话音刚落,少年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仆后仰,就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见到少年这般神态,女子终于一改之前的优雅,自双眼中迸射出怒火,厉声喝问道:“你笑什么?”
少年又笑了好久,才终于停了下来,喘息着说道:“你也仅仅只是一只蝼蚁,最多算一只聪明的蝼蚁。而蝼蚁有一个通病,那便是自以为是。”
说罢,他再不多看女子一眼,径直迈开大步,朝树林外而去,口中淡淡地说道:“你永远不会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多么寂寞……”
(本案完)
01 相见难()
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
周流试登览,绝怪安可悉?
青冥倚天开,彩错疑画出。
泠然紫霞赏,果得锦囊术。
云间吟琼箫,石上弄宝瑟。
平生有微尚,欢笑自此毕。
烟容如在颜,尘累忽相失。
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
——唐李白
谢贻香和先竞月二人,此刻就身在号称“峨眉天下秀”的峨眉山上,下榻于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峨眉剑派之中。直到第四天早晨,他们才终于等到当今峨眉剑派掌门人朱若愚的召见。
其实两人在三天前便到了峨眉山,因为“雕花剑”赵若悔事先的通禀,便有峨眉弟子将他们一路接引山上,由峨眉剑派十长老之一的“破山剑”官若败接待。这官若败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一副飞扬跋扈的姿态,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派中的地位。在听到戴七身亡的消息后,他也只是装模装样地感慨了一番,当即便要谢贻香将定海剑和昔日蜀山派那些秘籍交付给他。而谢贻香因为曾对戴七有过承诺,要将这两件事物亲手交给峨眉剑派的掌门人朱若愚,所以并未答应。官若败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去向掌门人通禀,并安排两人住下,言辞间还依稀有些恼怒。
谁知到第二天,来的却是峨眉剑派的副掌门、人称‘刺星剑’的风若丧。他一口一句抱歉,只说下个月便是掌门人朱若愚的五十大寿,以至琐事太多,无暇亲自接见。说到最后,这位副掌门的言下之意,还是要请谢贻香把定海剑以及蜀山派的秘籍交付于他。谢贻香昨日就没答应官若败的这一要求,当然也不会答应风若丧。这位副掌门见对方执意不肯,也只得暗叹一声,满脸失望地离去。
待到第三日,又有峨眉剑派里的高手来访,却是个熟人,正是先前在毕府见过的“雕花剑”赵若悔。当夜他被毕无宗一刀废去,伤势至今还未痊愈,此番前来拜访,更是躺在担架上,由两名弟子抬着。三人交谈一番,果然,赵若悔的说辞和先前两人一样,也说朱掌门日理万机,实在难以接见,要请谢贻香将戴七的遗物交付给他。
谢贻香当即一口回绝,说道:“有道是‘受人之托,自当终人之事’,谢贻香虽是女流之辈,也说话算话。当日我亲口承诺戴七前辈,要将这些东西亲手交到朱掌门的手里,那便一定要做到。若是见不到朱掌门,纵然是利刃加身,我师兄妹二人大不了血溅峨眉,也绝不可能交出戴七前辈的遗物。”那赵若悔不禁尴尬地一笑,说道:“当日毕府之中,我也算救过谢三小姐一次,随后竞月公子又救了我一命,如此算来,我们三人也是过命的交情了,谢三小姐又何苦要来恐吓我这个老朋友?”说到最后,赵若悔毕竟是戴七亲传的弟子,又见谢贻香如此坚持,也便不再相劝,拍着胸口向两人担保,一定要请来朱掌门亲自接见。
所以一直等到第四天早晨,才有弟子前来通传,说掌门人朱若愚要亲自接见。谢贻香连忙将戴七的遗物整理妥当,又去隔壁客房唤出先竞月,由前来通传的弟子带领着往峨眉山“金顶”方向而去。
原来这峨眉剑派修建得甚是气派,从半山腰的“接引庵”后开始,一直延伸到被称为“金顶”的峨眉山山顶,都属于峨眉剑派的范围,几乎将整座峨眉山的山头尽数覆盖;而掌门人朱若愚所在的“御剑宝殿”,则是在金顶背后“舍身崖”的绝壁之上。两人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上到金顶,虽是盛夏时节,却因为山势太高,以致寒如秋冬;再看山顶后的悬崖绝壁上,一座大殿凌空而建,极是雄伟,门口的匾额刻着四个烫金大字,正是“御剑宝殿”。
谢贻香和先竞月却没心情欣赏这般美景,两人在弟子的带领下进到悬空的殿中,才终于得见这位名扬天下的峨眉剑派掌门人朱若愚。可是一见之下,谢贻香和先竞月不禁对望一眼,都有些诧异。原来这位鼎鼎大名的朱若愚,竟然是个矮子,此刻他虽然高坐于大殿正中的太师椅上,也一样藏不住他那五短身材。粗略看来,竟比那位被人戏称为“矮胖子”的戴七还要矮出一个头;就算是谢贻香这样的小姑娘,也要高出他大半个头。
椅子上的朱若愚见两人进来,也不起身迎接,只是在椅子上微微抱拳,便算是招呼过了。随后便有弟子请谢贻香和先竞月入座,奉上清茶。待到两人坐定,朱若愚便开口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什么俗务繁多无法抽身,这才接待晚了之类的话,然后又感谢谢贻香送回戴七遗物。听他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