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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比较深腹,且底部有圜足,主要也是用来煮肉。现在白晋想要用它充当铁锅,将胡萝卜丝和土豆丝炒一炒。
孙宾站在门口看着白晋折腾,见他把陶釜搬过来,有点纳闷,肉不是已经煮着了?还用釜干什么?
白晋在鬲的下面添了一把柴,用水蒸气把釜给烧热。依靠蒸汽虽然热得较慢一些,但好过直接架在火上,容易烧穿。
“你还要煮什么?”孙宾忍不住问。
“把萝卜丝和土豆丝炒一炒。”
炒?孙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听说过蒸煮炙脍炖,还没听过炒的。他拿过白晋手中的柴火。“我来烧火吧。”
“好。”白晋欣然答应,他用惯了煤气灶,那么多年过去,烧火的技术不够熟练了。孙宾他们这些古人习惯了烧火做饭,孙宾来烧火再好不过。这样自己就可以一心炒菜了。
白晋趁着这段时间用清水洗了洗土豆丝,去掉一些淀粉,然后用手摸了一下陶釜,有点烫手的时候从陶罐中倒了一些油进去,陶釜里很快嗞啦作响。白晋把几条辣椒丝撂进陶釜里呛一呛,然后胡萝卜丝倒进去,用匕翻炒了几下,接着又把洗干净的土豆丝倒了进去,因为怕古人吃不惯辣椒,白晋就没有往里头搁太多的辣椒丝。可惜没有葱和蒜头,不然香气很快出来。
随着白晋的翻炒,动物油脂伴随着植物的香味飘了出来,红色的胡萝卜丝和黄色的土豆丝纵横交错,如一匹烂漫的彩锦,甚是好看。
第六章 吃吃吃吃()
孙宾看到木制的匕将金红二色翻来覆去,原来这就是炒,但是这样真的能熟?
这里的调味料看到的只有盐,白晋低声嘀咕一句:“可惜没有酱油和醋……”不然酸辣的胡萝卜土豆丝会更加开胃。
孙宾耳力过人,白晋的自言自语当然听得一清二楚,沉思了一下道:“你说的是醢和醯吧,有的。”孙宾站起来推开小隔间的门,从里面抱出两个敛口小陶瓮,掀开上面的盖子,一股咸酸的味道飘散开来。
白晋拍了怕脑门,他二了,酱油和醋都是古人传下来的,怎么会没有?可能叫法不一样了。
这时的酱油是由肉制作而成,叫做醢或者醢酱,由专人完成,制作技术保密,王宫中还有专门制作醢的醢人。酱油的称呼在宋朝时才出现。醋在这时不叫醋,叫醯或者醯醋,还有人称之为“酢”、“苦酒”,到汉朝时才被称为醋。
白晋用勺子各舀了一点淋到胡萝卜土豆丝上,香气顿时如怒涨的潮水般爆发开来,并快速向四周蔓延。
苏秦和张仪此时正从书楼上下来,刚走到门口,被这香味一冲,两个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噜一声。他们两个互相鄙视了一眼,急急忙忙向厨房赶去。
煮的到底是龙肝还是凤髓?香甚!香甚!
“师兄来得正好,去请先生吧,饭菜快做好了。”孙宾说,一边用匕舀出鼎中的肉汤到簋中,再放到食案上。白晋则把炒好的红萝卜土豆丝装到豆里面去。豆是一种类似高脚盆的容器,高约十厘米,口径宽约十四厘米,呈喇叭状。
张仪扫了一下案上的菜式,忍不住暗暗咽了一下口水:“好。”
“不用,我已经来了。”鬼谷先生背着手,站在门外笑吟吟道。
“先生,师兄,你们再等等,很快就好了。”白晋额角带着汗水,眉飞色舞道。虽然条件简陋,但两道菜的品相和味道都不错。
“既然这样,我们多等一下也无妨,这次就不劳烦师弟将食案捧来了。”苏秦袖手站在门边,笑得一脸纯良,眼光却停留在食案上。张仪撇了撇嘴,净瞎说,哪一次不是等师弟把食案都摆好了才出现的?
五张食案上都摆着有用簋装着的萝卜炖肉;用豆盛着的胡萝卜土豆丝;用陶钵盛着洗干净的葡萄;还有用陶碗装着的黍米饭,几乎每一张的食案上都摆满了。
“OK。”白晋将最后一份黍米饭摆上,“可以拿走了。”刚才从孙宾的聊天中他得知他们是集中在一个屋子里吃饭的,并不是每个人捧回自己的屋子里吃。一起吃饭倒可以促进师兄弟之间的感情。
“我来拿。”张仪一步上前,小心捧起一张食案,靠得近香味更加浓烈,那白如牛乳的汤水,灿若彩帛的菜肴,晶莹剔透的葡萄,无一不在刺激着他的视觉味觉。他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先生,我先给你送去。”张仪急吼吼地说。
“不用,我自己来。”鬼谷先生上前捧起一张食案,深吸了一口称赞道:“妙,妙。”
苏秦不甘示弱,上前也捧起一张食案,嗅着菜肴的香味,眯起了眼睛。
等他三人走后,孙宾左右两手各抄起一张食案,转头对白晋道:“你的食案我帮你拿了。”
“谢谢孙师兄,我得先把这里清洁一下。”做完菜后,白晋习惯保持厨房的清洁。
“不用,待会会有人清洗,别让先生久等了。你拿个陶盆装些清水一起来吧。”孙宾站在门外,明显是在等着白晋。
白晋听完只得转身装了一陶盆的水,捧着跟在孙宾的后面。
他们吃饭的地方在厨房旁边的石屋里,酉时时分,因为是夏日,虽然已经是季夏,但夕阳依然还没有完全下山去。橘黄的夕阳斜照在谷中,像一幅发黄的古画。
白晋的灵台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一切莫不是梦耶?
两人走进石屋的时候,他们早已经跽坐在食案后面,出奇的安静。苏秦和张仪不像以前在饭前还要唇枪神剑一番。
孙宾摆好食案,让白晋坐到张仪的身边,然后接过他手中的陶盆,恭敬地捧到鬼谷先生的身边,让鬼谷先生洗了洗手。白晋这才想起来了,好像这个时候的人主要用手来吃饭。他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筷子。幸好还有舀汤的匕。
待鬼谷先生开始进食,众人才开吃。
张仪早已留意着色彩鲜艳的胡萝卜土豆丝,这两样他都没有见过。张仪净手后迫不及待地捻起一撮儿放进嘴里嚼了嚼,酸酸甜甜的,又爽脆,让人胃口大开。他再多嚼了几下,丝丝的辣味在舌尖绽放开来,增添了味道的层次感,越吃越想吃。
还有那炖得软烂的萝卜与肉块,肉汁完全渗进萝卜里面,一口下去,清甜的萝卜顿时在口腔里融化,暖暖的感觉一直熨帖到心里。
张仪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吃!
孙宾喝了口汤,清甜而不油腻,味道恰到好处,增之一分过咸,减之一分过淡。以往他也吃过萝卜炖肉,但却没有白晋煮的那么好吃。
苏秦细细嚼碎红萝卜丝,尝到了萝卜的味道,诧异了一下,这是萝卜?但为何是红色的?
他看着手上的半根,忍不住问道:“此是萝卜?”
“是胡萝卜。”白晋解释道,“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和各种维生素和矿物质,具有很高的营养价值。”
苏秦虽然听不明白那些什么素,但是从白晋的话中还是可以知道这红色的萝卜对身体大有益处,忍不住多吃了几条。
胡萝卜主补,白萝卜主泄,两者最好不要同食。这次是因为不够菜,白晋才一起把它们端上桌。这一点,白晋并没有说出来。
“这又是何物?”鬼谷先生捻起一条土豆丝问。他曾云游四方,但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吃过。这种东西颜色好看,口感爽脆,和芋头般容易有饱腹感。
“这是土豆,也叫马铃薯。”白晋说,“有丰富的膳食纤维,易饱腹,能够作为主食,替代米饭。用它可以做出很多样的菜,例如炸薯条,土豆泥,醋溜土豆丝,土豆炖牛腩,咖喱土豆……”
光听菜名就想吃了!
第七章 满意()
苏秦满意地放下匕,陶簋、陶碗、豆里的食物都被吃得半点不剩,只剩下了陶钵里的红色葡萄。这些是美国进口的加州红提,洗干净后,晶莹剔透得像红宝石般漂亮。
“这是……”苏秦迟疑地拿起一个。
“是蒲桃吧,”鬼谷先生道,“我曾在羌看到过。那里还能用来酿酒。”鬼谷先生目光悠远怀念道。
“是葡萄。”白晋点了点头,“的确可以用来酿葡萄酒。”
“蒲桃酒?”张仪眼中亮光一闪,转向白晋,“你会酿?”
“只要有足够的葡萄,我会。”白晋微勾唇角,自信道。现代很多家庭都会自酿葡萄酒,虽然没有大师酿出来的好喝,但也不错。
“到时候得要给我多留几壶。”张仪咂了咂嘴,一脸向往。吃过白晋做的菜后,他不再怀疑白晋的厨艺了。这小子年纪虽小,但厨艺非凡,给王侯做菜也是使得。
一顿饭下来,白晋的厨艺收服了众人的胃和心。张仪和苏秦你一句我一句和白晋聊天,不经意间就想将白晋的老底掀了去。白晋对各地的菜式和做法如数家珍,听得张仪和苏秦眼中又火热了几分。白晋侃侃而谈,但对自己的来历却守口如瓶,要不是他知道张仪和苏秦嘴皮子厉害,提防着,早就说漏嘴了。
饭后白晋帮着张仪收拾,孙宾和苏秦留了下来。等两人托着食案走了出去,苏秦才问鬼谷先生。
“先生真的要留下此人?”这小子来历可疑。
鬼谷先生捻了捻胡须,悠悠一笑:“你不必忧心,此子虽命格奇特,但于尔等无碍。”
听鬼谷先生这么一说,苏秦才真正放下了心,先生精通易理,既然算出那小子和我们并无相冲相克,那就不用太过担心他会对鬼谷不利了。
鬼谷中虽然没有奇珍异宝,但各家典籍却吸引着一些人趋之若鹜,不断来寻求强国争霸天下之道。尤其庞涓刚出师不久就得魏王重用,鬼谷更是名声大噪。每天在鬼谷外面转悠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苏秦的担心不无道理。
相比于苏秦的疑虑重重,张仪表面上显得坦荡得多,不过白晋知道这也是一个老狐狸。张仪一边洗刷餐具,一边和白晋天南地北的侃,从楚国的风俗说到燕国的人情,从秦国的政治再说到齐国的经济,顺便再点评一下赵魏韩三国。
张仪说得天花乱坠之时暗暗观察白晋的反应,见他津津有味地听着,也不多说附和一下,一时间也难以推算出白晋的身份来历。
白晋微垂着头,学着张仪手上拿着丝瓜瓤沾了一个陶罐里的黑色的皂角水洗刷餐具。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里白晋用过,因此也不感到陌生。用皂角水洗没有用洗洁精那么顺滑,洗完后手感觉涩涩的,不过倒也洗得干净。
洗好的餐具放回长案上,食案也要抹干净放回厨房的小隔间。将鬲里已经凉了的水倒了后,张仪重新点火烧水。除了冬季,他们三个一般沿着隐秘的石头路下山到溪水里面沐浴,鬼谷先生上了年纪,这些热水是烧给他的。
等鬼谷先生沐浴完毕后,苏秦他们就拿着火把勾肩搭背下到溪水里面去,夏天的日照长,接近戌时之时,天空还没有完全黑透。
不一会儿,山下传来了一阵阵的歌声,清越飞扬,在暮色渐沉的山间萦绕。白晋侧耳倾听,认出是张仪的声音。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张仪的歌声还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