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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面上带笑,手里轻轻捏了一个布袋过去,他眼睛里全是诚恳,压低声音道:“我家主人本不待张扬,说来也不是外人,我家主人主人富顺人士,先主人翁同陈千户为我家主人和陈家女公子约定婚姻,我家主人这是来宜宾看丈人了!”
那卫兵把布袋轻轻一掂,然后满意地笑了笑,又好奇地探头看看不远处的年轻人,这才笑嘻嘻地道:“原来是陈千户的女婿!好在今日是我当值,不然你等还得白跑一趟。”他将布袋揣进怀里,才道:“如今陈千户却没有住在卫所!前些时日他自家刚在前边毛狮街上置了宅院。今日恰巧他休沐在家,并不在卫所里。”
李诚揖了一礼,大喜道:“这可多谢军爷!”
他掉转头同李永仲一说,李永仲合掌一击,道:“毛狮街也并不很远。确实我们先前想左了,恐怕我这位岳父大人专程挑了个休沐日在家候我上门,所幸现在天色还早,还能赶得及。”
一行人又急急忙忙地上了马车,好在车夫是宜宾本地人,熟悉路途,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阵,就听他在外头唤了一句:“李管事,咱们到了,从这巷口进去便是陈千户府上了。”
李永仲依言下车,就看见一条清幽小巷左曲右拐地延伸出去,两边青砖垒墙,墙头上覆灰陶瓦,石板铺路,两边是下水明沟,冬日里头也听到淙淙流水,种了些黄葛榕树,冬日里也有半树绿沉的枝叶并不萧条,许是摇着拨浪鼓的货郎刚走不远,还能听到扑棱扑棱的鼓声。
他整整衣袍,让梧桐同何泰捧了礼物,带着李诚往巷子里头走。李诚往周围看了两眼,感叹道:“我同这位千户官打了几年交道,这也是第一回听说他买了宅院,以前一家都是住在卫所里头。”
“难怪你径直带我们往卫所去了。”李永仲点点头,不以为杵道:“不妨事,这也不能怪你。
最后他们停在一座宅院之前。两棵成人双手一握的门槐立在两边,门前下马石,栓马桩,也不用三间三架大门,只简简单单的一对版门,下有抱鼓石一对,看着简单低调,不过黑油大门和其上的锡环,以及门前一对戏球狮说明了主人朝廷命官的身份。
李诚上前叩门,片刻有个穿青灰贴里的总角少年仆役开了门,见是李诚,立时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道:“原来是李管事!我家千户老爷今晨还在念叨你呢!果是姑爷来了没?”他倒活泼,将头往外一伸,就看见站在后头的李永仲,顿时一声惊呼,闪身进了门里,只远远留下一句:“那便是姑爷?待我叫我们管事来!”
李永仲和李诚面面相觑无言。李诚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这孩子据说是陈千户在辽东收留的孤儿,叫做陈虎,又唤作虎头,平日里性子跳脱活泼,颇得千户青眼,往常里我往陈家来,常见他,故此相熟了些。”
李永仲脸上没甚表情,忽然扑地一笑,脸色放松了几分,摆摆手,吁出一口笑道:“这孩子倒是个实性情的人!我倒觉得有趣,不过仆人敢把客人晾在门外,怕是我这位岳丈大人,平时里为人也不是个刻板的吧?”
“仲官儿看人真是有一套!”李诚先赞了一句,又向李永仲分说道:“这位陈千户,带得一手好兵,打仗也是好手,不谈辽东,就说他回了四川,打了不知多少胜仗,最后都是一张憋不住的刻薄嘴坏了前途!”
“天启五年,哦,也就是前年,听说陈千户带兵往某地平叛,将贼兵剿了个精光,大家伙高高兴兴地往回走,正好在路上遇见他某一同僚刚带兵至此,听说贼人授首,同僚便求着陈千户匀他几级首级,他倒慷慨,可惜大概是高兴太过,顺嘴就说:‘你真是可惜,早是再快点,压根没有那某某卫的人甚事!’”
李永仲慢慢地张大嘴巴,他眨巴几下眼睛,木呆呆地问了一句:“然后?”
李诚苦笑一声,摊开手道:“这话传到某卫所的耳朵里,别人不干了啊!立时一状告到了指挥使跟前,这下好,一个蔑视同僚的帽子扣下来,只落得个功过相抵,好险逃过一顿军法!”
第三十章 叙南卫、岳父岳母(2)()
“你这老货!倒好揭我的短!”
李永仲一愣,闻声抬头,就看他曾经见过两次的未来岳丈缓步从门中走出。待到了跟前,李诚先深揖一礼,笑着告罪讨饶道:“亲家老爷,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揖毕起身,他敛了脸上的笑容,将李永仲让出来,垂手道:“仲官儿,这是陈家丈人,你只管行礼便是。”
李诚并不知道李永仲心里所想,只担心万一仲官儿并不乐意李齐订下的这门亲事,怕要失礼,不过他的担心算是白费。只见李永仲伸手撩开下摆,利落地给陈显达磕了个头:“小婿见过岳丈大人。”——先前在李齐病榻之前,双方已换了信物,这就算是正式下聘,婚约成立了——他对这桩婚事并不抗拒,甚至在经历过府中内院繁杂之事后,很乐意娶一位能为他分担解忧的妻子。
陈显达顿时笑眯了眼,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虽然李永仲感觉用拽提形容更合适——上下打量他一番,脸上更显满意,说出三个好来:“好好好!李兄对我情谊深厚,为我送来这样齐整的好孩子!咱们赶紧进去,你岳母手艺颇精,已经治下一桌好席面,就等你来了!”
陈家的宅子并不大,虽然是五品实权的武馆,但是陈显达并不像他的同僚那样喜爱奢侈享受,不过西南常见的三进院子,从街门进去,便是一排五间的倒座门房,再往前行,两边影壁上只用青色素面方砖,少见富贵花草;垂花门两边是抄手门廊,路上正遇小厮,慌忙肃手躬身行礼;然后,便是二进的庭院,也是以草木居多,不见花树。
陈家人口简单,只有陈显达夫妇并一个女儿,没有妾侍一类,再加十来个下人仆役,不过这没算上陈显达的亲兵,一共二十余人,都是他从辽东带回来的心腹,这座宅院,多是因着他们人多才置下的。
原本夫妇二人同女儿都住在二进院子,后来虑着女儿年纪大了,此处男子往来也多,就给她和贴身丫环挪到了三进罩房里,二进的厢房住进了亲兵们。因着这个缘故,庭院中多种草坪,东南上设了两个木人。
“我家人口单薄,”陈显达向女婿介绍完家中人口,心有所感道:“便是当年家变之前人丁也不丰裕,如今我膝下只有一女,我和她母亲都是如珍似宝地爱护,也纵了她的性子,同寻常女儿很是不同。不过这绝非骄纵,小女德容言功都是极好的。”说到此处他干咳一声,看着李永仲,赔着几分小心地说:“仲哥儿也是好孩子,你们要好好地过日子才是。”
“家父既然为我订下令嫒,那岳父掌珠就没有什么不好的。”李永仲正容答道:“李陈二家是通家之好,岳父大人不必过谦。”他顿了顿,笑道:“更何况,看岳父容貌人品,就知道令嫒一定风姿过人。”
这俏皮话倒是让几个人都笑出声,连随侍的丫环都提袖遮挡抿唇一笑,更别说陈显达本人。他笑得前仰后俯,指着李永仲笑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喘着气咳嗽两声道:“你这小子这般促狭!那可是你自己媳妇儿!”
“好在我这闺女不像我,不然别人说是给你当媳妇儿还是给你当兄弟?”笑完之后他感叹道:“我家闺女像她娘,不是我自夸,满宜昌城也找不出几个如我闺女这般聪慧懂事的女孩儿。”
面对这位绝世好父亲,李永仲笑得多少有几分僵硬。和陈显达在富顺那短短的两次接触让他以为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个性沉稳练达,心思诡谲多变,但实在没想到的是,实际上是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要用后世的某些流行语来形容,大约就是——汝为猿猴延之救乎!
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委婉地表示:“令嫒一定是极好的”然后他实在说不下去了——说自己也很好的这种自夸语实在不是生性冷淡低调的李永仲说得出口的,然而不这么说,难道让他承认自己不够好配不上陈家女儿么?!
在这一刻,他深刻地理解了岳父命途多舛的仕途,并且突然对岳母大人怀抱了一份强烈的同情心——您真是辛苦了,和这么一位人物当了数十年夫妻,然后微妙地对未婚妻有了一份好奇和恐惧:有这样一位父亲,这个女儿想必很不一般。
“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女婿进来,原来是你这个老头子拉着他东说西说,”明快清冽的女声从远至近,话声刚落,就看见一个穿绛色杭锻遍地洒金缠枝菊纹立领褙子的妇人面上含笑缓步过来,李永仲闻言心知这是陈显达之妻,他未来的岳母。因这不是行礼的地方,只是低头,待陈氏走近便深揖一礼道:“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陈氏笑容加深,示意身边的嬷嬷将他扶起,轻言细语道:“你这孩子真是太客气了些。”又横了一眼站在边上装作若无其事的丈夫,冷笑道:“你这岳丈偌大年纪,还要跟个小辈逗趣,也不知道几十年是不是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永仲木然地保持着微笑,以为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他果然还是小看了岳母啊。应该说,能和他这位“人中龙凤”的岳父大人结缡数十年,岳母本身也非常人。
将不着四六的丈夫甩到边上,陈氏亲切地慰问了李永仲,先是和他一同感怀了一回丧父之痛,顺便抱歉地解释“本不该穿红的,奈何女婿头回上门,必得郑重些”;然后又问起了他家里的人口情况,问候了亲近的长辈,并且完美地避开了可能会涉及到兄弟关系的部分(因此李永仲认为陈显达在这方面应该和妻子有过很好的沟通)。甚至陈氏还和李永仲聊了几句井场,又提起了辽东和西南,叹息说如今到处纷乱。
总之,陈氏完美地展现了一位当家主母的素质,让李永仲感叹不已——他曾经以为所谓的正妻主母每天不是忙着宅斗,就是忙着管教儿女,见识超不过四方天空,但陈氏让他意识到,他对明代女性的看法多少有些成见,她们也并非全都是后宅妇人。
到谈话的最后,李永仲对岳母的看法完全是敬仰和赞叹——彼时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正堂分主客坐下,有丫环放了拜垫,陈氏夫妇坐在上首,李永仲正正经经地给岳父岳母行了大礼,又奉上各色礼物——其中,就有一双羊脂白玉雕的大雁,仅成人巴掌大,油润可爱,寓意如何,不言自明。
陈氏一眼瞥见礼单的那双玉雁,心下对这新女婿更满意了几分。她虽然从未明说,但着实对这位不仅素未谋面,并且之前几乎从未听说过的女婿有些担心。她年过不惑,和丈夫只养下一个女儿,尽管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从小看作眼珠子一般,是她血中血,骨中骨。
几月之前丈夫去富顺见友人最后一面,就得了个女婿回家,要说陈氏不担心,真是连三岁稚儿都骗不过。之前听说是盐商家里的,还惶恐粗鄙,唯恐配不上女儿。如今一见,女婿不说一表人才,但是也文质彬彬,看着沉稳可信,心里头的担忧就去了大半。又见礼单里有对上好的羊脂玉雁,晓得了对方诚意,更将心放下来。
待丫鬟上了茶,喝不两口,她便起身笑道:“说了这许久,厨下也该好了。你们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