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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玩意儿也不该这么贵!”秋凤不敢冒犯公主,冒犯店家她是不怕的,便大声顶去。
“快给了银子走。”公主说着便跨出店门。
“这店家也太坑人了。”秋风给了钱出门时还在说。
又过了几道街口,太平公主问道:
“一共走过多少街口了?”
“我们走到第二个街口转的弯,转弯后又走了四个街口,一共六道了。”
“我怎么记着是八道呢。”太平公主一心想着那把剪刀,花的是二两八钱银子,便记住了个“八”。
“那一定是奴才记错了。”秋风在宫中多年,一向唯主子之命是从,顺着公主说。
这样一来,回去的路就找不着了。转上两圈,就更糊涂了。
秋凤要找人间路,公主阻止她说:“你长期在宫中,说话口音早变了。我从小在长安长大,说话声音也不一样,随便问路,遇上歹人,一听我们是生人,就麻烦了。”
还是公主点子多,她说:“我们不是从北边来的吗,往北边走,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她俩便认定朝北走,刚过两个街口,秋凤便指着前面说:“公主快看,桥,那不是我们来时走过的桥吗?”
太平公主一看,果然是座桥,便说:“你看怎么样,往北走该不错吧。”
可是走近一看,桥倒是桥,不是来时那座。
两人坐在桥栏杆上,东瞧西望,不知所措。桥下的行船往来如梭,她们都没有心思看。
太平公主闭眼想了想出门后走过的路,渐渐理出头绪,辨出了方向,确定这座桥是在先那座桥的东面。于是眼前一亮,转身向西,踮脚一看,远远的果然有座桥。她高兴地拉着秋凤道:“你看,那上面不是我们来时走的桥吗?顺河走上去就是。好了,找到回去的路了。走,下桥去,找个地方歇歇脚,吃饱了好回。”
两人下桥后,找了家河边的饭馆,在一张临窗的桌边坐下。
堂倌过来,送上茶水手中。然后“宫爆鸡丁,红烧活鱼,糖醋里脊……”报了一长串,听得公主不耐烦,说道:
“拣好吃的送上来就是,少啰嗦。”
说完,堂倌下去,公主便独自走到窗前,摸出那把小剪刀,细细玩赏,还不时把它送到眼睛边,对着天空细看,边看边忍不住笑。她心想,怪不得那年外国进贡给母后这样一把小剪刀,她不用来剪指甲,没事就拿出来看。我想看看她都不给,原来有这么些机关。今天,好运道,我也有了一切
秋凤见公主拿出那把剪刀不停地看,觉着奇怪。不就是把剪刀吗,有什么稀奇,还那么贵。她见公主看了一阵后把剪刀用手帕包了,揣在怀里。过了一会儿,大概怕它扎了肉,又取出来放在桌子边。
正在这时,那边传来鞭炮声,只见一队插满红绿彩旗的大小船只,在阵阵欢快的乐曲声中缓缓前进。原来是一支迎亲的船队,船中坐着新郎新娘,大小船上摆满了嫁奁,送亲的队伍吹吹唱唱敲敲打打,好不热闹。用船迎亲,是这几年洛阳城的时髦事,有钱人家都爱这样操办。沿河上下,一路风光,出尽风头。
秋凤趁公主专心致志观看河里船队迎亲之际,忙取过那小剪刀,细细察看,别无异处,只是剪刀把那里有个凸起的白点,像是镶了一颗什么珠子。她也学着把剪刀拿近眼睛,对着珠子往亮处看。起初看几眼,未看真切。当她对准光线,看得真切后,立刻如触电般抖着双手,把剪刀放还原处。
太平公主转过脸来,见桌子上的剪刀已被动过,秋凤的脸又红一块白一块,心中不免一笑,脸上却十分严肃地问:
“刚才你动剪子了?”
“奴才该死!”秋凤说着就要跪下。
公主低声喝道:“这是什么地方?坐下!”
这时,伙计送上菜饭,公主边吃边问:
“谁叫你偷看的?”
“奴才见公主看,我也想看。”
“看见了?”
“看,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公主逼着问。
“看见两个人。”
这时,伙计送菜的脚步声过来了。公主换了腔调说:
“秋凤,还不快吃饭?”
秋凤端起饭碗,可是吃饭的兴趣全无。
“看见两个什么人了?”公主接着问。
“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在干什么?”公主问了,自己都忍不住暗笑。
“奴才,奴才实在不敢说。”
“那你为什么敢看?”
“奴才不知道。”秋凤端着碗,却还没有动筷子。她吃不下。
今天公主的胃口很不错,吃得津津有味,伙计每端一道菜来,她都夹两筷子尝尝。见秋凤还没动筷子,命令道:
“叫你吃,你就吃。”
秋凤刚刨一口饭进口,还没咽下去,公主又问了:
“那我问你,你看见的那一男一女穿的是什么衣服?”
秋凤使劲把饭吞下去后,回道:
“好像没穿衣服。”
太平公主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来上菜的堂倌莫名其妙。
听公主笑了,秋凤松了口气,便开始吃起饭来。这时公主吃罢饭,擦着嘴说:
“你进宫多年,该知道管闲事的结果。你看,今天又遇上了吧?以后,该说的说,该看的看,闲事少管。”
“谨遵公主教诲。”
秋凤扒完一碗饭,正在揩嘴,可是堂倌又送上菜来,说是他店里的名菜:红烧活鱼。果然,那鲤鱼已煮熟在盘子里,嘴还在张,尾也在摆。秋凤看了说:“饭都吃完了,还送什么菜?”那堂棺道:“刚才你们不是说拣好的上吗?”话没说完,另一个堂倌又送上一大盆“烧全景”,眼看摆满一桌子。
双方正理论间,只见门帘一掀,从里屋出来一个四十开外的八字胡,手拿算盘,走到桌前,僻里啪拉一拨弄,说道:
“一共十二两六钱银子,饶你们六钱,收十二两整数。”
秋凤正待与他分辩,见公主使了个眼色,便不说话,忙去怀里摸银子。坏了,出门带的银子不多,又买这买那,只剩下五、六两,全部掏出来放在桌上。急得她直跺脚。
“大姐,跺脚也没用。这样吧,你们先把这些银子付了,剩下的,请回去取来。不过,你们要留下一个人在这里。”八字胡说着,看了一眼公主。
“慢着”,太平公主说道,“你这个店也太坑人,我们才两个人,你们送上一桌子菜,饭都吃完了,还送。筷子都未沾,还要收钱。试问还有规矩没有?”
“小姐息怒,”八字胡佯笑道,“这菜端上来了,就没有再端回去的规矩,你们不吃也得付帐。”说罢,朝身后的伙计们看看,伙什们同声说:“掌柜的说得在理。”
太平公主看了这架势,好汉不吃眼前亏,便一抹袖子,从手腕上退出一只金镯来,丢在桌子上说:“你看这个值多少?”
八字胡见了一惊,看不出这乡下姑娘,还戴有金镯,一边伸手去拣,一边说:“我看看,该不是铜的吧?”
“你把眼睛睁大点。”公主冷笑道。
那八字胡听了也不计较,拿过镯子,放嘴里咬咬说:
“倒不是铜的,只是成色不够。”
“开个价吧。”太平公主又冷笑一声。
“这样吧,你那些散碎银子我也不收了,算我今天倒楣,就用这镯子抵这顿酒席吧。”
秋凤实在忍不住了,大声说:“你这掌柜的也太黑心,这镯子二百银子也值。你这么坑人,还有良心没有?”
八字胡还是不生气,只软不拉叽地说:
“大姐,你说你这镯子要值二百两,那好,你去金店卖了,我只要十二两银子。不过,要留下一个人作押。”
“别跟他多说,就把镯子留下,咱们走!”太平公主说罢,从拉上秋凤就走。
正在这时,过来一位军官模样的少年,双手一拱说:
“请二位稍留一步。”
说罢,怀里摸出一锭白银,重重地桌上一放,对那八字胡说道:“你把这小姐的镯子还了,我这是二十两银子,你看够吗?”
公主看那少年军官,十七、八岁年纪,脸宽耳阔,双目如电,一脸英气,说话声音洪亮,举止豪放不羁。又恰在危难中伸出援助之手,心中很是敬佩,不觉对他微笑点头,以示感激。
那八字胡见是位军官,先自软了一半,忙把手镯奉还。太平公主并不去接,却对秋凤说:“你拿着吧。”说罢,再次向那年轻军官致谢,并说:
“请教尊姓大名,府上在哪里,以便改日奉还。”
那军官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既然军爷不愿留名,那我们就谢过了。”说罢,嫣然一笑,告辞出了店门,与秋凤急急而去。
两人顺着洛水,很快找到来时那座桥。过了桥,不远就是太平观。二人仍从后门进去,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
晚上,太平公主想到今天有惊无险的经历,很感激那位不露姓名的年轻军官。当时,因急于脱身,也未对他细看,现在静下来,才回想起他英气勃勃的双目中分明也含情脉脉,刚强洪亮的语气里藏有几许温情,刚中带柔,举止有度。可惜的是只短短的瞬间,未及细看,特别是不知他的姓名和府第,真是遗憾……辗转难以入梦时,又想起今天买的那把小剪刀,取出来对着灯光细看,越看越有意思,越看越想入非非,实在难以入眠。
更难以入眠的还要算秋凤,满脑袋装的是小剪刀。她奇怪,怎么绿豆大小的地方能装下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一想到他们光着身子搂在一起就害臊。害臊还要想。她计算了一下,自己十三岁入宫,天天盼皇上临幸,也许能留下个龙种,自己也可以当个嫔妃什么的。可是二十多年,连皇上的面都难见到几次。而今,正如自己的名字,人生已进入到秋天,来日也不多了。她本想就在宫中混下去,就此了却一生。可是,看了那剪刀把里藏着的故事后,她的信念动摇了,把自己就这么交给高墙深院的皇宫关一辈子也太亏了。大概就在她陪太平公主去逛洛阳城回道观的第三天晚上,收拾了些衣物细软,不辞而别了。
在成千宫女的皇宫里,跑了个把宫女,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在花名册上少了个“秋凤”的名字而已。
且说那青年军官目送两位“村姑”走出店门后,转身对八字胡说:
“小心下一次不要碰在我手上。”
说罢出门,也顺着洛水河,远远跟在那两位村姑身后。
这年轻军官说起来也是洛阳城里一个叫得响的人物,他名叫薛绍,其父乃朝廷光禄卿,其母是唐太宗之女城阳公主,今年刚满十八岁,在禁军里补了个校尉的军职。他今天偶尔到这家饭馆吃饭,目睹这件恶店欺客的事,便打了个抱不平。
薛绍虽然年轻,头脑甚是聪明。他见今天那年轻小姐虽村姑打扮,却有大家气质,美丽大方,谈吐不凡。又看她那金镯,定非一般人家所有。在一种好奇心的驱使下,便尾随在后,要看个明白。一看他们上了桥,朝皇宫方向走去,他更奇了,便再跟一程,一直看见她们从后门进了太平观,他才满怀一肚皮疑问回到家里。
薛绍家住洛阳城东北角的铜驼坊。那是一所大宅子,是当年太宗皇上给城阳公主的陪嫁礼之一,离皇宫也不远。
薛绍回家以后,便把今天如何在饭铺遇见两个“村姑”模样的小姐,她们的年纪长相,说话行事,以及后来进了太平观后门等,一一向母亲讲了,并说那年轻一位看来绝非出自一般人家,他总觉得与她有什么缘分,求母亲相助。
城阳公主听了儿子的一番形容,心中便有了几分底。她说道:
“依你说的情形看,那年轻小姐说不准就是太平公主。这一阵,她正在道观里读经,大概是耐不住了,带上宫女外出游玩。幸好碰上了你,不然还会惹不少事。”
薛绍听了,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