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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大将军难道没有听出,诏书中有一个十分关键的词么?”
“还请大人明示!”
汲黯看了看卫青道:“诏书用了‘躬率戎士’四字褒扬将军殊勋,然将士戍边,是为己任。身为三军统帅,责无旁贷,何谓‘躬率戎士’呢?显然,张大人起草的这份诏书有溢美之嫌,不免违了大将军的初衷。”
“大人这样一说,在下似乎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再说此役大胜,乃诸位将军戮力同心,陛下独赏在下而未及他人,更令在下非常不安。”
汲黯对卫青的清醒十分欣赏,禁不住举起茶杯道:“下官以茶代酒,聊表对大将军的敬意。至于封赏之事,还要等大将军回京以后,面奏皇上。而且皇上决定从今年起,大将军、丞相各主一班朝臣。班师之后,皇上自然会告诉大将军的。”
“哦?在下戎马倥偬,朝内之事知之甚少,还望大人赐教。”卫青请教道。
“大将军日后可谓权倾朝野,名实均在太尉之上,所以下官希望大将军好自为之。”
卫青放下茶盏,脸色也庄重了:“不知大人能否说得详细些?”
汲黯道:“须知自古为官者有三大忌:其一,不可功高盖主;其二,不可贪赃枉法;其三,不可纵容子弟。大将军明白么?”
卫青忽然悟到,这正是汲黯所有话语的核心,他内心十分感激这位同朝为官的兄长。
“听大人一席话,真是让在下醍醐灌顶啊!”
卫子夫在这个乱花纷飞的日子到上林苑亲桑了。这是与皇上一起垂范天下,倡导农桑的庄严典礼,自然马虎不得。
前几天,卫子夫已传下口谕,除后宫妃嫔必须陪同外,两千石以上官员的妻子也不能缺席。
卫子夫是个细心谨慎的人,她早早地就起来了,在宫娥的伺候下认真梳洗。
尽管亲桑只是一种礼制上的程序,可毕竟被赋予了“劳作”的意义。所以她今天薄施粉黛,穿了青色的深衣。
用过早膳,春香进来道:“吉时快到了,请皇后登辇。”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容装,确定这身装扮足以表示对蚕神的虔诚后,才向春香问道:“各位夫人都到了么?”
“启奏皇后!各位夫人都在安门大街等候多时了。”
“那好,我们出发吧。”卫子夫莞尔一笑,在宫娥的搀扶下出了椒房殿。
皇后的鸾驾用青色的羽毛装饰得分外典雅,四匹雪青的马拉着车驾,在林立的旌旗护卫下,浩浩荡荡地朝西而去。
与其说这是卫子夫亲桑的出行,毋宁说这是一次皇家亲戚间的聚会。
不是么?半年前,刚刚为卫青生下一个儿子的长公主,今天以长公主和大将军夫人的双重身份获得了骖乘的殊荣,她现在就雍容华贵地坐在皇后的身旁。她很亲昵地与卫子夫依偎在一起,她们的身份因为卫子夫入主椒房殿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长公主目光不时地看着身边的皇后,似乎她的一颦一笑,都会让她的情绪做不为人察觉的调整。
执掌鸾辔的不是别人,正是太仆公孙贺的夫人,卫子夫的姐姐卫君孺。
这种耐人寻味的组合,不仅是一种情感的维系,更是元朔年间宫廷纽带的象征。
如今,卫青和公孙贺都在前方打仗,两个独守空房的女人自然借着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获得了一次排解寂寞的机会。
后宫美女如云,刘彻宠幸的也不只是卫子夫一人。她每隔五日才有一次主动接近皇上的机会,有时候皇上也主动到椒房殿与皇后相聚。这一切都以皇上的意志为主,卫子夫只能面对现实,尽量不去想皇上怎样在众多的女人中消耗自己的精力。
但不管怎么说,皇后銮驾的核心地位是任何人也不能触动的。
被册封婕妤的夫人才有资格单独乘坐车驾,跟在皇后的车驾后面,而那些至今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只能四个人挤在一辆车驾上。
这也是卫子夫最不习惯的。进宫这么多年了,每逢这种情况,她的心就很不安,也很无奈,仿佛是因为自己才让皇上疏忽了这些女人。
长期待在深宫,卫子夫觉得自己对四季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了。忽然走进春天的怀抱,她的整个身心就释放在蓝天白云下。她望着道旁的绿色长廊,望着夹植在树间的鲜花,贪婪地呼吸着,任花的芬芳沁入久闭的心扉,她已经很久没有与天地这样亲近了。
第二十四章 情怨话里识情操
车驾出了长安城,又别有一番景象。青鸟翩翩,柳絮纷飞,碧野千顷,芳草漫道,终南山横亘在平原的南缘。
女人们便觉得眼睛不够用了,睫毛闪闪跃动,春波悠悠荡漾,伴随着车毂的吱呀和马铃的叮当,春天在她们面前展开万紫千红的画卷。
长公主看了一眼聚精会神赏春的卫子夫道:“娘娘在想什么呢?”
卫子夫的眼睛湿漉漉的:“本宫想起了儿时随母亲在田间的趣事。”
这种情感,自然是从小长在宫中的长公主体会不来的。长公主这会儿想的是,在这个日子,要是卫青在京城,会不会与她一起出来踏青呢?他们不要那么多卫士跟着,也不要那么多丫鬟伺候,就他们两个人,骑两匹马,荡荡悠悠地行走在春风里,那该是多么惬意啊!
可卫青此刻却正在边塞,她的心一下子就跟着他走了。
“听说前方又打了胜仗?”
卫子夫点了点头:“是啊!皇上已经派汲大人到塞外劳军去了。”
“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敕封青儿为大将军,食邑又增加了八千七百户。”卫君孺一边说,一边侧脸向长公主看去,只见她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从关系上说,长公主现在与卫君孺、卫子夫都是大姑子、小姑子与弟媳的关系,所以自家人之间的谈话便没有了谨慎。
“太仆大人随大将军出征,也会得到赏赐的。”长公主漫不经心道。
可是她的话却惹来卫君孺的不快,她用马鞭轻轻打了一下辕马的屁股,回头看了一眼卫子夫道:“哪里呀!他这次又是无功而还,他怎么能和青儿相比呢?妹妹如今是皇后,还请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卫子夫觉着她们的话越说越远了,担心再说下去,会伤了彼此的和气,于是忙道:“眼前的景色挺不错的……”
虽然话说到这里被皇后截住了,但长公主的心思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她决计要把盘算了多少天的心事,借着亲桑的机会告诉卫子夫。
日近中午的时候,车队驶进了上林苑。水衡都尉带着当班的黄门和宫娥早早地就在苑中等候。皇后和妃嫔们被迎接到碧树葱茏的昭台宫中洗梳、小憩。她们简单地用了茶点,就来到“蚕馆”,只见苑窳、寓氏两位蚕神面前已经摆好了中牢。
卫子夫率领妃嫔和大臣的夫人们虔诚地向蚕神行大礼,献牺牲,焚香火。蚕馆内外,钟鼓竽笙,徘徊环绕,经久不绝。
祭祀的程序结束后,卫子夫在水衡都尉的陪同下来到桑园,摘下三片桑叶,放进篮内,就算是亲桑了。
那桑叶嫩嫩的,绿绿的,卫子夫很想多采一些,然后倾听蚕儿沙沙吃桑的声音。可是,礼制规定她只能采三片,她只好回到宫中,凭栏而坐,一边喝着茶,一边看妃嫔和大臣的夫人们采桑。
那些穿梭在桑树间的面孔,有些卫子夫见过,有的才第一次看到。她们专心地忙碌着,可卫子夫总觉得这些人少了农家桑女的欢快与自在。
她正思索着,耳际便听到女人的娇喘声,她转脸看去,原来是长公主。
“皇姐累了吧,快来歇歇!”卫子夫赶忙起身招呼,眼里充满温柔和热情。
“谢娘娘。”长公主笑了笑,就对身边春香道,“你们先退下,本宫有话与皇后说。”
“何事如此神秘兮兮的?”卫子夫笑道。
“据儿五岁了吧?”
卫子夫点了点头。
“皇上有册立太子的打算么?”
卫子夫迷茫地看了长公主一眼,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到这个问题。但是,她知道册立太子事关大汉国脉,是需要廷议的。
“没有啊!再说据儿还小,什么都不懂……”
“娘娘怎么能这样说呢?立太子不仅事关据儿,亦关乎娘娘自己。母以子贵是自古的道理,娘娘难道不明白?”长公主又往皇后身边靠了靠,说话的样子更加神秘。
卫子夫怎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呢?进宫这么多年了,围绕册立太子而发生的往事她听过不少。前车之鉴,她不得不谨慎,决不会不识时务地向皇上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是皇上的事情,本宫实在是开不了口。”
“娘娘此言差矣!这事还是要早作打算。虽说祖制立嫡以长,可皇上那个性格本宫清楚,难保有一天他对哪个女人有意了,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娘娘若是不好说,本宫就相机在皇上面前吹吹风。”
长公主说这话也是有底气的,她认为在卫青被封为大将军之际,就是提册立太子的最好时机。
卫子夫从内心里感激长公主,从她把自己送进宫的那一天起,每到关键时刻,总是能得到她的关爱和襄助。但是,长公主接下来的话却让卫子夫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
“本宫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伉儿他们三兄弟,如今不管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外甥、大将军的后人,总不能没有个名分吧?”
卫子夫就有些不解,他们三兄弟一个比刘据小一岁,一个刚刚两岁,一个刚刚半岁,长公主怎么就想为他们谋名分呢?
“他们都还是孩子呀?”
“他们可是皇后的内侄啊!说什么也得弄个爵位吧?不然待你我年迈,谁还来为他们张罗这些事情呢?”
卫子夫吃惊地看着长公主,还是那张保养得很娇嫩的脸,还是那淡淡描画了的眉,还是那丰满的身体,可怎么却让她感到陌生了呢?在卫青离开长安的这些日子,她整天都在府中想些什么?
她不是不了解皇上关于后宫不准干政的训诫,可还是要将这个难题提到自己的面前。卫子夫渐渐明白了,原来这些年她对自己的每一个帮助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可依自己的性格,怎么可能满足她的这些非分之想呢?卫子夫轻轻地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慢慢地拂去落在膝前的柳絮,借以平静自己的心情。
待她再度面向长公主的时候,她的为难和无奈便都全部映入长公主的眼里。
“皇姐爱子之情,本宫深为理解,可为一群不晓人事的孩子去求取爵位,皇上会答应么?”
“要不,怎么好请求娘娘呢?”长公主嘻嘻笑道,“皇上也是人啊!皇后的意见他总不能不听吧?”
“请皇姐体谅,这事本宫真的爱莫能助。”卫子夫撩了撩衣襟,低下头喝茶去了。
“娘娘为何如此死心眼呢?”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冰冷的阴云,“娘娘大概忘记了当初是怎么进宫的吧?”
这话卫子夫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哦!她想起来了,皇上在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不就常常提起窦太主总是用这句话要挟太后么?看来,上一代长公主的做派又要在新一代长公主身上重演了。
卫子夫的心顿时乱了,小声道:“皇姐的恩德,本宫没齿不忘,可……”
“好了!此事就不为难皇后了!”长公主站了起来,裙裾带起的风扫在卫子夫脸上,嗖嗖地冷。
这时候,春香上楼禀奏道:“启禀娘娘,妃嫔和大臣夫人们已经采够了桑叶,正等着娘娘到蚕馆去喂蚕呢!”
长公主把对皇后的气都撒在了春香身上,伸手就给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