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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才德回到笔架山后,详细的禀告了他在下坪的经历。这几个月来,周才德一直没有忘却内心的谴责。
彭文彬停下来转头,“是吗?真是个悲剧。”
“弥勒弟子,手足相残。天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悲剧,蒙古人攻灭宋,南人沦为第四等人,我弥勒教义军在袁州城下尸横遍野,周王在我身前十步被车裂,”郑晟口中话语如连珠炮,“哪一件事不是悲剧?”
他忽然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史书上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他筹划的第一战便是把无辜者当做胜利的奠基石。如果这天下除了猎人就是猎物,那么无论什么朝代,天下百姓总是最后的猎物,食物链的最后一端。
可,那不是他想创立的新时代。
突然,翠绿的桂花树后闪出一个人:“你们在争论什么?”
郑晟和彭文彬同时行礼:“虎王。”
连彭文彬也没想到,坐山虎没有在大堂中等候,而是在半路上拦住了他们。
“桂花凋谢了,”彭山康指向翠绿的枝叶中枯萎残花,“昨天夜里,一个妇人在怀里告诉我,往年的这个时候,这座院子里飘着桂花酿的香味,她亲手做的桂花饼的味道很诱人。我刚刚想起来,特地过来看看。”
郑晟低头,院子里两颗桂花树差不多都有一人粗,树下的地面覆盖这一层桂花,如焦黄的烟丝,踩上去软绵绵的,香味已经散尽,“晚了,桂花都凋谢了。”
“是啊,晚了,”彭山康的脸上显出残忍的笑容,“她不该用得不到的东西来诱惑我,所以我刚才传令把她杀了。”
郑晟仿佛受了惊吓,头垂的更低了。
“我不喜欢等候,也不喜欢被戏弄,所以谁要用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来诱惑我,那么只有一个结局。”彭山康很满意郑晟的反应,“还好,郑舍和周堂主没有骗我。”他环指四周,“下坪的寨子比笔架山住的舒服。”
郑晟躬身行礼:“愿为虎王效力,只望虎王登上彭王那日,莫忘了为周王复仇。”
“很期待那一天。”彭山康仰视蔚蓝的天空。
“我正在山中传教,虎王攻下茨坪那日,便是登上彭王之时。”
“攻打茨坪急不得,”彭山康转过身,以背朝郑晟和彭文彬,“明年开春,乡民在我兵锋所指下不敢出寨耕种山地,将不得不与我们决战。我听说你们在笔架山下操练青壮,到那个时候能出山为我助阵吗?”
“愿为虎王效力。”
彭山康背着双手:“很感谢你的野味,没有多余的话说了。过完这个冬天,请率弥勒教军出山。”
这是逐客令。“遵命。”郑晟恭敬的倒退着走出院子。
到了门口,他朝等候在不远处的张金宝等人招手,匆匆走向下坪的大门。
院子里。
彭文彬恭敬的站在族兄的背后拱手,“郑军师前来是为了通报紧急军情,袁州汉军千户杜恭率军五百即将进驻茨坪。”
“才五百人,又有何惧。”彭山康颇为不屑,“我最担心的是弥勒教的部众不老实。”
“族兄是想调集弥勒教军上阵,消耗他们的实力吗?”
“岂止是他们。”彭山康缓步走向大堂方向,“这山里需要一个真正的虎王。”
罗霄山一向是盗贼的集中地,附近几个行省的被朝廷通缉的案犯多数都朝这里逃。这里多年来大小势力纵横,山贼、山民和乡党的关系不清不楚。坐山虎多年来坐稳实力第一的把椅,但无论谁想称王统辖诸部,不但要防明面的敌人,还要防会在暗地里捅刀子的对手。
年初围攻茨坪之败后,坐山虎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外来者身上,期望弥勒教残部的加入能打破山里的平衡。
彭文彬小心的提醒:“小弟一直怀疑,我们不是弥勒教信徒,如何能让弥勒教人相信大哥是弥勒教传人,周堂主和郑军师也改变不了那些人的心吧?”
“所以要死一批人,一批不顺从的人。”彭山康信奉另一套准则,强权即真理。
“如果连郑军师都不顺从呢?”
“那就杀了他,”彭山康没有丝毫犹豫,他自信的说:“这么能干的人不会那么愚蠢到信奉什么虚无飘渺的东西,他已经杀死了下坪的里长——是个弥勒教信徒。”
“那个人,就像藏在布袋中的利刃,隔着好几层遮挡也能感受到他的锋芒。如果他真心投靠我,可与你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李燕子那几个不过是一群野狗。”
彭文彬无话再说,虎王藏在下坪中,早已看穿了罗霄山中的一切。他亦步亦趋跟在彭山康身后走进大堂,两排护卫在左右手持刀剑严阵以待。那本是要给郑晟展示的笔架山的军威,可想到郑晟是敢率几十人进下坪做内应的人,坐山虎临时改变了主意。
虎王坐上当中的宝座,彭文彬站在他左下手,犹如虎王的影子,也像虎王的伥。
“你要严密监视笔架山弥勒教部众的动作。”
“遵命。”
“传令,命李燕子和黄子希后日出击,骚扰茨坪乡兵,打探官兵何时入寨子。”
“遵命!”
郑晟逃一般离开下坪,出了下坪的寨门没做片刻停留,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带着血腥,但他迟早会返回这里,以下坪主人的身份。明年三月,山里的冰雪融化,他将要对虎王昂起不屈的头。圣教以维护山民的利益传教,坐山虎以盘剥山民生存,他们是注定的对手。
山道两边是四大山贼的营寨,他边走边把营寨和传闻所说的人物对上号。
“这里,谁会成为我的朋友?但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不过为了实现目标,就是杜恭也可为我所用。”
92。第92章 冰冷的雪()
冬雪降临,郑晟在元朝渡过的第二个冬天。
山里冷的彻骨,毛大送给了他一张狼皮袄子,是用一张灰色的公狼皮和一张白色的雌狼皮缝制而成。
灰色和白色与雪色相近,在山里行走很难被发现,高超的猎人常用这两种颜色的皮毛缝制裘衣。
毛大嘟嘟嚷嚷,“这么冷的天,山里的老虎也不出来活动。”
冬天,山里最危险的动物是狼,尤其是阴暗冰冷的夜晚,饥饿的狼像孤魂野鬼在山里寻找食物。某些被寒流冻伤的飞鸟和野兔几乎必死无疑。
白雪反射的阳光格外刺眼,除了寒冷,天气无可挑剔。
郑晟一只手掐腰远眺,“走到太慢了,我们的客人会在武功山等级了。”
“雪太厚了。”毛大艰难的从坚实的雪中拔出一只脚,“客人也未必能按时到。”
“客人们不会迟到,他知道我们处境艰难。”郑晟一只手扶上额头。这么冷的天,王中坤着急见他,一定是很紧急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在张宽仁的安排下,他在武功山山腰的白鹤观与王中坤会面。这是一次简单聚会,王中坤走出袁州其实决心已下,没有给郑晟半点刁难。抛开有争议的地方,他们至少都是弥勒教的弟子,彭祖师的追随者。
毛大不安,他是带路的人,但运气太差遇见遇见这场大雪,“香主,我们已经走的是最近的道路,谁也没想到前天又降大雪。”
如果没有猎户带路,郑晟在雪天十有**会在山里迷路,他安抚道:“我不是在责备你。”
四个猎户在前,四个猎户在后,虽然沿途不会有危险,但山民谨慎的把郑晟当珍贵的宝贝一样护在中间。
只需三四个月,圣教在山里的传播像无可阻挡的浪潮。传教者像链条把山民们联成一个整体,每一个脆弱的心里都像是找到了慰藉。
郑晟犹如他初次见到彭祖师的模样,除了毛大坚持进献的狼皮袍子,他身穿和山民们一样破旧的衣衫,脚下是透风的草鞋,两只脚冻的通红。他忍受着痛苦,渐渐成为山民们崇敬的传教者。
太阳西下,阴冷的风覆盖群山,熟悉地形的猎户找到熟悉的洞穴,扒开洞口的积雪。
毛大搬出木柴和干枯的松针,打火点燃,九个人挤在温暖的火堆边,郑晟两边自然宽松一些。
“挤一挤,暖和。”郑晟搓着手,“靠近一点。”他的笑容犹如跳动的火花,消除了猎户们心里的隔阂。
许多年后,等他走出深山,遇见强大到几乎无法匹敌的对手。在他精疲力尽时,偶尔会想起山里的日子,虽然苦,可陪在他身边都是山里质朴的汉子。
郑晟从包裹中挑出冰冻的兔肉放在烈焰上方,“人生而无贵贱,无论对我,还是对官差,都能以平等心视之,这才是真正的圣教弟子。”
天黑后,北风呼啸的更加凌冽,汉子们轮流值守,余人围着火红的炭焰进入梦乡。
六天后,他们走进武功山。
白鹤观在山腰不起眼的角落,毛大用力敲打门上的铁环,过了好半天才有小道童出来开门。
“你们是?”小道童没想到大雪封山,观里竟然接二连三来客人。
郑晟掀开斗笠,露出半边脸,“我们是观主的旧相识,你往里通报姓周的客人来访。”
“带他们进来。”中年长髯的观主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
“啊,进来吧。”小道童慌忙让开大门,“风真大啊。”
九个人依贯走进道观,让院子里显得有点拥挤。除了郑晟,猎户们个个佩刀背弓,看上去像山里的强人。
“天气寒冷,请进观喝杯热茶。”观主摆动拂尘,眼神自然落在郑晟身上。有些人即使落在一百个人中,身穿最平常的衣服,也无法遮挡住独特的气息。
“王大官人来了吗?”郑晟打了个稽首,“在下姓郑。”他在斗笠的阴影里露出半边脸,凑过头去低声说话。
“正在内院等候。”
道童引八个猎户去饮茶,郑晟跟着观主前往内院。两人走到一扇圆拱门前,观主停下脚步,“王大官人在里面,自从他住进了这个院子,不许外人进去。”他没有走进院子的打算。
郑晟迈开大步穿过圆拱门,掀开头上的斗笠。
十几步外的回廊上站着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汉子,脸上的肉堆在一起,快步迎上来:“香主过的真是艰难,竟然穿草鞋走雪路。“
“欲要律人,先要律己。”郑晟走上回廊,跺下粘在草鞋底的雪。
王中坤由衷的赞叹:“香主才是得彭祖师真传的弟子。”
郑晟冰冷的回应:“我与祖师相处不足一月,没福分得到他的真传。”
两个人走进温暖的房间,墙脚点燃了两个火红的炉子。王中坤心中惭愧,“教众和香主在山里受苦,我却过着这般舒坦的日子,真是死罪。”
郑晟把斗笠挂在墙上,脱下草鞋盘膝在火炉前的草垫上坐下,狠命的揉搓通红的脚,“我冒着大雪,走了六天的山路来到白鹤寺,可不是听你向我请罪的。”
王中坤恭敬的站在他身后,“我斗胆把香主请出来,是因为有一件事事关重大,必须要香主亲自拿主意。”他首次诚心以下属的身份拜见郑晟,刚才见到郑晟脚踩草鞋风尘仆仆的出现在拱门口,他竟然有一种拜伏在地的冲动。郑香主,让他想到了彭祖师。
“说吧。”
“山里几家土围子向温汤于家购买了一批兵器。”
“嗯。”郑晟等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