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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军师怎么也这么急着走了?”小头目想起来之前小寨主的嘱咐,心里颇为不甘心。
对内是郑香主,对外是郑军师,郑晟不在东坡。
回到东坡的第三日,他披上灰色的布袍,领口绣了一朵红色的火焰,穿着破旧的草鞋走过铺满火红色枫叶的丛林。
秦管家眼巴巴的看着粮食,“走了,都走了。”
“既然都不在,粮食就交给你,点清楚带回村子去吧。”小头目脑子里斗争了半天,放弃了借机敲诈一笔钱财的想法。秦管家把事事牵扯道虎王头上,让他有点缩手缩脚。
送粮食来队伍共有五十个山贼和一百个奴仆,两帮人就在大道上进行交接。秦管家领着留守的汉子们浩浩荡荡的搬运粮食进寨。
村落里留守的人不足一半。
茨坪的战争至少要持续整个冬天,坐山虎现在无暇顾及弥勒教,弥勒教奉命开始传教,不是为弥勒降世的传人,是为他们自己。
郑晟亲自率领教士走进充满戒心的小村落。山里最缺的是粮食和郎中,而弥勒教传教的主力有一半是郎中。他们免费为山民治病,用仅有的粮食救济挣扎在生死线的穷困的人。
火莲花的手势渐渐在罗霄山中传播开,只要山民用了这个手势,便被看做圣教的弟子,可以得到同为教众的照顾。山民们索取,也必须要奉献,当同为教众有难时,他们必须给予帮助。
山区穷困,但山里并非没有好东西,只是山货流通的渠道太少,无法避免被几个集子里的货商盘剥。抢掠是杀鸡取卵之法,郑晟命一边命教众勘察适合耕种的地形准备明年垦荒,一边加紧联络张宽仁和袁州城的王中坤,为山货谋取出路,为山民购置生活必须的铁器和盐巴。
茨坪周边的良田才是罗霄山最宝贵的财产,弥勒教在山里折腾的再多,也无法解决山民的贫困,但郑晟现在唯有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让山民们感受到他的真心。穷困的百姓们要求的并不多,谁对他们好,他们记得清楚。
山里的消息传播的很慢,一个月后,下坪被山贼攻破的消息经翠竹坪传向袁州。
没有在罗霄山里呆过的人不知道下坪的重要性。下坪是茨坪门户,丢失了下坪,意味着罗霄山里的局势变得异常严峻。如果山里的平衡被打破,江西行省也许不得不再次组织一次围剿。
不说耗费钱财,经历了去年在山里的征战,没有官兵愿意再来这里,他们不怕山贼,他们怕看不见头的群山。
(今天短一点,情人节,无心码字~~,祝各位情人节快乐!!!)
85。第85章 秋霜起()
秋霜起。
一队八人的骑士队伍走向袁州的城门。张宽仁胯下的战马很瘦,与他翩翩公子的身份很是不搭。
守门的兵丁伸出长枪拦住一行人。朝廷刚刚下达命令,禁止南人聚众。这八个人来势汹汹,尤其是公子哥身后的两个汉子,看上去不像是良善之辈。守卫多了一层警惕。
“你们是哪里来的?”
“明月山翠竹坪。”
“户籍文书在哪里?”
张宽仁的亲随小鹰从怀中掏出厚厚的一沓纸片递过去,八个人的身份文书都放在他怀里保管。兵丁一一核对完毕,尤不放心问:“你们结伴入城,做什么营生。”
“我们是来拜见汉军千户张世策的,”张宽仁不急不躁,耐心的向守门的兵丁解释,“两个月前,张千户有事情委托我翠竹坪办,现有重要军情向官府禀告。”
守门兵丁没等他说完,慌张的把文书交还给小鹰,“原来是有军务,何不早说。”
张宽仁谦和的还礼,领着众人走进袁州城。他们没有急于去见张世策,而是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他命大鹰带着六个亲随在客栈中不要外出,自己领着小鹰走入袁州的街道。袁州城西街东巷往里有一家小酒馆,客人不多,没有酒保,由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打理。从酿酒到卖酒,十几年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忙活。
未时,淡黄色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半空。酒馆中客人稀少,张宽仁走到里面靠墙的角落的桌子坐下。
“掌柜,温一壶酒,再上两碟小菜。”
“公子又进城了。”掌柜看见张宽仁乐呵呵的打招呼。他不知道张宽仁的来历,但来过几次这个酒馆的人,他都能记住。这座酒馆就像是王中坤的赌场,位置偏僻,靠的都是回头客的生意经营了十几年。
小鹰没有跟进来,守在巷子口的几家店铺里转悠。
张宽仁左手接过温呼呼的酒壶,右手夹起一块咸萝卜放进嘴里,“是啊,每次进城,我都会来你这里。”
一壶酒,两碟咸菜,他足足品味了一个时辰。掌柜早已见怪不怪,每次张宽仁来这个酒馆都是如此,见到有人能如此细腻的品尝自家的东西,他其实开心的很。
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客人,有人坐在张宽仁身边,喝上几杯酒很快就走了。
一个多时辰后,太阳渐渐西行,掌柜笑着提着一个酒壶过来,“这壶酒是我送给公子的,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喜欢我家的酒。”张宽仁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
太阳西下,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进巷子的阴影中。掌柜看见来人,不等他吩咐,自觉把酒和咸菜放在靠边的桌子上。
张宽仁等那个胖子坐下,自己端着酒壶走过去,“王堂主,从未没想到你与我有相同的口味。”他蠕动嘴唇,说出只容两个人听见的声音。
“你使了什么花招,让郎中如此信任你,竟然把我的身份也告诉了你。”王中坤眼皮都不抬,自顾自的夹菜斟酒。
“这家的酒不错,从不掺水,他家的咸菜更是一绝。我在这里至少遇见过你三次,但从未想到你是同道。”
“不,我们虽有一点共同爱好,但我们不是同道。”王中坤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张宽仁,“我们是亡命之徒,而你们是惜命之人。”
张宽仁坐在他同一张桌子边,“家父的管束很严,我进城的机会不多,这一次郎中特地让我来见你。”
“你为什么会听郎中的?”王中坤自斟自饮,讥笑了一声,“难道小郎中会比祖师更让你折服。”
张宽仁没有急于回答他。他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嘴里,咀嚼了很久,仿佛在细细品尝其中的每一丝味道。此行肩负重任,郑晟请他来说服王中坤。
两个月前,杨奇奉命重返袁州城,以弥勒教香主亲随的身份再次拜见王中坤。但结果很不好,王中坤拒绝与郑晟合作。他不提供金钱,不提供情报,拒绝与罗霄山中的弥勒教残部建立联系。
张宽仁回忆与彭莹玉的几次相处,“祖师高高在上,他每次见到我说话都很随和,但我们知道他是不容忤逆的人物。他用温和的语气对我下达命令,忘了我们是独特的一派。”
“而郎中,”他端着酒杯,目光投射在浑浊的酒里,“他不够成熟,是与我一样的年轻人。走在他的身边,我是被需要的。你知道,被需要不是一种虚幻的感觉,那是实实在在的地位。”
“不要为自己的胆怯找借口。”王中坤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脸上的肥肉僵硬着,浊酒一杯接着一杯倒入咽喉,犹如他藏在袖口中凌厉的短刀。
“有些人,只要与他相处十天,共做一件事,就知道他是值得追随的。还有些人,就算你看着他打下了半个天下,”张宽仁把酒杯缓慢的倾斜,酒水成细流流入胸口,恶毒的言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很温和,“也能知道他迟早会把那半个天下败掉。”
王中坤把酒杯重重的敲击在破旧的桌板上,猛然站起身来。这是在拿郑晟在侮辱彭莹玉。
张宽仁道:“酒是好酒,你的烈饮,我的细品,都能尝出这酒的美妙。不要发怒,我猜你的心的已经动了,只是手里抓住一大把筹码舍不得扔出去。”
王中坤是这酒馆最有身份的客人,从他来到这里,掌柜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掌柜惊惶的看过来,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他看的出来他们起了争执。
“再来一壶酒,一碟咸菜。”王中坤顺势朝掌柜招手,重新坐下低吼道:“他要证明给我看,他当得起我的效忠。”
“有一个秘密,郎中不敢让你知道,但我觉得告诉你不是坏事,”张宽仁站起来,两个人仿佛在用行动诠释此起彼伏的表面意思,他挪开凳子走向自己的座位,“周才平死了,被郎中杀死的。”
王中坤的手轻轻一抖,酒杯倒在桌面。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对周才平的残忍,是对活下来人的慈悲。而你们,用虚伪的慈悲来骗人,以至于忘记了慈悲真正的含义。”
“他协助坐山虎攻破了下坪,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张宽仁从衣袖中掏出一张钞放在桌面,拿起酒壶压住,“掌柜,酒费放在这里了,多余的不用找了。”
掌柜屁颠颠走过来,大声打招呼,“好的,公子慢走。”
张宽仁慢腾腾走向巷子口:“不要再等了,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罗霄山里的局势好精彩。”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王中坤一杯接着一杯饮酒,“真是精彩啊,杜恭要去茨坪,山里还会有新的变化吧。”
86。第86章 蛟龙入海()
弥勒教秘党已有数百年历史,前朝明教党羽发动方腊起义,也有弥勒教信众参与其中。但让大多数弥勒教信众走上造反的道路,是从蒙古人占据中原残酷压榨南人开始。
南人苦不堪言,把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偏偏蒙古皇族信奉佛教,弥勒教恰逢其会,成为南人聚会的由头。
天色黑前,王中坤返回赌场。把袁州弥勒教的希望放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他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出决定。他认识张宽仁,作为弥勒教留在袁州城的秘党头目,他熟悉袁州每个势力,听说过张家千里驹的名声。
两个年轻人私下里建立的联盟,会有怎样的前景?他摇头苦笑。彭莹玉费当初尽心思想把明教拖入弥勒教举事中,他失败的事被两个年轻人阴错阳差的撮合成。但是,今日的弥勒教已不复昨日之勇,张宽仁也不能代表翠竹坪张家。
赌场的生意每天都很兴隆,如果他愿意扩大赌场,他在袁州的名声早就不像今天这么低调。
过了七八日,午后,王中坤站在后院二楼楼阁的阳台上,隔着几排街道能听见外面集市里小贩的叫卖声,几十步外赌场中的热劲头好似快要掀开屋顶。
屋子里的茶具已经摆好,炉子里得到炭火通红,瓷壶上沾着水珠。他已人到中年,如果甘心过安稳日子,在袁州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多年来,他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以他在官府经营,不怕落魄的弥勒教信徒去揭发他。
由于他的身份,交往触的弥勒教信徒很少,现在罗霄山中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熟悉。彭祖师的第三个弟子郑晟,他也只是远远的看见过,“离开经营十年的事业,与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为伍,一着不慎便会全军覆没,真的很难做出决断。”
木楼楼梯中传来“笃笃”的脚步声,动作幅度很轻,上楼的人小心的不惊扰到他。
“老爷,丁捕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