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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就近就食,就是抢劫。天启军纪律严明,但唯有一支队伍例外。五年来,征战未曾停歇过,当年笔架上虎王的部曲仍然保留了一些旧日的作风。
天气雾蒙蒙的,雨将下未下。
隔着帘子,军帐中传来彭文彬的骂咧,“彭将军还是我本家,下起军令来这般不讲人情。”
李燕子道:“宗主在金陵城外呢,这只怕是宗主的意思。”他真的被彭文彬留了下来。
十几天前,他想明白了,回到金陵城外的大营自己也是个看上去地位很高,其实毫无实权的角色,还不如留在外打仗,看看命运能不能有转机。
彭文彬忽然换了口气,赞道:“彭将军虽然不讲人情,但打仗倒是很对我的脾气。”
出身盗贼的人果然想法不同。
李燕子也没觉得攻城有些伤亡算什么,山贼哪次与官兵对阵不是死伤惨重。
帐外传来几快速的脚步声,亲兵隔着门帘禀告,言语中很是兴奋:“将军,将军,他们回来了,看样子收获不少。”
“蠢才,抢点东西就高兴成这样,马上整个江南都是我们的。”彭文彬走出大帐,见远处一队人马正在推着堆得满满的货车往兵营方向走来。
入营的道路已经被踩的不成样子,车辙不时陷入浑浊的泥沟里,那帮人使着吃奶的劲往外推。
他指着那里笑对李燕子道:“还是江南本地人熟悉情况,每一趟都不是空手回来。”
张世策归顺天启后,郑晟在南线投入的兵力有限。北取金陵,难取杭州,广德和徽州这两片山区北上的道路被封死,除了归天启别无路走。
但满都拉图麾下还有几千骑兵,以彭文彬的部众本来无法完成对广德的包围。郑晟命左辅卫联络留在徽州的山区旧日归顺彭祖师的残兵,领着几万山民和一贫如洗的百姓加入了围城的队伍。
这些人在攻城时出力有限,但帮助彭文彬打秋风却是一把好手。
李燕子露出忧愁的神色,劝道:“左辅卫和右弼卫无孔不入,将军在此地的做法难保不会传入宗主的耳朵里。将军大权在握,何必在乎这么一点钱粮。”
彭文彬道:“我不在乎,有人在乎。彭将军命我七日攻破广德,没有重赏,谁肯卖命。至于宗主那边……,”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以为我傻么,我在的广德劫富济贫,与彭将军在芜湖打击豪强的做法有什么不同?如今彭将军替换了张宽仁,我抄几个鞑子走狗的家算什么。”
他言语中颇为自信,盗贼头目有几个是听劝便能罢手的角色。
李燕子默然无语。
狂热的天启信徒不需要重赏的刺激也能在攻城时勇往直前,但彭文彬的部下不一样。老盗贼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他们要看见实实在在的好处。
货车被推进兵营后立刻被天启军接手放入库房中。
两人回到大帐中继续安排攻城事宜。
彭怀玉的军令传到的广德已经耽误了一天。军令中说,他要在大军攻破金陵城之前攻下广德。
如张世策一样,彭文彬一点也不怀疑那个疯子会在七日内攻破金陵城,更不怀疑如果他没能完成军令,彭怀玉的砍刀会架在他的脖子上。彭怀玉是个疯子,与疯子成为战友或者对手都是一件极难受的事。
看李燕子还在心思重重,他忍不住道:“别在想钱粮的事情了,先想办法把广德搞下来。”李燕子帮不上什么忙,他的飞刀绝技只有在登上城头时才能用出来。
两人又仔细计算了一遍可以协同攻城的义军的人数。半个时辰后,彭文彬传达军令:“明日攻城!”
次日上午,天气依然是阴沉沉的,广德的雾气比江边的金陵要稀薄许多,模模糊糊的能看清楚十几里外的景象。
义军出营在广德城外摆好阵势,衣衫褴褛的流民与整齐的天启军士卒交叉排列。
流民本来还有各色旗帜,均被彭文彬废除,统一用天启的烈火旗。
“要是这雾气再浓一些就好了。”他暗中想,这样他也许有机会组织一场突袭。
城头的旗帜耷拉着,蒙古人和色目人惴惴不安。这里与金陵城不同,除了仓皇逃入城内的蒙古人,城里全是汉人。
满都拉图在城头走动巡视,身后跟着两个执刀的蒙古大汉。
只靠蒙古人没办法守住四面城门,但满都拉图不相信汉人,尤其是在张世策背叛之后。他现在要求四面城门任何时刻都必须要有蒙古人看守,连城内豪强自发组织的护城壮丁也不信任。
城下战旗拉开,一群从兵营中专门挑选出来的大嗓门汉子催马冲向城墙。
“城里的人听好了,我们乃是天命所归天启的大军,应劫收复汉家江山。我们只杀城里的蒙古人,汉军与色目人投降者免死。张世策将军投入天启后已受重用。”
城头传来一阵梆子响,满都拉图大喝:“射箭,射箭。”
鼓声如雷,满都拉图不指望这些鼓点能鼓舞士气,只是借此掩盖城下的喊话声。在他看来,那些话语比万箭齐发还要恐惧。
广德城高两丈,好多是土墙坯子。蒙古人攻下南宋后,恨不得把所有的城池都拆毁。他们的先辈没想到,自家子孙也有被堵在城里出不来的时候。
“他们怕了!”彭文彬笑起来,“儿郎们,攻城!向登上城头者,赏钱百贯!”
义军和才召集的百姓走在前面打先锋,天启军跟在后面压阵,浩浩荡荡冲向城门方向。他们没有盔甲,城头的羽箭纷飞而下,把许多钉死在泥泞的道路上。
“后退者斩!”督战的天启军毫不手软。
一将功成万骨枯!观战的李燕子顷刻间忽然明白了,这里和那里并无什么不同。
那些人杂乱无章,缺乏有攻城经验的人指挥。他策马上前,行礼道:“彭将军,末将愿领兵出击!”
彭文彬冷酷的摆手:“等一等,现在还不到你出马的时候。”
打仗哪有不死人,这些人是他计划中祭品。
“冲啊!”赤贫的汉人眼珠子都红了,为了他们的好日子冲向城头。
听说天启会把豪强的土地剥夺过来再分给他们。如果他们打胜了,家里也许就能分上一亩三分地了。他们愿意豁上一条性命,就是为了这个。
409。第409章 破城()
攻城战一向是耐力与意志力之间的搏斗,官兵费了一年时间在大好形势下在中原和江西都没能攻破义军最后的堡垒高邮和南昌,现在义军也将面临着同样的难题。
通往城头的道路是血与肉堆砌而成的,是官兵相比,天启军至少有一样优势,他们有源源不断的兵源。
在江南有多少活不下去的汉人,天启就有可能有多少兵源。
那些人不需要盔甲,不需要战马,甚至不需要长刀。他们扛着梯子冲向城墙,然后用十指扣在城墙的夹缝里顺着梯子往上爬。身体就是他们的武器,往日高不可攀的蒙古人在最贫贱的汉人面前惊慌失措。
“燕子,”彭文彬指向城头的战场,“你觉得我们还需要七天才能攻破这座城池吗?”
天启军士卒只需在攻城的队列这引导方向,穿插着用弓箭压制城头的蒙古人。道路边一具具的汉人尸体堆积如山,城头蒙古人恐慌的模样落在汉人眼里,让他们如鲨鱼闻到了血腥一般兴奋。
李燕子看的呆若木鸡,他万万没想到那些新投奔过来的义军在扛过开始的恐惧后变得如此凶猛。
但死的人实在太多,他举起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道:“他们冲的太着急了。”
“没事,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彭文彬面无表情。他看了一会,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看看这里,应该让于家和大将军来这里看看,让他们明白为什么彭将军要在芜湖驱逐豪强。”大将军是指张宽仁,彭怀玉才坐上统帅的位置,还当不起被称做大将军。
天启中于家与弥勒教之间的争斗,已经不知不觉的演变成不同阶层之间的矛盾。天启如果不打击豪强,就拿不出东西来分给一贫如洗的百姓。彭文彬能这么快得到兵力的补充,正是因为彭怀玉去年在芜湖的做法对江南的影响。
李燕子不明白了,他从来不多想。但凡他要是能多想一点点,依他在天启军中的资料,不可能混到今日这般地步,连他最好的朋友天启的长老王文才也帮不了他。
李燕子咽了一口唾沫,“他们恨蒙古人。”
彭文彬嗤笑:“天下不恨蒙古人的汉人都是天生的贱种。”若论对蒙古人的仇恨,天启中没人能比得上他了。
攻城战从辰时持续到天黑,城上城下双方都精疲力尽。
天黑后,义军也没闲下来。
彭文彬命弓箭手被早就准备好的粗布公告射入城内,又让大嗓门的汉子在广德城外彻夜不眠的呼喊,让城内的义士站出来举事。
虽然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今日天下汉人的心已经觉醒,城内的蒙古人今夜只怕睡不踏实。
攻城大军撤退时,天启军在后压阵,用马车把尸体都拖了回来,连夜在城南的赤霞山山脚下安葬。天启军与新加入义军不驻扎在一处。那些人五花八门,彭文彬短时间内没办法理顺他们的关系,只有能他们送上战场足矣。
义军分七八个派系,天启军一视同仁分给粮草。
天黑后,新义军在赤霞山下设立祭坛,摆出弥勒佛像和明尊佛像,找来和尚整夜诵经超度。他们不是出在弥勒教就是出自明教,不懂天启严禁拜祭佛像的规矩。
朝拜佛像是天启大忌,送粮食的亲兵统领连忙派人回大营禀告。
彭文彬得到消息后立刻,叫上李燕子带了两百亲兵前去巡视。
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两刻钟后到达安葬地。
安葬的场面悲壮肃穆,和尚默诵经文的声音混在夜风中,就像蒙古人吹出来的胡笳。弥勒教与明尊弟子混在一起,朝拜佛祖也不分彼此。信徒们都沉浸在送走同伴的悲伤中,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彭文彬的到来。
走但离祭拜现场三四里的地方,彭文彬示意大家停下来。
李燕子神色紧张:“这是犯了天启的大忌,旧日宗主在山里对敢设立佛像供信徒朝拜的人格杀勿论。”
彭文彬当然知道,否则怎么会亲自来这里。按照天启的规矩,私自设立偶像聚众信徒是最严重的罪行之一。他冷着脸不说话,领着部下绕着火堆走了一圈,没敢走过去,因为即使去了也不能做什么。
一刻钟后,他拉紧战马的缰绳调转方向,“我们回去吧。”
李燕子讶然问:“我们不管了?”左辅卫和右弼卫无孔不入,这里发生的事情无法瞒过宗主。
“怎么管,”彭文彬没好气的斥责,“明天还要依靠他们打仗,今天不要命了才敢捅这个马蜂窝。”
他只要这些人能在战场拼命,哪怕他们把佛像摆放到广德城外也不在乎。先保证攻下广德城再想其他的,彭文彬甚至有些腹黑的想,等广德城破这些人也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处理也少了许多麻烦。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再交流,但他们都很清楚,宗主是绝对不会容许这种现象存在的。义军因聚众烧香而起,但眼下的天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包括聚众烧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