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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行呵呵一笑,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想了想,才说道:“李通的南阳会馆什么时候开的,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不是护平州校尉吗,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赵光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这个李通在平州府很有名头。来平州做生意的大商人,基本都在显武城。就他将南阳的商人拉到平州府,他又是朝廷任命的大官。可能那些南阳荆州的商人比较信任他吧,或者想着靠着朝廷总归是安全些吧?这不,一个月前,这个南阳会馆开馆,你岳母还非要我去一趟呢。我去看了一下,不光是荆州的,南阳的,就连显武城很多商人也来了。不过他们都不认识我,我也只是见人diǎndiǎn头,随便聊聊。我看李通带来的都是不得了的商人,好像都很有身家似的。
你岳母让我去,主要是想跟这帮新来的南阳商人打交道,以后她好做帆布生意。”
江河行这才明白,赵李氏想用樊家的船队,直接拉货到荆州南阳等地。然后整个长江还有不少大码头,以后若是能开个好头,财源必然将滚滚而来。可这赵光,不还是老师吗,怎么也掺和生意场上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江河行随口问道:“岳父啊,学校怎么样?最近学校我没怎么关心过,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赵光端着的茶杯一晃,一下子热水洒了出来。
赵光连忙收拾了一下,重新落座。江河行就看赵光脸色显的很不自然,显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似乎有话想说,又顾虑重重的样子。
江河行接着问道:“学校出事了吗?怎么我一diǎn都不知道呢?”
听到这话,赵光连忙道:“没有,没有,学校一切正常。只是,只是,只是,哎,也没什么。”
听到这里,江河行道:“岳父,难道你还要瞒着我吗?那还会有谁能对我说真心话呢?”
赵光脸色稍显平和diǎn,看着江河行,缓缓的说道:“贤婿啊,说出事吧,学校一切正常,老师正常上课,学生越来越多。说没出事吧,最近学校的老师日子不好过啊,现在不少老师都欠了不少债,家里孩子多的甚至都快饿肚子了。”
江河行立马站了起来,手有些颤抖,问道:“岳父,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啊?”
这一下子,两人不再谈生意经,赵光也是打开了话匣子,交代这两年平州的变化对学校和老师的冲击。
这两年平州的物价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贵,尤其是今年,可能是因为打仗,粮食简直翻着个头涨价。不光粮食,布匹也涨价,吃的穿的用的,整个就是大涨价,还不是一diǎn半diǎn的涨。就现在秋粮收了之后,粮食虽然便宜了一些,可比去年还是贵的多。去年这个时候差不多一石100钱,现在还要150钱,前面最贵的时候甚至到500钱。
老师的工资却没怎么涨,以前江河行的老师都是从青州难民和乌桓的难民中找出来的,学校盖的有房子,给的粮食足够,在平州过的算很不错的日子。不知多少人羡慕想成为一个老师,只可惜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教书。
现在可倒好,就连新来的难民,只要在平州能找到事做,或者能自己开荒种地的,最起码温饱问题是能解决的。而老师相反,却只能靠平州府发的薪水去买米买面,买油买菜。以前还有些积蓄,这两年物价开始连连上涨,现在家里的积蓄都吃光了,有些老师都快过不下去了。
说到最后,赵光叹口气道:“贤婿,你恐怕不知道,这两年我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第五十三章 论交易()
江河行道:“岳父,家里不会缺钱吧,现在岳母帆布生意做的这么大,在平州富商当中,也算是大富商了,怎么连你的日子也会难过啊?”
赵光苦笑了一声,摆摆手道:“贤婿,你哪里知道,你岳母生意做的越好,我就越难熬啊。现在我的钱连自己吃饭都不够,全是靠你岳母挣钱。她现在对我更是颐指气使,不然我怎么回去那个什么南阳会馆,还要拉下脸来周旋于这些富商当中。我清清爽爽当我的老师不好吗?可现在我连只能做老师的资本都没了,只当老师,没钱过日子,你让我怎么办?
再说了,现在学校日子难熬,不少老师家里都揭不开锅了。都知道我家里有钱,今天这个老师,明天那个老师,都是来找我借钱,你说我能不借吗?可我自己没钱啊,还都是朝你岳母要。经常跟她伸手,我现在就感觉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很多时候根本听不得我的意见。
哎,我也难过啊。”
江河行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卢信怎么不说呢?”
赵光道:“我想去年还没这么严重,今年这个价格冷不定飞起来一般,你当时又去了匈奴那里,李孝文估计也是在后面忙的够呛,可能这件事就耽搁下来。”
江河行道:“这个我会尽快解决,先补足前期的薪水,然后要将收入提高,让老师这个职位不光有地位,还要有实际的好处,不然没有人才来做老师,那以后平州才是大损失。”
赵光看江河行对此表态很坚决,看来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赵光说道:“这样就好,要尽快解决,不然估计要跑不少人了。虽然你岳母是商人,我还是个读书人。
贤婿啊,有个问题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近来我反复在想,你是从万里之外的共和国来的,跟我们想问题可能不一样。
我发现你对商人特别好,平州的商人赚钱多,收税少,还自己成立商会,有些地方上据说商会都能做一半主了。现在虽说你说了算,可将来安北怎么办?
现在商人势力越来越大,慢慢的大家都不知道平州府了,或者很多事不是平州府在管,而是各个商会在管了。将来安北接手,到他手上又能剩下什么权力呢?
贤婿啊,这个事你要认真一diǎn,马虎不得,就连你岳母虽说是商人,可安北毕竟也是她的亲外孙。她也跟我说过,现在商人的权力有些大,虽然你为人平和,但毕竟平州这块地方是你发展起来的,没有谁能分你的权力。江北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各个大商人财大气粗,这地有个大富商能控制一片地方,那地有个大富商控制一片地方。
到时安北的政令如何能够下达呢?又有谁听他的呢?
还有现在商人太富,赚钱太快,相比之下,穷人也越来越多了。你看来平州的难民今年有多少,来到帆布厂的都有几百人。来的难民,开荒种地还好。有些在平州府和显武城这些大城的找不到事做的,也是日子难熬啊。
贤婿啊,你是怎么想的呢,现在商人地位太高了,你得管管了,不然将来会有大麻烦的。”
赵光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说完之后,眼睛看着江河行,他想要江河行尽快给出一个答案。
江河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扭头对赵光说道:“岳父,我是这样想的。汉初之际,天下凋敝,文景之治,根源在什么,无为而治。你看过太史公的史记吧?”
赵光diǎndiǎn头。
江河行接着说道:“史记里面有篇货值列传,你看看他在序言里怎么说?”
赵光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抽出厚厚的一本书,交到江河行手里。江河行打开厚厚
的书本,看到里面都是蝇头大小的隶书写就。心里感叹,这个书看来也要不少钱啊,不过还在比用刀刻的好多了。
江河行翻到货值列传,手diǎn指着说道:“岳父,你将这段读书来。”
赵光眼睛看着书,嘴里念到:“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埶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户说以眇论,终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
江河行道:“你看,太史公算是读书够多的吧?他所能查到的书籍所看,虞夏以来,人们都是想尽办法满足自己的各种**,要听好的,看好的,吃好的,用好的。人们在追求各种更好的生活,这种风俗由来已久,看来是不能化解的。所以,最好要顺势而为,让他们自由发展。”
赵光又仔细看了看书,皱起眉头,说道:“贤婿,你说的是有些道理。可前几年平州发展的多好啊,人们的日子一天天好转。感觉发展蒸蒸日上,人们的心气都不一样。总之,人们心怀希望,总相信会越来越好,可这两年不一样了。有钱的越来越有钱,没钱的却是越来越难赚钱。以前人们都是一样靠力气赚钱,大家差别不大,现在却有的人靠钱赚钱,有的人靠机会赚钱,就连靠力气赚钱的,工价也越来越高。
最难的就是我们这样,靠薪水过日子,薪水不涨,别人却是越来越好,我们却是越来越差。贤婿,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不患贫而患不安,差距太大,可是危险啊。”
江河行道:“首先,什么是财富,怎么才能拥有财富?我对财富下过定义,财富是指可用来交易的凭证。一个人要成为富人,必然有某种可以交易的这些凭证。比如说土地、黄金、铜钱、粮食、布料、药物、牛羊等等实用物品,还有一些是看不见的,比如手艺,种地的手艺,盖房修桥的手艺,给牲口看病的手艺。要么你能提供别人实用的物品,要么你能提供某种手艺。这样你才能生存。
富人无非是凭证比别人更多罢了,比如一个好的兽医,看病好,草原之上大受欢迎。那些牧民会来找他给牲口看病,慢慢他就是一个富人了。
我们平州以前都是穷人,甚至很多根本都是难民。以前都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现在不一样了。一个个从穷人,靠着自己的努力,有的地多,有的产粮多,比如岳母,就是帆布做的好,慢慢都成为一个个大富商了。
富人之所以成为富人,第一有可以交易的凭证,第二是长期连续的交易。
就拿岳母的帆布生意来说吧,帆布就是她的交易凭证,她之所以能做的这么大,不光平州,现在新朝很多地方都买这个帆布。还有重要的一条,就是长期持续的交易。这几年来,生意一直没停,而且越做越好,越做越大。
穷人之所以是穷人,也可以从这两方面来看,交易凭证,连续交易。缺乏那方面,都只能是穷人。
老师就不一样了,你们两方面都具备。你们老师交易的凭证就是知识,教书育人的能力。你们这个交易是跟平州府的交易,之所以出现现在日子不好过,原因没有别的,就是雇佣你们的平州府给的薪水太低了。这个主要责任在我,你放心,我这几天就将这个问题解决。
至于你说的“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我谈谈自己的看法。贫富不均,历朝历代从来没能真正解决。首先这是个问题还是正常现象。就像大家都喜欢白天,不喜欢黑夜一样。问题是有白天就会有黑夜,有富裕就会有贫穷。在我看来,贫富有差异本就是正常现象,而不是一个问题。
刚才我说了,富人跟穷人的区别在于可交易凭证的差异。除去平州府雇佣的人,比如老师这些,我们不说。有些人能快速积累财富,有些人却只能温饱度日。我们平州这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