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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说神策军主力还在河东,杨凌在汴梁搅动风雨,不过是靠着汴梁土著编成的新军而已,就算抽调一点军马回来,还拿出了拘刷船只封锁河渡的手段,也不见得就真个能撑持住这个天下皆敌的局面!
带着五分不可动摇的信心,三分侥幸,还有两分没奈何,姚古只是率领大队疾进,可纵然姚家父子还能咬牙死撑,麾下熙河军实在是顶不住了,熙河所部直面河湟蕃部,做的马市生意最大,加上蕃部的药材皮毛,哪怕是中级军将也是家资富饶。
青唐诸部这些年来勉强称得上是恭顺,与西夏军马不时还诈尸一下迥然不同,熙河军也多年未经大的战火了,在伐燕战事中,熙河军表现其实比之还打了几场狠仗的环庆军都不如。
虽然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熙河军能拉出关西诸军中最大的骑军集团出来,支撑着姚古父子做这样千里奔袭,但是这般由关西腹地过潼关,再从潼关到西京,西京穿嵩山至汴梁的远距离行军,这些熙河健儿也实在顶不住了。
其实就算是换成杨凌的老神策军,甚或是女真精锐,这样的长途奔袭,也是只有叫苦,从蒲津渡一直到轩辕关,一路上稀稀拉拉的丢下了不知道多少关西人马,姚古只得让这些找出各种理由,打死也不愿意再前进半步的麾下人马就地安置,顺便以为退路,到时候万一抵达汴梁不顺利,还能珍珠倒卷帘的扯呼回去,实在不成盘踞西京也行啊。
等过得轩辕关,出了嵩山连绵山脉,能跟在姚古身边的,不过就两千余骑都瘦脱了形的熙河精锐了,胯下战马也都掉膘严重,走着走着就能倒毙,要不是将留置军马的坐骑带了不少出来以为备用替换,现在姚古以下,当得人人步行而进,那可算是被杨凌折腾了一溜够。
当入眼之处,都是平野旷地,四下人烟相望,到处是村庄市镇,一片大宋帝国近畿之地繁盛景象的时候,熙河军上下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出了嵩山,到汴梁就两三日路程了,到时候杀进城去,为老公相撑腰,杨凌要打便打,反正这路是直娘贼的走不得了!
于途之中,看到身边这些军将士卒总算是士气高了一点,姚古忙不迭的就跟着鼓劲儿:“此去汴梁,但有所得,不管是杨贼所积财货,还是朝廷赏赐,姚某都一介不取,全部分赏诸君!此次如此辛苦,事定之后,西府枢副位置,姚某是当仁不让,都门禁军自要重建,除了俺们熙河健儿,谁还能操持此事?到时候三衙管军之位,禁军诸军管领,还不是诸君囊中之物?禁军恁大产业,百年所积,从杨贼手中将回来,还不是大家的?”
经过沿途这般摧磨,姚古的口气终于下来点。本来他的野心,是自己坐镇中枢,子弟来领熙河军,说不得还要重建环庆军,也是姚家子弟管领,这样内有自己坐镇,关西也据半壁江山,说不得将来还要将种家吞并。
天下强军在手,内则执掌西府,只怕他姚古权势地位,还要超过杨凌,他姚某人自然是对大宋忠心耿耿,不过大宋既然开了封一字郡王的先例,姚某人也未尝不可再来一发嘛……
但是此次奔袭不顺,小种在背后估计也在咬牙切齿,姚古口气已然变成是从此长镇都门,关西保住熙河军也就罢了,自家那个儿子愿意熙河都门之间上千里来回的跑,也就随他,也不知道他这儿子姚平仲,怎么就有一个在路途之中越跑越是开心,别人都疲倦万分,他跑个几千里地浑然不当一回事的奇怪秉性?
这般鼓动,倒是熙河军将爱听的,自家子弟选几个在熙河留守家业,其余人等入主汴梁禁军,在这天下第一的繁盛地方为贵官,既开枝散叶又好处占尽,这岂不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事?簇拥在姚古身边的熙河军将,顿时纷纷大表忠心,言辞间直没将杨凌当成一回事,自从出轩辕关看到近畿之地安堵如常的时候,这些军将也都放下心来。
觉得此行又将顺利起来,正在一众军马行进间都快捷了几分的时候,姚平仲突然匆匆就从前面赶了回来,姚古这个爱子,就是个爱跑远路的性子,当熙河军上下都疲惫不堪,挨一步算一步,姚平仲还奔前跑后,适才又点了几个倒霉的军士到前路哨探去了。
这个时候回转过来,几名军将正要和小姚将军打招呼之际,就见姚平仲脸色铁青,对父亲道:“前面不对!”姚古悚然一惊,招手示意诸军驻足,举目向前而看,春日近畿,天气晴朗,日耀风清,唯有东面隐隐有尘沙卷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姚古呆着脸只是驻足观望,他这两千余骑熙河军将士队伍也拉得老长,怕不散出去有十几二十里路,前面停步,后面还在慢腾腾的赶过来,渐渐就越聚越多,姚古突然打马疾奔,直上路边一略高一些的山丘之上,一众军将也紧紧跟上,转眼间几十名熙河军将簇拥着姚古上得山丘,向东展望,各个脸色煞白。
东面方向,正有大队骑军,分路向着这里卷来!
汴梁近畿之地,平野开阔,并无南北向大水道经过,可称一马平川之地。而作为天下第一等繁盛的所在,道路也是四通八达,处处可以行进。纵然是便于天下资财转运汴梁,可也的确是四战之地,据守极其吃力。
所以宋时无数次计议迁都,但总因为牵连太多而作罢,这些废话且不必说他,此刻就在这平野之地,无数道路之中,正有无数的骑军,翻卷着各色旗号,向着姚古方向卷来,前路一小队一小队的传骑正飞速的迎回去,正是要回报他们瞻看到的姚古军确切位置。
除了这些有着完整建制,打着各个指挥旗号的经制军马之外,突在前面的,还有无数轻骑!这些轻骑队形散乱,马上健儿也服色不一,唯一所同就是仿佛是黏在马背上一般,只操短兵而负长弓,敌人不管走向何处,这些散乱轻骑都能追及而上,死死黏住,以弓矢骚扰,等待大队重骑赶上来扫荡!
姚古和周遭军将,全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万骑奔涌卷动而掀起的烟尘,如天地间一堵巨墙一般向着自家这点军马缓缓压过来,姚古在这一刻就能确认,这是杨凌的军马!
他怎么就经营出这样庞大的一支骑兵集团,而这支骑兵集团,怎么就突然出现在汴梁,怎么就又向自己这里席卷而来?
无数念头,就在姚古胸中涌动。想起杨凌在燕地战事时尽力收揽本地流散汉军,想起杨凌在檀州勾留了好长时间才赶到燕京,想起杨凌在燕地不甚杀戮还尽力招抚流散之民去蓟州安置,那时候西军上下,谁不笑杨凌多事?
他这等人,朝廷还会放他在燕地么?还不得孤身去往汴梁!再想起杨凌中军轻出,想起黄河上游突然绝迹的船只,想起杨凌一向来的行事举动,在这一刻,姚古就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之后,就是深沉的恐惧,自家怎么敢于如此几年前就着手布局,且行事果决刚烈的枭雄之辈为敌?
杨凌一定用黄河船只来回转运这些大军,接应燕地他的兵马南下,胜捷军自然已经无能为力。然后平定了汴梁之后,又来转头解决熙河军,如此以快打快,千里转战,正是杨凌伐燕之战中表现出来的特质!
杨凌……
不,晋王一定就在这万骑之中!未完待续。
第六百五十四章 整顿京师(四)()
姚平仲喃喃道:“爹爹,该如何是好?”姚古回首看看道路上仍然稀稀拉拉不成队列,已然是筋疲力尽的两千多军马,废然长叹:“掉头跑罢!运气好还能逃入西京,闭门自守!”姚平仲犹自追问:“运气不好呢?”
姚古呸了一声,恨恨道:“若是运气不好被追及,要是晋王要俺们父子性命,说不得就拼死罢了,要是晋王许诺得活,俺们就只有降了!西军主力尚在,天下未附,晋王在河东又抗女真,他是与胡虏打到底的性子,俺们父子这脑袋,晋王还轻易砍不得,不过夺职编管罢了!”
这一句话说完,姚古已经拨马就下山而走,不顾辛辛苦苦才赶到汴梁左近,恨不得三步就并作两步回转而去。
纵然是对落入杨凌掌中之后活命还有很大指望,可是权势地位就全没有了,带出来的熙河精锐,除了尾巴上那点之外,其余都得变成杨凌囊中之物,剩下熙河那点基业,小种面前也守不住,如果能逃走,还是逃走为佳,了不得回去朝小种哭嚎乞求庇护,从此再为种家鞍前马后奔走!
黎阳津侧,胜捷军营地,自从杨凌燕地军马大举南下事先抢得黎阳津之后,胜捷军已然彻底进退失据,杨凌新练中军与燕地军马这么多,转运回汴梁最多也就七成,船队装运能力也有限,剩下近万军马,就近监视着同样被扯得七零八落的胜捷军。
而王禀和李若水,倒也沉得住气,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了,就地收拢胜捷军人马,在黎阳津附近扎下营盘,但有给养所需,老实不客气的就向附近晋王驻军讨要,晋王这支军马还当真给,汴梁变乱,在三人料想,已然是杨凌必胜之局,唯一担心的就是杨凌会不会行事过猛,让这个大宋天下彻底四分五裂!
三人几日来,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然后果然如三人预料,一舟自上游飘然而来,舟上载来宇文虚中,诏谕王禀李若水入京,王禀李若水二话不说,就随天使登舟而去,宇文虚中也一笑跟随,弃了胜捷军就这般走了,而胜捷军上下也似乎知道早有这么一天,只是默送而已,黄河滔滔,夜色如漆,已然深夜,三人仍然久久立在船头,王禀突然开口:“叔通,李大人,想些什么?”
李若水轻轻道:“若是晋王大开杀戒,此刻就有谋朝篡逆之心,则某做鬼也不放过他。”宇文虚中轻笑一声:“若是晋王仍以大局为重,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是争取到点时间用以集中麾下实力,与已然在云内的女真决战,更要抗很可能也随之南下的宗望所部,那时候又如何?”
李若水默然,半晌之后才艰难的道:“先战女真!”
王禀仍然不肯放过宇文虚中,问道:“叔通,你到底如何想?”
宇文虚中沉吟一下,终于道:“若是没有女真这大敌在侧,则晋王两次在汴梁兴乱之举,不论是怎样获取了好处,最后都是自取灭亡,曹魏篡汉,司马代曹,两晋南朝东晋宋齐梁陈相禅代,北则隋文代宇文氏,莫不是在旧朝就有绝大根基!晋王纵然一时凭借兵强压服中枢,根基不固却是绝症,杀得越多,则异日反弹愈烈!然则异日女真南下,天崩地陷之际,晋王若能千里转战,击破女真卫此社稷,则根基虽不固,功业却补之有余,那时晋王才有深固不摇之势!以杨代赵,未可知也!”
这番话却是宇文虚中这等智谋之士才能看清,才能说出,对于短暂共经患难的王禀和李若水,已然算得是推心置腹了,王禀喃喃道:“晋王是赌这个么?外有女真强敌,内则总有只盼晋王失败之人,这场战事,晋王就打得赢么?”
宇文虚中指指头顶天空:“唯有上天,才能查察,我辈沉浮而已,若女真胜,则殉社稷,若晋王胜,为前朝遗民而已,若说学生的打算,就是这般。”
三人又沉默下来,千疮百孔的大宋,崛起的强人,始终潜流涌动的内争之势,还有比辽人更强大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