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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体统,失体统。
喝退两人之后,黄威一反先前的和颜悦色,严厉地看着高文:“高典史,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绑架案?若真是绑票,人质落到贼人手头,一旦有个波折,惊动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撕票。
真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听到撕票二字,梅良一个激灵,也跟着大叫起来:“高文,你这是想害我儿?”
韩隗:“主薄,高文小贼可恶,根本就没想过要破这桩案子,他纯粹就是来捣乱的,来人,将他轰出去!”
高文淡淡道:“主薄,若说起撕票。如果梅家二公子真被人绑票,你派所有人出去缉拿嫌疑,一拿就是二十多人,只怕还真要将贼子给惊动了。贼子一看,这么多官差见人就拿,显然梅家人已经报了案,不想付赎金,糟糕,事情闹大了。咱们钱也不要了,先脱掉干系再说。”
说到这里,他看着梅良:“梅大官人,如果你是那贼人,接下来你会怎么做?还有,我记得那张纸条上分明就写着不许报官。”
“啊!”梅良傻了眼睛,忙对黄威道:“主薄,捉嫌犯一事是不是……是不是缓一缓……”
黄威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问高文:“高典史,你凭什么说梅二公子没有被人绑票,相貌一说乃是无稽之谈,休要再提。”
高文哈一声笑起来:“是是是,这样好了,主薄先不忙派人出去缉拿嫌犯,我先出去访访,若有见教,再来回你。”
黄威:“那么说来,此事就由高典史你负责了?”
这个黄威,还是想着要将麻烦朝老子头上扣,高文也是无奈:“我先出去看看。”
梅良:“高文,我在这里等着。若我儿的事因为你这通屁话耽搁了,有个三长两短,休怪梅某人不客气。不……我跟你去,老子就要看看你是怎么办案的。”
高文:“随你。”
于是,高文和梅良一道出了县衙。
高文自带了两个衙役,而梅良身后则跟着四个膘形大汉。这四人乃是梅家家丁,都是目露凶光,腰间鼓鼓囊囊,好象藏着兵器。
梅良家大业大,家有良马千匹,养有十来个凶悍家丁。说他是乡贤不过是场面上的话儿,其实说穿了就是个土豪,本地最大的黑社会头子,私底下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恶事。
这一行人走带街上,当真是杀气逼人,路人无不避之惟恐不及。
四个家丁也是可恶,沿路走还沿路抢小贩的果子、小吃之类的受用,说什么“老子在这城里下馆子从来都不给钱,吃你个破梨你bb个屁!”
梅良也不管,倒是高文实在看不下去,帮他们付了钱,搞得自己跟梅府的管家似的。
按照高文的计划,他首先来到梅良在城中的宅子,抬头看去,好大一片房屋,又问到学堂怎么走。得到梅良的回答之后,就朝东面走了一条街,也就两百来米左右就到了学堂。
“从梅宅到学堂也就两百米,两百米距离就敢下手劫人,嘿嘿,真是希奇。”高文忍不住笑起来。
“丝。”梅良抽了一口冷气,立即转身对身后四个家丁喝道:“去问问周围的商家,今儿个一大早可看到可疑人物和车马经过。”
他立即明白高文话中的意思,从自己家到学堂不过一条街,且这条街上有不少商铺。如此短的距离,如此热闹的场所,如果歹人正要下手劫人,还一劫就劫两人,如何瞒得过众人的眼睛。再怎么说,他梅家也算是韩城的名人。
梅良虽然为人粗鲁桀骜不驯,可他也是老江湖了,不然也不可能有如今这番光景。
等到四个家丁跑下去打听,高文突然问:“对了,梅大官人,梅隆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他一个小书生,未来的举人老爷,自然是喜欢读书啦!”梅良哼了一声。
高文番了个白眼:“你是自家的瘌痢头儿子最乖,我是问你,梅隆平日里可有什么嗜好。”
梅良:“那小兔崽子也没有什么喜好,就喜欢听听书,看看戏。你问这个做什么,高典史和贼尼风月事儿我儿在茶楼里可听得不少。这混帐东西,尽喜欢这种龌龊下流事。”
也不知道是骂他儿子还是骂高文。
高文不禁气短,强自忍住:“梅大官人,把你的人都撤回来,咱们去一个地方,保准找到你儿子。”
“去哪里?”
“兴隆客栈。”
梅良一呆:“去哪里做什么?”
“去就是了,若找不着人,你大可唾我一脸唾沫。”高文嘿嘿笑起来,智珠在握,心中暗笑:梅家的小崽子,看你躲得了几时。他娘的,老子最讨厌熊孩子了!
这个时候,几个家丁都回来了。果然,如高文预料的那样,今日一大早,这条街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可疑人物和车马。所有人都说看到过梅隆,梅二少爷到了学堂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径直朝西走了。
“西面就是兴隆客栈。”梅良面色大变,喝道:“走,过去看看。”
兴隆客栈是韩城最大一间旅店,有三十多个房间,四个大院。这几日,这里生意极好,因为有一个叫如意社的从京城来的戏班子来了韩城,包下了一整座院子。
高文指着戏班子所住的院子道:“如果不出意外,梅二少爷就在里面。”
刚说完话,却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刚一探头,就看到梅良和高文等人,一张小脸变得煞白。
梅良大吼一声:“小杂种,哪里逃!”冲上前去就是一整套组合拳,当真是行云流水,全是胜笔,毫无败笔。
这个时候,高文才完整地看全了梅大官人的拳脚工夫,禁不住在心中点了个赞:好武艺,老头这本事实战性极强,寻常三五条汉子近不了身。
点完赞,再看了小厮,已是鼻青脸肿,完全变了形。
打完,梅良一脚将那小厮踹倒在地,骂道:“该死的狗才,刁奴,梅隆那小畜生就是被你们这些肮脏货给带坏了,人呢?”
小厮哇一声哭起来,不住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二少爷就在里间。”
这个时候,高文心中一颗石头才算是落地了。如果没有猜错,这小厮应该就是梅隆梅二少爷的书童。
梅良铁青着脸将手一挥:“把小畜生给我抓起来。”
四个家丁如狼似虎般扑进院子,见人就打,一阵哭爹喊娘的声音传来。
“案破了,没我什么事了,告辞!”高文一拱手,笑嘻嘻地说:“耽搁了这许久,我赶着回家看老娘呢,梅大官人,咱们后会有期。”
梅良:“高典史真是高明,一出马,就寻到我家那孽障,佩服,佩服!这个人情俺欠下你了,改天必有厚礼奉上。”虽然看高文依旧不顺眼,可心中却对高文的智谋又惊又惧,忍不住问:“高师爷,却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出犬子不是被人绑票,而是跑这里来了?”
高文:“梅大官人,你不是熊孩子,熊孩子的心思你不懂。”
第五十八章 戏路不对()
见让梅良这个土豪劣绅对自己服气,高文也颇为自得,话也多起来:“所谓绑票案,一般来说要具备三个条件:一,了解受害人的家庭情况二,赎金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交纳三,如果可以,尽量不可受害人家属直接接触。”
这套理论在后世的网络上多着呢,一搜就能搜到,以前社会版新闻看得多了,这种最基本的知识高文还是有的:“你梅大官人是什么人,在韩城可是无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绑匪这么不开眼,想在你头上动土,那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开玩笑,这梅良这么大家业,红黑两道通吃。他本身就是个黑社会头子,以前只怕没少干过伤天害理之事,你去绑他儿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梅良:“典史谬赞,俺当不起,还请继续说下去。”
高文:“这案我之所以看出破绽,那是因为那张字条。首先五十两银子的赎金实在太低,简直就是搞笑。堂堂梅大官人的爱子只值五十两,若我是歹人,起码要五百两甚至更多。五十两,已经形同儿戏了。”这就好象是后世你绑架了李家成的儿子,却问他要四万块钱,这不是侮辱人吗?
“其次,从贵府到学堂不过六七百步距离,如何下手?”
“最好笑的是,这绑架案发生在大半天,其手段极其可笑幼稚,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在搞鬼。估计就是个小孩子跑出来玩,可手头钱又不够,这才做了这件糊涂事。还是那句话,大官人不是熊孩子,不知道熊孩子的心思。”
这种事情,后世现代社会多了去。那些熊孩子为了得钱上网,为了买自己心爱的玩具,比这荒唐离奇的事情都干过。
说到这里,高文突然想起梅良的身世,心中一动:这个梅良就没有过童年,小孩子心里怎么想,自然不清楚。
“梅大官人,办案这种事情或许可以正面推导,但也可以逆向思维。而逆向的,将自己代入到绑匪中去,说不定可以得到更有价值的东西。
你想啊,如果你是歹人,要想绑架梅隆,该如何下手,该如何获取赎金,又该如何顺利脱身?这么一想,就能看出这桩案子的荒唐和浑身的破绽。”
“至于为什么查到这客栈来,方才你不是说梅二少爷平日里喜欢听听书,听听戏吗?”
梅良:“是说过,怎么了?”
高文:“听书很简单,这韩城里到处都是茶舍。可想听曲儿听戏文,却不那么简单,尤其是能唱得一出好戏的班子,一年中也来不了两个,除非你去西安城中。最近城里不是来个个如意社吗,京城的班子,想必那戏唱得是极好的。二少爷既然是戏迷,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而戏班子就住在这客栈中,想必他就追到这里来了。”
“佛家讲究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很多东西不过是常识罢了,只不过你关心则乱。”
一个现代人自然是无法理解戏班子和戏剧名角对于古人意味着什么。
明朝中叶正是昆曲发轫之时,这种戏产生于苏州昆山一带,它与起源于浙江的海盐腔、余姚腔和起源于江西的弋阳腔,被称为明代四大声腔,同属南戏系统。
昆山腔开始只是民间的清曲、小唱。其流布区域,开始只限于苏州一带,到如今已经扩散到长江以北,进入京城,成为京城人主要的娱乐方式之一。
除了昆曲,各省还有自己的戏剧,可影响力和艺术表现力都比不上昆曲。
古人娱乐方式单一,但凡有个新的曲目出来,那才是万人空巷,争相一睹为快。至于捧戏子,追个戏班子听剧等事也大行其时,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那情形,就好象是后世的追星族。
一个昆曲名角,当真是如后世的影视明星一般。
梅隆今年才十五岁,正是追星的年纪。
想必是迷恋这如意班的什么角儿,过来捧场。可又因为手头无钱,这才犯了糊涂,这种事儿在现代社会可多了去,也不难理解。
听高文这里一说,梅良立即明白过来,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是长长一揖:“某服气了,俺这辈子只服两人,一个是黄主薄,另外一人就是高典史。高文兄弟,没啥说的,改天请你喝酒。以后若有事,只需吩咐就是。”
高文哈哈笑着将他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