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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平阳进幽州城已经很久了,他是河北水寇出身,口音完全不露破绽,看起来和城内居民并无二致,但他现在住在城北时和坊归义寺,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护院武僧,当然是便于隐秘行事的需要。
因为佛门已渐渐打入辽国上层贵族圈中,正渐渐为中下层所接受,所以僧人还是倍受敬畏的,就算凶悍粗鄙的辽军士兵们见了僧人,也多半会露出善意的微笑。
“这位大师请留步!如今战乱,天黑不可外出!”现在正是夜幕初临时分,就有这么五名士兵拦在前方,军官单掌竖直向乐平阳露出了笑容,看样子他是信佛的。
“施主可否行个方便,贫僧欲至城南宝忠寺,为白日战殒的契丹勇士们超度极乐!”乐平阳身着灰布僧袍,足蹬芒鞋,手里还提着一把月牙铲,这是武僧常见兵器,他也是会用的。
他身后的石三郎也成了一名沙弥,肩上挑着一担箱笼,箱子里其实是武器铁甲,后面十几个头戴僧帽的和尚也都挑着行李担子,表面上显眼的地方,却又搭放着几件法器。
因为耶律楚思把汉军调去了宫城,乐平阳想要劝降汉军起事,也不得不跟到那边去,他最近可是与番汉马步副总管边令勋失联十多天了,自到归义寺做了僧人获得身份便利,才重新找到边令勋。
可两百多弟兄在城内,最近每天分批往城南转移,这可是最后一趟了。而且,庄少在城南有家杂货铺子,那儿也有百十人可供调用。
“那你等着!”军官转身去了,很快就挥手放行,也没派士兵监督引路。
乐平阳心中暗喜,带着石三郎等十几人快步而行,沿途每到街口便有守军盘问,好在和尚的东西他们一般不检查,很快出了西便门大街,转向广安门街道,到了花严坊前,喊坊丁出来开门,顺利进了坊内。
“你们去宝忠寺挂单,那边都办好了,妙法大师会帮你们遮掩,没事也不要外出。石三郎跟我去宣和门,等会儿记得跟紧我!”一进坊门,乐平阳掏出几个铜钱打发走坊丁,便将下属召过来吩咐,并将僧袍脱下,露出里面的紧身黑衣。
花严坊也叫华严坊,宝忠寺就是华严宗寺庙,在坊内东北角处,由坊门这边过去很快就能到。乐平阳两人进了坊内则很快转进一条小巷,一路七弯八拐到西坊墙下,两人交替协助翻过坊墙,下面就是宫城宣和门前街,这两头街口白天都有辽军士兵巡逻,距宫城转角处的东角楼也很近,属于危险地带了。
“我数一二三,你就跟我跑!”乐平阳回头轻声说了一句,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倏地向街道对面狂奔,很快隐身入宫墙阴影下。
“唉那宫门前今晚当值的是边令勋的人吗?若不是那咱们可怎么说?”石三郎很是紧张,说话都有点不利嗦。
“就算不是又能怎样,辽军都不信任他们了,他还敢把咱们交出去?”乐平阳有恃无恐地说,其实心里也没底,就算是边令勋,也并不是很可靠,随时有出卖自己的可能。
两人贴着宫墙脚下的水沟边沿小心冀冀前行,不一会儿就能看到宣和门前高大的门阙,以及阙门楼下两蹲汉白玉镇门神兽,门前有士兵值守,但只看得到背影。
乐平阳提起脚在鞋底摘下一颗小砂粒,看准一名士兵卷檐头盔狠狠甩了过去,叮的一声响,那士兵果然转头,顿时现出半张熟悉的面孔,门前灯光映照下,看脸部轮廓正是一名汉军。
“这边这边”乐平阳低呼了一声,那士兵站出来左右东张西望了一下,转身走到了宫墙阴影下。
“果然又是你这假和尚,来得挺快,俺已等你多日,你那边的事办妥了吗?”过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正是边令勋本人。
“当然!现在就等你一句话了,要知道我朝皇帝就在城外,办成此事绝对光宗耀祖,功成名就,岂不比你一个杂军副总管强。”乐平阳循循循善诱道。
“去去去!这话你都说好多遍了,心里还不清楚,可怎么配合城外夺门,这事儿确实不好办。除了这宫城里面的两面城墙,其他地方去不了,要敢乱跑咱这小几千人就得掉脑袋啊!而且俺麾下军官也不定是和俺一条心,俺还得再观察几天。”边令勋四十余岁,家属都在城内,但士兵们有的是从城外调来的,这倒不用担心。
“时日已经不多了,我这有个计划,一旦与城外联络上就可以行动,现在就看你的决心!”乐平阳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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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6章 见钱眼开()
边令勋有心投诚,却又心存顾虑,还是没拿定主意,乐平阳也没什么好办法,带着石三郎沿原路回到宝忠寺后院禅房,决定去找妙法大师,或许能有什么收获。
在此之前,乐平阳只在时和坊归义寺见过妙法大师一次,那还是由归义寺主持宝莲禅师引见,而他之所以与宝莲禅师认识,那还是早些年随卞极行走江湖,与宝莲禅师有些渊源,所以才肯冒险让他做了护寺武僧。
喊来院外听凭使唤做杂役的小沙弥引路,很快到了妙法大师的禅房外,便见里面还亮着灯光,传来一阵阵空寂的木鱼声。乐平阳躬身合什道:“晚辈问妙法师傅安好!打扰了!”
“乐施主请回吧!且安心住心下,其余诸事,佛寺清净之地,帮不上什么忙!”里面传来妙法大师苍老清冷的声音,带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妙法师傅且宽心,晚辈绝不会给寺院添半点麻烦,只是有些小事想要请教一二。”乐平阳连忙打消他心中犹疑,不然这和尚怕是不见,肯收留已是莫大恩惠,自然也不能怪罪什么。
“那便进来吧!”妙法大师语气平淡地回道。
乐平阳心中一喜,迈步登上台阶推门而入,就见房间内布置简陋,一灯如豆,靠墙处杏黄锦缎披覆的屏风前仅有一个铺团,老和尚盘膝而坐,须发皆白,脸色红润,双目明亮有神地看着他微笑。
“晚辈有一个请求,想要出城一趟,不知大师可有办法?”乐平阳开门见山道。
“佛祖只保佑积德行善的人,点醒身处险境的人趋吉避凶,但绝不会推波助澜,老衲的意思你可明白?”妙法大师端坐不动,眼神却显得有点闪烁。
乐平阳一眼就看出了他这细微表情,顿时笑道:“宝忠寺处于城内虽香火旺盛,但无论如何也不及中原要津大城,大师若能指点迷津,日后自有福报!”
“谢施主吉言,老衲年事已高,但求善终足矣,反倒是宝莲大师洒脱处世,慧根卓绝,或许能帮上你。”妙法大师闻言一怔,却是婉言推拒道。
“请恕晚辈愚钝,大师这么肯定,可否提示一二?”许下这么大的好处,看这和尚似有意动,却又踢皮球,显然知道些什么却又不愿多说。至于宝莲和尚什么样的人,乐平阳岂会不知,心下不以为然。
“施主既从南而来,进城就住进了归义寺,想必是看上归义寺离南京留守府衙近在咫尺的便利吧?不过此时兵凶战危,若想出城还需去报恩寺才是。”妙法大师当然知道乐平阳想干什么,不过也不说破。
“为何舍近求远去报恩寺,那边归厚坊离西城墙很近,是耶律楚思的防区,这不是更危险吗?”乐平阳迷惑不解地问。
“非也!乐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报恩寺有何来历,你可知晓?”妙法大师反问,见乐平阳还是不明白,只得解释其中缘由,又道:“报恩寺始建于中唐元和时期,因当时节帅刘总弑兄父而得位,久之心不自安,每尝恶梦父兄化厉鬼前来索命为祟,乃府中养僧数百昼夜为佛事,并向宪宗请奏,愿出家事佛。时朝庭削藩有成,乃下诏准,赐法号大觉,寺名报恩。”
“哦有这么个来历,可这与我想出城的事有什么关系?”乐平阳还是一脸懵,感觉与这和尚说话非常的累。
“报恩寺住持心性贪婪,施主若能进得了寺内,自然也就能出城!言尽如此,施主请回吧!”妙法大师面带微笑地送客了。
说了这么多,乐平阳还是不懂,去报恩寺为什么就能出城?难道那住持与耶律楚思有什么关系,或者那住持能买通辽军,这不可能呐!抱着一肚子疑问,乐平阳回后院住处找来几名下属讨论商议,众人也猜不出原因。
早上天还没亮,乐平阳又带着石三郎挑着担子回归义寺,不过这时箱笼担子里已换成了几箱财物,一路仍是安全回寺,直接去找宝莲。
“咦?乐头领怎么又回来了?那边不安全?”宝莲和尚年五十来岁,长得白白胖胖,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酒肉和尚。
“你去过报恩寺吗?可认识那住持?”这是老熟人了,乐平阳才不讲那么多礼节,直接就问。
“去过啊!岂止是认识,那骚和尚可是和俺一起啥事都做过咳咳他人贼精得很,没事贫僧可不想去招惹他。”宝莲看乐平阳一脸认真,顿时意识有什么不好的事,但说出的话已经收不回了。
乐平阳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挥手让石三郎放下担子打开箱笼,仅是四箱珠玉古玩,还有大周金饼、铜钱,价值不菲。
“哇哈哈哈贫僧发财了!可以修个更大的寺院了!”宝莲看得双目一亮,眼睛顿时笑眯成一条线,手舞足蹈地大叫起来。
“唉见钱眼开,世风日下啊,有你这样的和尚么?”乐平阳撇撇嘴,见宝莲已经扑在箱笼上不起来,便提醒道:“你若想得这笔钱,得先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另有好处,怎么样?”
“没问题,只要贫僧办得到,立马为你办妥。”定莲呼地起身,一本正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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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章钺就被隆咚作响的鼓声惊醒,随之翻身坐起寻找衣袍迅速穿上,这时才怔忡想起自己已转到幽州战场,昨夜皇帝赐用晚膳,随后是在行宫对面一座空宅院住下,听说王朴、魏仁浦也都住在这里,章钺夜里回得晚,还没去拜见他们。
外面院里传来熟悉说话声,似是李多寿和杨玄礼,章钺走出门一看,小厅中桌案上已备好了刷牙的青盐柳枝,及一铜盆清水,当下动作飞快地简单洗濑完毕,亲兵端着早膳进来了。
“杨玄礼呢?去城南大营一趟,给我把禁军罗彦环请来!”章钺想起昨夜郭荣殷切期盼的眼神,高规格的礼遇,若不尽快拟定新的攻城作战计划,实在对不起这番厚待,可转念一想,在这儿召见禁军将领实在不妥,连忙改口道:“算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军营看看。”
杨玄礼闻声跑进来,见章钺这么说,忙去喊士兵准备出行,不过行李倒不用收拾,章钺作为枢官直学士要参赞全军事务,现在不直接掌兵,仍要住在这儿随时听皇帝传唤。
第0527章 至善不善()
章钺让李多寿留在住处,带着杨玄礼等五十骑出玉河县东门,就见一队队禁军士兵赶着大车,车上满载着各种拆卸后的攻城器械,从桑干河南岸卢思台大营内开过来,直向幽州城西而去。
而这时城外郊区也是沸腾一片,到处人声喧哗,章钺顿时心中惊讶,打马转到北城墙外一看,这边依城墙扎有成片的营帐,外围只竖立一圈栅栏,原来是民夫大营,怪不得这么吵杂。
长长的士兵队列正从浮桥过来,章钺只好转到民夫营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