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细节。其他还有关于如何驯养乔基,以及教堂的装饰物的话题。从没有人讨论宗教或是政治。也许是因为这些东西实际上并不真的存在,或至少已经被缩减为一系列纯粹的走过场仪式了。而此前被这些事情占据的地方已被其他事物填满了,那就是海根社会的中心、焦点和基础,能够最好地描述它的词语就是,血缘亲密程度。
在一个这么小的位面上,每个人都与其他人有着各种各样的亲戚关系。而它又是一个君主国,或者不如说是一系列小的君主国。这也就意味着,几乎每个人都是一位君主或一位君主的后裔。所有人都是王室的一个成员。
从前,拥有高贵血统者的泛滥引起了许多麻烦和争执。有权继承王位的人彼此残杀:从而就有了一个被称为贵族大净化的漫长而充满暴力的时期,发生了一场名叫阋墙之战的战争,其中一段短暂而又血腥的历史称为表兄弟之乱。但在易杜伯·斯帕格十二世统治期间,所有的家族内斗就都消匿于无形了,因为记录血统和出身的《血缘之书》横空出世,以其无人可置疑的权威消灭了所有内斗的动机。
现在此书已有了488年的历史,而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它是海根每个家庭都必备的一件中心装饰品。它是唯一一本所有人都读过的书。大多数人都将与自己家庭有关的部分牢记在心。每年公布《血缘之书》修订版的日子被认为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公众节日。在此后的数月中,《血缘之书》修订的内容一直都会是人们的谈资:列维家族在老王子列维格威格死后,令人悲哀地灭亡了;从恩杜四世和马杜伯女公爵延续下来的斯瓦德家族,即将要得到一个新的继承人;拉根男爵令人难以置信地登上了东福布的王位,因为他的伯祖、伯父和堂兄在一年之内全都去世了;以及依据皇家委员会的特赦令,赐予艾格摩格的私生子的重孙以正式的身份和地位。
海根共有817个国王。每一个国王都对特定的土地、宫殿或至少宫殿的一部分拥有权利,但统治一个地区并不是使一个国王成为一个真正国王所必需的东西。真正必需的东西是,拥有王冠并在某些场合(比如在另一个国王的加冕礼上)一定要戴着它;在《血缘之书》上的记载中具有不可置疑的血缘;在每年当地的萨特普球比赛开赛时到场观看;在每年的祝福捕鱼节上也一定要到场;他的妻子必须是王后,长子是王储,他的兄弟必须是王子,他的姐妹必须是公主,他所有的直系亲属和他们的所有子女都必须有皇家的血统。
为维持贵族阶层的统治,必须严格控制有高贵血统的人,只允许他们与有同样高贵血统的人通婚。幸运的是,这种人有很多。在我的位面上,只要是一匹良种马,其祖先必然能追溯到戈多尔芬氏阿拉伯马。类似地,海根的每个贵族家庭都是八个世纪前的统治者海根·格兰德·拉格兰的后裔。马匹并不介意自己的祖先是打哪儿来的,但它们的主人介意,而这里的国王们和贵族家庭也是一样。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海根倒是很像一个大型的种马养殖场。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人们都认为,有一些贵族家庭比另一些更为高贵一些,因为这些家庭是拉格兰嫡子的后裔,因此就比拉格兰八个庶子的后裔高贵一点。但所有的贵族家庭都有数次与皇室通婚的记录,足以建立不可磨灭的联系。每一个家族也都有自己特有的家族特色:比如说是北海根传奇的征服者“斧头”艾尔菲根的后裔;或者是圣徒的旁系亲属;或者说自己的家族从没有跟仅仅拥有公爵或女公爵头衔的人通过婚,而是连续生出了没有任何血统掺杂的真正高贵的王子和公主们,正如同在宫殿里翻开展示着的《血统之书》中记载的那样。
因此,当一年一度的修订行动终于变得无趣起来时,贵族晚会上的贵族客人们就会去谈论血统的高贵程度,讨论关于雅各宁四世与夏特·蒂万德的第二次婚姻中生下的那个儿子究竟是不是那个在十三岁时被叛乱军杀死在宫中的王子,以及随之而来的,他究竟是不是维格利根公爵也即此后的夏特国王的父亲等等问题。
这些问题并不能吸引住所有的人,而这种对于血统的狂热使得海根人让来到他们位面的访客感到厌倦。实际上海根人根本不对除了他们本身之外的人们抱有任何兴趣,这更是令游客们怒火中烧。外人是存在的。这就是海根人对于外人的所有了解,或者说他们需要知道的就这么多。他们太有礼貌了,以至于不能说外人的存在是一件憾事,但如果他们必须要仔细考虑一下的话,他们就会这么认为的。
无论如何,他们并不需要去考虑外人。他们有专门负责照料外人的专业人士。海根的位面旅行者宾馆坐落于赫姆格根,一个西海岸边的美丽小王国。位面管理局的分支机构运作的宾馆为旅行者们雇用当地的导游。导游通常都会拥有公爵或伯爵的头衔,他们带领游客去观看每天六次的城墙上守卫的更替,实际上这些守卫都是王子,戴着传统而华贵的徽章。代理处也向游客提供到其他几个王国的一日游。巴士稳稳当当地行驶在古旧但却永远不会损坏的道路上,道路两旁都是日照下的果树。旅行者们走下巴士观看废墟,或是走进宫殿中对游客开放的部分。宫中的居住者态度冷淡但却非常有礼貌,因为真正的贵族正应该如此。也许王后本人也会走下来,而且虽然她并没有看那些旅行者一眼,却能让他们感觉到她在向他们微笑。她会教导身边漂亮的小公主,让她邀请旅行者们在果园中随意采摘进食,此后她们就会回到宫中不开放的部分,旅游者们吃完午餐,回到巴士上。事情就是如此。
作为一个性格内向的人,我很喜欢海根。在这里人们没有必要互相交往,虽然事实上那不可能。食物也很不错,阳光非常可爱。我不止一次地前往那里,而且逗留的时间也比大多数人长。所以我很碰巧地得到了关于海根平民的信息。
我在赫姆格根的首都莱格纳城的主街上漫步时,突然看到一群人聚集在殉道者教堂前面的广场上。我以为这一定又是什么一年一度的仪式或者节日,于是就加入到人群中打算好好看看。这些活动通常都是缓慢、正派、得体,而且非常之无趣的。但这些也是仅有的仪式,而且单调乏味中潜藏着特有的魅力。不过我还是很快发现,这是一场葬礼。而且它与我见过的任何海根仪式都绝不相同,最主要的区别是在人们的行为举止上。
当然,这些人都是贵族,所有海根人都是贵族,都是王子、公爵、伯爵、公主、女公爵、女伯爵之类。但他们此刻并没有表现出我熟悉的那种君王式的沉着或高贵的冷漠。他们站在广场上,聚集在一起,虽然在任何仪式、职业、爱好方面的活动中,相互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都是不被鼓励的,然而他们却打破了这一规矩,好像只是为了寻求慰藉。他们很不安、悲伤、无序,而且濒临嘈杂的边缘。他们表现出了感情。他们在悲痛着,不加掩饰地悲痛着。
在人群中离我最近的人是摩根—法斯提斯公爵的遗孀,杜瓦格尔女公爵,王后的伯母。我知道她是谁,这是因为我曾见过她。每天早上八点半,她都会从王宫里出来,带着国王的宠物乔基在王宫花园中散步,而我住的宾馆就在花园的墙边。代理处有一位导游把她的信息告诉了我。我从宾馆早餐室的窗口向外张望,就能看到,当那只强壮的乔基在开满鲜花的灌木丛下排泄时,杜瓦格尔公爵夫人就会眼神凝滞地望着远方,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
但现在这双眼睛中却充满了泪水,而公爵夫人那温柔而饱经风霜的脸也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尊贵的女士!”我希望即使我对这位公爵夫人的称呼是错的,我的翻译器也能帮助我改正:“请原谅,我是从另一个国家来的,这是谁的葬礼?”
她看向我,眼神却仿佛没有看到我一样。看得出她微微有些吃惊,但她过于悲伤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我的无知或者是厚颜无耻。“希西。”说出这个名字又使得她难以抑制地抽泣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去,用一张带花边的大手绢遮住了脸,而我再也不敢去问什么了。
人群以很快的速度持续增长着。当棺材被从教堂里抬出来的时候,有上千人聚集在教堂门口的广场上,这几乎是莱格纳城的全部人口了。所有这些人都是贵族家庭的成员。国王本人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他的兄弟跟在棺材后面,但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抬棺材的人和紧紧围在棺材边的人们是一些我从来没见过的奇怪人士——几个苍白肥胖,穿着便宜套装的男子;脸上有粉刺的男孩;长着黄铜色头发,穿着细跟高跟鞋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穿着十分暴露,大腿很粗的年轻女子,她穿着迷你裙,三角背心,披着黑色带花边的棉布小披肩。她跌跌撞撞地跟在棺材后面,半歇斯底里地痛哭流涕,两边各有一个人搀扶着她。一边是一个看起来很害怕的年轻男士,他长着铅笔般粗的小胡子,穿着两只颜色明显不一的鞋;另一边则是一个个子矮小、态度冷淡、疲惫而又顽强的老太太,约莫有七十多岁了,全套都是看上去很脏的黑衣。
我看到我的向导在人群的另一端,连忙向他那边走去。我的向导是一位年轻的子爵,是第一公爵的儿子,我在这里逗留的时候和他建立了一种类似友谊的关系。。不过要到他身边去很困难,因为每个人都在跟着缓缓移动的抬棺材队伍慢慢移动,走向国王的豪华轿车和在宫殿大门口静静等待着的四轮大马车。当我终于来到向导身边时,我问道:“那是谁?他们又是谁?”
“是希西”,他几乎是哀号着说出这个名字,大众的悲哀似乎也感染了他,“希西昨天晚上死了!”然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作为向导以及翻译的职责,也开始尝试着恢复自己那种贵族的风度,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用力眨掉了眼中的泪水,说:“他们是我们的平民。”
“那么,希西是……”
“她是,她曾经是,他们的女儿。唯一的女儿。”不管他如何努力,泪水还是涌上他的眼睛。“她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孩。她妈妈就只有这么一个助手。那么甜的微笑。没有人像她一样,没有人。她是唯一的。哦,她是那样地充满了爱。我们可怜的希西啊!”他再也无法忍耐了,索性大声哭了出来。
与此同时,国王和他的儿子还有兄弟在离我们相当近的地方通过。我看到两个男孩都在流泪,即使是国王那张从不动感情的脸在超人的意志力控制之下,也没能阻止感情的流露。他的兄弟智力有点障碍,看起来十分茫然,紧紧挽着国王的手臂,在他旁边机械地行走着。
人群跟着抬棺材的人缓缓行进。人们互相推挤,争抢着去摸棺材上蒙着的白丝绸下面的流苏。“希西!希西!”人们呼喊着。“哦,妈妈,我们也爱她!”他们呼喊着。“爸爸,爸爸,没有她我们该怎么办?她去和天使在一起了”,人们呼喊着,“别哭了,妈妈,我们爱你!我们会一直爱你!哦,希西!我们可爱的孩子!”
棺材在众人的阻挡下,还是慢慢地来到了马车和轿车旁边。当人们将灵柩送入白色灵车的后车厢时,每个人的喉咙里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种颤抖的、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