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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恒梦是历史重演,此刻她真想知道当时的七夫人又是如何选择?那百年间,每月高崖轻弹,琴音清魂,呼唤他的苏醒,是何等难得?狐王再娶断天依,七夫人留守南魔之地,日日伴着小念,又是何等可贵?
记得七夫人为无名亲制的那盘糕点——糕点之意,品尝之心;心意相通,点到为止。毫无疑问,在她再次附体前,七夫人心里已有无名!
“夫人,当时你又是如何选择?公子莲可信还是可疑?”望着公子莲留下的那壶酒水,她自言自语。
不知不觉入夜已深,在老头怪来收拾残余食物前,她还是藏起公子莲的酒壶。无名一定会来找她,却不知何时?三天如此短促,她又到哪里去找无名?
寂寞的歌声是残忍的,无论如何温柔的曲调相伴。早不知食之味,只想日日醉。在她不停要求下,老头怪只能餐餐给她送酒!无酒不食,这也算软硬兼施。
那夜无风,天堂宫极度炎热。她婆娑轻纱独坐小屋前拨弄古琴,忽然晃见不远处一黑影,无名在不经意间出现。
“你终于来了。”她淡淡道,指尖未停,曲调变得高昂。
“听说,你几日不进食,为何虐待自己?”他望着她,轻声问。
琴音忽然断章,她抬头望向他,笑道:“听说城池之王也弹得一手好曲,不如今夜美曲配良辰,不醉不归。”
说着她一掌推开古琴。琴带余音飞至高空。无名笑着轻跃入空,单手接过古琴,尔后稳落草地。飘然的薄丝黑袍加一头黝黑长发,眉目含笑,冷俊不凡的身姿,她看得一时失神。而此刻,无名端坐草地,低头专注拂琴的画面又是如此柔美。
第一音落,她已飞至上空,伴月起舞。其实她并不记得凤飞天舞和神舞殿,却记得那只“羽一曲”,羽铃族族长之女落烟的绝技,也是千年后轻羽为神君恒天苦练的舞曲。
千长丝带旋成朵朵白玫瑰,漫天绽放。无骨无魂,她轻点冰蚕丝带,通体透明如精灵般穿梭。银光点点洒落,伴着那优美嗓音,低低传唱:
“与天齐,承君护,雨落留痕愁无处。
祈天怜,盼君至,轻羽一曲舞相思。
落雁归,万年复,魂坠清湖情何故?
……
恒梦尽,醒无数,地狱天堂舞风致。
若相识,惜相知,九重纱幔藏魂俯。
忆前生,无来世,今宵星浮勿荒疏!
……”
其实酒水夜夜有,只是影不归。
曲尽身倦,望着沉默不语的他,她含笑递过一杯杯酒水。他饮尽壶杯,不带半点犹豫。七夫人的情意,他怎会感觉不到?只是心底放不开那个久远的名字!而公子莲那壶酒,她也跟着喝下不少!神定的酒水,不过如此,和凡间毫无区别。
有时候,逃避,亦是因为无法选择!而迷醉在他眼前,亦是一种装痴!
“无名,你可知七夫人原是一只美丽的九凤红狐?却族灭在妖王的血池。”她痴痴笑着。
“嗯!妖王定会为此付出代价。”他随意应答。
其实,七夫人的过去她不过记得一二,此时只是想找个话题,撩开彼此的静默。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我常常梦到七夫人的过去。”她抬头,盯着他继续道。心里忽然很想知道,七夫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可置生死之外,还能不关风月?
“过去能忘则忘!无需太过挂心。”他眼睑微抬,回视着她。
“是吗?那你可否忘记过去?忘记仙羽山上的她?”她想若不是那几杯酒水,她怕根本找不到勇气这样询问。
祈求忘记的是她的过去,改变现在可是意味着改变未来?醉意虽浓,但她清楚轻羽不会再是他无名的!从轻羽魂锁噬魂那日起,注定是神君恒天的!
他不再出声,只是不停喝着桌面酒水。这些日子老头怪给她送来的,不下百壶烈酒。
“以后,少喝烈酒。”饮尽最后一壶,他才起身欲离去。
“你的出现,就是为了喝光我的存酒?”她摇头笑语。
“不错!我答应狐王,定要护你周全。”他回头冷静应答,而后大步离去。
心早就不全,如何能称之为“周全”?
她欲冲过去留住他的脚步,不料公子莲忽然挡住去路,紧接着一阵眩晕猛袭后脑,她当场不省人世!
相思局,又绕回起点!要我如何去追逐你不愿停留的脚步?
如若我无法逃离神的恒梦,你肯不肯再爱我一次?我虽没有她的面孔,却有着那颗心,来自过去延伸至将来!
250 梦中有梦()
惊惧,恐慌和漫无边际的冷,一直缠绕着那具妖身。不记得多少次巡回,只知梦魇接二连三,不停不歇!有轻羽的悲痛,七夫人的无奈,还有她这具空无的愤怒!各种事物生灵不断在眼前翻飞,耳边细语杂乱,毫无章法!时而似百鬼猛追,她跑得筋疲力尽;时而似与恶兽搏斗,她战得浑身血淋;时而天怒暴雨,她湿冷伤情;时而又是艳阳高照,她饥渴难忍……费劲全力她亦无法逃离!
俯瞰苍凉大地,红尘滚滚六界苍生,又有几个可笑傲对天?仰头瞭望,白云悠悠一界神统,又有谁可真正逍遥九重?长玄悲凉,师父暗伤,恒天无奈,连凡人落烟都可玩弄于掌,羽姬皆可为之讥笑!轻羽这生,或是七夫人这灵,可谓尝尽万般苦楚,生生世世不过一个“情”!
梦中梦,魂游魂,生亦何苦?死亦何悲?
她万千感慨,在不知自己为何物,身在何方,是生是死之时,忽而望见神君恒天,遥立天边云端朝她微笑招手。神色淡定容貌依然,环环银光绕身,灿烂而美好。
“恒天?恒天!”
那一刻她忘记所有,只顾喊着他的名字,含泪狂奔过去。然脚底却是万丈深渊,滚滚云海承不住她凡身。似从九重坠入六界,她本能地惊恐尖叫!恨自己一界凡体,如何跨越这天地之别?!又如何逃离对“死亡”的恐惧?头颅猛撞大地岩石那瞬间,眼前骤然漆黑!
原来死亡前的剧痛不过眨眼间!如何比得上接下来的漫长黑暗和孤寂?
她再次如幽灵般漂浮,沉溺在永世黑暗里不知天日!
如若还有祈盼,便是黑暗中那点蓝光,一直指引着她不停往前再往前!点成圈,圈成球,一点点照亮前方。那悬浮在光亮球心间的黑衣身影,不正是无名?
如婴儿般甜睡着,如此安静美丽。
心突然的感动,让她不忍破坏这份恬祥!
无名——红唇无声微动,脚步轻移来至他身旁,缓缓握着那双满是粗茧的手,静默相望。
原来,看是无忧的天空到处充满波澜,唯一能心静之所却是靠着你身!无名,我不要离开!不想再次成为空无而无法感知你的温度!
“咦,醒了!”
一个陌生的音符毫无预感地飘入她耳膜。努力晃晃脑袋,她猛然睁开双眼,却只见一片模糊。本能地揉揉眼角,她想把周边事物看得更清楚些。从睁开眼睛那刻,她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万事万物入眼朦胧,思绪亦浑浊不清。
“主上,她,她居然醒了?!”
这次她算是听清楚,是位女子的声音,带着无尽喜悦。从未想过,自己的苏醒还会给其他生灵带来如此高昂的情绪?本以为早被遗忘,狐王已死,最在乎她的除了无名,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想到无名,她更加用力揉搓双眼,想看明白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姑娘,别揉眼睛!姑娘双目受冻,需些时日才可完全恢复。”
耳边忽然传来一男子声音,感觉不是十分熟悉,但可断定不是无名!却也无恶意。心随之高悬,不知公子莲那酒水有何魔力?她又落入何种境遇?
“主上要的药汤已经熬好,是不是?”之前女子又细声道。
“嗯,让她喝吧。”
模糊间,她分辨出他们的身影,男的身材不小,体型适中,正站在不远处对着她。女的偏瘦,不过手臂极其有力。从她单手支起自己身子,单手喂药,就可感觉到不是一般的力度。这药她不喝也不成!待她喝尽最后一滴,女子才满意地放她躺下。
“请问,我在何处?”她还是忍不住低声相问。
“嗯,我们这里是——”男子犹豫片刻,扭头望向女子,小声问,“部落刚成,该以何命名?”
“主上不如请示神灵之后,再做定夺。”
“也罢!六界相容相生,要过万世轮回,不急于一时。”
她听得迷糊,心急却又道不出其中玄机,他们面容又看不清晰,只能冰冷木板上辗转,几欲起身亲自探个究竟。女子及时稳住她,耳边道:
“姑娘不必急心。万里山河处处可居,这命名之事确实需要时日。”
“我又是如何到此地?”
她记得被打昏前,自己明明在地狱的天堂宫,公子莲总要把她扔到某处,才有机缘遇到这对男女吧?
“我们在雪山深处某个洞穴中发现姑娘。当时姑娘身中重伤,看似被利器所伤。本以为会……不过想不到姑娘生息极强,居然苏醒。”男子接口应答。
“琥珀山脉?”她***道。
雪山之地不就是琥珀山脉所在?记得无名说过要带她去祭拜狐王,葬在荷花池边。
“主上可听过琥珀山脉?”女子有些讶然。
“难道还有其他族人?六界恶物繁多,人族必需聚拢成群,才能存活。待她有所好转,我定要去拜访拜访那个琥珀山脉!”男子踱步到她身前,答得毅然,同时双目紧盯她的面容,似乎想探清身份。
她拼命睁着模糊的双眼回望,虽然看得极其不真切!“人族”两个字一直回旋在脑海,她只是以人的姿态留存于世,却不是人族!可惜他们未开神眼,又如何能判断?
“主上!主上!”
忽然从外面传来几声急促叫喊,接着一身影急速冲到他们跟前,只听来人喘着粗气道:“外面来位仙子,说是舞神凤飞天舞,要讨回她的徒儿。”
“徒儿?!”
她惊叫着弹跳起身,许是恐慌过度,无意间双手紧抓男子手臂。此时才意识到,男子光秃着臂膀,肌肉结实,块块坚硬。被她这一惊咋,男子反倒踌躇半响,低声道:
“你可是得罪师父,逃离天界的仙子?”
她惊恐的是,这次醒来时间倒退得更为久远!七夫人是凤飞天舞徒弟那几千年,怕是万年前的旧事!神女艾辰可是天帝创世时所造,和八大神祖同时生!七夫人那时是天舞殿的修神红狐,这不意味着她离无名更远?!神祖之一的长玄和无彦刚刚立天而成,未曾有羽姬又何来无名?
“醒醒!醒醒!我不能留下无名!”她狠狠掴自己耳光,厉声叫着。
“无名?怕是私奔?”女子立刻阻止她疯狂行为,同时语气肯定地望着男子。
“我一凡最恨这些!姑娘别怕,我既救你,自然不会让你拼死再逃一次。”
一凡?人族始祖一凡的第一世?
原来,这是七夫人凤莞初遇一凡的情景。
公子莲为何要她游魂回梦?梦中之梦?难道他想以此困她不醒?此时无名可好?神断剑是否取出?找不到她或者守着死睡过去的她,无名能否再次唤醒,或者可否想过唤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