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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正则年纪虽小,但是行事却甚有条理,这次在昆云城的一众事务,大多都是让苏正则出面,这帖子却是指名给她的,让她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几番斟酌,还是接下了帖子。
这凌家她倒是打听过,只是丫头知道的也少,只知道一对公子秀是极为出色的,只是夫人病弱,过年前方才好转了些,心中琢磨这凌夫人,上门之后,倒是也是彬彬有礼,院落装饰也是低调精致,只是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适之感。
丫头们也是小心谨慎的,一看举止就是大家里的,这几年她也托人找了两个麽麽来教规矩,也识得好坏,但是越是如此,心中却越是惊讶。
这凌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为什么会给自己下帖子,抬起眼来,却听到一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声音。
一双眼睛明若秋水,好像蕴含着无限的智慧和内涵,当然这双眼睛的主人声音清冷,无悲无喜,却将她的过去全然埋葬,让她走上了以前完全不敢想的道路。
她心中一震,就看着眼前的女子微笑了起来,柔声道;“晚雪,好久不见,已经是大姑娘了。”
她的笑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长辈对晚辈的和蔼,她实际只比苏晚雪大上三四岁,因为这几年的缘故,此时一身罗织红纱,俏生生水灵灵的反而让人看不出来多大年岁。
虽然眉目有些变化,但是那双眼睛和那样的微笑,即便是万千人海里,也能轻易地就认出来。
苏晚雪拧着帕子的手已经是汗津津的,从椅子上一立而起,嘴唇轻颤,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秀!”
白蒹葭见她脸色激动,倒是忍不住笑道;“怎么这样紧张,我可听说苏家秀清贞幽雅,端庄冷艳的。”
苏晚雪霞飞双颊,脸上好像涂了极厚重的胭脂一样,她少有如此姿态,倒是格外可爱,“秀,你又取笑我!”
白蒹葭摆了摆手,却见苏晚雪低头揉弄衣带,轻声道;“怎么啦?”
苏晚雪想了想,脸色通红,呐呐道;“秀……我就这么离了平直城,辜负了你的吩咐……你……你骂我吧……”
眼看苏晚雪越到后面声音越小,简直听不清楚了。
白蒹葭见她在意,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时她为了筹划后路,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来收复苏晚雪这个小丫头,她的眼光倒是不错——白蒹葭稍微得瑟了一下自己的眼光,要知道,生米恩,斗米仇这种事情多的是,苏晚雪这么个小丫头,竟然可以面对诱惑不动心,一心一意的抚养苏正则。
这转眼也快十年了,便是亲戚,这样不联系关系也淡了,这丫头却还记挂着她当初的事情。
当下不由笑道;“当初我吩咐你做什么……?”
苏晚雪垂目道;“秀吩咐我让我好好读书置业。”她低声道;“只是这几年秀都没有消息,那平直城……”
眼看她神色,白蒹葭那里不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当下便道;“莫不是平直城出了什么事情?”
即便有简旭相迫,但是如果行知书院肯出面,苏晚雪也不至于跑的这么快。
毕竟二月县试,这大过年的苏晚雪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纵然是因为跑路的时间选在了过年的时候可以逃开简旭,但是其他也是有什么原因的。
苏晚雪嘴唇微微颤抖,犹豫片刻却道;“这……”她这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以她的脾气,必然是难言之隐。
白蒹葭见她犹豫,也不逼迫,笑道;“这君山银针是刚送来的,用梅雪水煮的,你尝尝味道,这如意卷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苏晚雪见她温柔相对,只觉得被她一双眼睛看着,顿时便没什么好怕的了,猛然一跺脚,咬咬牙道;“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是我那哥哥……”她秀美的容貌完全扭曲,眼中的怨恨之外,也有几分说不出的委屈和痛苦。
“我那哥哥中了举……被拍到平直城做了一个匈……”
“偶然情况下见了我……”
“便让父母以死相逼,要我嫁给简青树……”
苏晚雪端庄淡定的脸上,终于压抑不住的露出了痛苦之色。
她这些年来也经历了不少风波,寻常大风大浪也并不能让她变色。
但是……就像最厉害的伤害都是来自己家人一样。
即便是当年将还年幼的苏晚雪卖入青楼就让苏晚雪绝望过一回的苏晚雪家人,却让人明白,有些人的恶毒是没有下限的。
白蒹葭看着一脸激动的苏晚雪,几乎是直接伸出手去,拍了拍苏晚雪的肩膀。
苏晚雪被她这轻轻一拍,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轻轻一拍,顿时便觉得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化作眼泪流了下来。
白蒹葭见她大哭,倒是松了口气,这孩子太过压抑,又重感情。
若是不重感情的人,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有钱有貌又有才的美丽少女,仅仅依据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便将自己如花岁月似水流年过的跟枯木死水一样。
正因为太重感情,所以才能像一根杂草一样,任劳任怨的被压榨着供养家人。
所以面对被背叛的时候,也选择了决绝的当自己死了吧。
面对着早逝的苏颜荷,只因为当初苏颜荷救了自己,便轻易的将一生都许诺。
……
这丫头,也多亏是她碰到的是自己,若是碰到什么坏人,只怕也死心眼的跟着走了。
639。第639章 晚雪(二)()
白蒹葭看着泪流不止的苏晚雪,她当初一眼看见苏晚雪,纵然是因为苏晚雪是那种情况下她最方便的选择,也未尝不是因为她的脾气让人很好掌握。
这种人,只要给她一点好处,她就会牢牢的记得,然后尽力用自己的能力来偿还。
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她静静的看着苏晚雪哭成一团,算着时候差不多了,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好啦好啦,看你哭的,都变丑了。”
伸手从袖子里取了手帕过来,替苏晚雪擦干眼泪。
苏晚雪脸上一红,只感觉擦在脸上的手帕又轻又柔,带着一丝淡淡的香味,十分舒服,急忙道;“我自己来。”
正要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就听眼前女子轻声叹道;“哭出来就好啦。”
这些年来,苏晚雪一个人独立支撑,虽然培养的自立自强,但是人总是有累的时候,有需要倾述的时候。
苏晚雪既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又觉得责任重大,从来将自己的伤口和压力都小心的隐藏了起来,从来就将自己逼迫到了极处,就好像一根崩到了极处的弓弦一样,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她见到白蒹葭,只觉得好像孩子见到了母亲一样,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总算是有了倾述的方向。
眼看苏晚雪痛痛快快的哭了一趟,听着白蒹葭轻叹,虽然眼前的少女仔细说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是就好像自己的长辈一样,让人产生可以依靠的感觉。。
她两个眼睛肿的跟桃儿一般,倒是白蒹葭笑道;“好了好了,哭过就算,看你哭成这样,传出去别人还当我专门让你来欺负你呢。”
苏晚雪咕哝一声,小声道;“秀才不是那种人。”
白蒹葭忍不住咯咯一笑,道;“你这秀叫的我都觉得年轻了不少。”
苏晚雪见她笑容可亲,虽然还是当初那个人,但是当年白蒹葭身上充满了风露清愁的感觉,虽然温婉体贴,但是却似心事重重,有大心事压身。
但是眼前的白蒹葭却感觉似乎从那低沉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如疏雨桃花,柳风归人。
整个人越发显得空灵飘渺了。
她年纪虽然比白蒹葭小上几岁,但是此时仔细看着白蒹葭,却觉得白蒹葭看起来嫩生生的,若不是一身气质莫测,光是那玉琢桃花面,夜裁黑发锦的样子,说是比自己小被人也是信的。
当下不由道;“秀的确年轻……”
所以说,老实人说的老实话,就是容易让人开心。
白蒹葭笑吟吟的摸了摸苏晚雪的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见她哭过一场,虽然眼睛红肿,但是比起开始那阴郁的样子,神情开朗了不少,当下便道;“你姓苏,那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何必被一顿胡话乱了心思。”
苏晚雪啊了一声,睁着一双桃儿眼看着白蒹葭。
她哭的太厉害了,一双眼睛也有些睁不开的样子,朦朦胧胧的,倒是很有几分楚楚可爱。
白蒹葭咯咯笑道;“好了好了,若不是他们将你逼到了这种地步,你又怎么肯离开平直城,我们又怎么能再见。”
她看着苏晚雪脸色变幻,脸上愧疚之色又浓了些,就听苏晚雪忽然道;“向风之盟后,平直城的田地房产都翻了好几倍,我当时趁着战乱,多买了些田地铺子……”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看了白蒹葭一眼,道;“有几家别人不知道是我的铺子,这次出的匆忙……”
她便将帐算给白蒹葭听,倒是让白蒹葭有些诧异。
这小丫头聪明果断,又是从旋过苦日子的,没人逼迫她她也极为缺乏安全感,好像有人在后面拿着鞭子赶她一样,这近十年她没命的拼命拼搏下来,人聪明,运气也不坏,倒是置下了好大一笔家业。
难怪简旭不肯放过她了。
这那里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分明是一个招财童子啊!
她将手上的产业处理了大半,虽然匆忙但是也有数千两之巨。
倒是让白蒹葭不由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晚雪。
小丫头被她看得胭脂红从脸颊一路传到了脖子里,只是低下头,正惴惴不安,就听白蒹葭笑道;“小丫头这果断的倒是很好。”
苏晚雪脸上一红,扭捏道;“只是运气……运气好啦……”
虽然这样说,但是神气却还是很高兴的。
白蒹葭咯咯一笑,又跟苏晚雪说了会话,苏晚雪的意思,便是留一些供苏正则读书,其他的让白蒹葭派人去盘点收了。
这近十年倒是跟白蒹葭白打工的意思。
白蒹葭知道苏晚雪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但是却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死心眼到了这种地步,几千两银子,也是说还就还了,看她神气,如果不是还要给苏正则谋划,只怕这孩子是连人带银子都要一起送过来的。
她欣慰的拍了拍苏晚雪的肩膀,笑道;“你这丫头,我当初和颜荷关系亲密,帮你也是看你忠贞,鱼儿无依无靠的,想着你们二人相互扶持也是好的,好在你们二人都没有让我失望!那银钱不过是给你读书置业照顾鱼儿的,这些东西,你们好好留着,不要再提了,再提我就不见你了。”
苏晚雪听她语气,正要再说,白蒹葭美眸一瞪,她便闭了嘴,听白蒹葭提到苏正则脸上顿时露出一点骄傲的笑意来;“鱼儿不愧是夫人的孩子,从小读书写字什么的,都是一说就懂,学了半年,当时请的开蒙老师就来跟我请辞了。”
说了苏正则的事情,这个端庄冷静的忻娘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苏正则从小到大的事情,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眼看苏晚雪活泼起来,白蒹葭倒是笑了笑,能够将孩子养到这种地步,倒是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