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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不省,二日有余。”
“呵呵……”潘盼讪笑,“难怪这么饿。”
张龙皱眉,语气悲悯:“眼下怕是还不能进食,一嚼一牵,你那小细脖子哪里吃得消。”
“嗯。”潘盼艰难颔首,“校尉大人所言极是。”
“先捱着罢。”张龙扶她坐起,“开封府的牢饭有你慢慢吃的。”
坐牢?!潘盼冷汗涔涔:话说那日一冲动,还真没想过该有的后果……光凭私纵嫌犯此一则,足够上包黑的狗头铡了……再算上挟持朝廷命官,几颗脑袋也不够砍吖……“咱这罪过是不是有点儿大?”她小心翼翼问询。
“哟,你还晓得自个儿在犯罪啊?”张龙揶揄道,“我瞧你先头很英勇么。”
潘盼赧然,不复言语。
约莫又行进了个把时辰,车外嘈杂声渐起,地道的汴梁口音,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临晚尚有这般热闹,过的必是仁和门无疑。她心下一颤:仁和门居东,离开封府正堂可是不远了……
算了……不上刑就多坚持会儿,若要整出个刿指夹棍啥的,咱还是给他竹筒倒豆子罢……环翠谷一战,牵扯到庞氏与耶律两家宿怨,偏偏又都是皇亲国戚的狠角儿,而今边关吃紧,稍有差池,扯出的可是大纷争……包黑虽说与老螃蟹不睦,但事关天家体统,边境安宁。斯人已逝,另一端却是千千万万百姓的福祉所在,想要他还云萝一个公道,只怕无有可能……倘若真是这般,阿信与烈儿岂非绝难走出宋境?念及此处,潘盼不禁惊痛莫名。
马车停住,默不作声许久的展昭开言:“三弟,你且解潘盼上堂。我与四弟去清心楼见公孙主簿。”
“是。”张龙应道。
惴惴不安蹭到堂口,门房两名值守乍瞧见她便嚷嚷上了:“喟,我说小潘,你倒是做了啥惊天动地的大案了,惹得相爷忒晚开堂提审……”
潘盼苦着脸无以作答。
另一名皂隶又插口道:“是么,你一人在外头闯祸,俺们全都被你连累。这会子,月休季假统统被主簿大人取消了,想出个远门都不成。”
好你个竹子精,周扒皮人家,还拉咱当垫背……潘盼心内哀恸不已。
“威——武——”一声堂号一声雷,她战战兢兢挪向案前。
张龙抱拳施礼,朗声道:“启禀大人,嫌犯潘盼业已解到。”
包公神色肃然,微微颔首:“你且一旁相候。”随之目光掠向潘盼,醒木“啪”地一声重叩,“开封府逃役潘盼,尔可知罪?!”
潘盼给他一瞪,本已如遭电击,闻见自个儿又负上逃役之名,更觉五雷轰顶。要说包黑升堂问案,以前也列班旁听过几回,哪有像今日这般,劈头盖脸便安罪名的……当下紧张回道:“小的家中横遭变故,一路被人砍砍杀杀,并非故意滞留不归,还望相爷明察。”
包公冷笑,自案上拈起一幅告示,用力丢落道:“好好瞧瞧,图上之人你可识得?”
潘盼悄眼望去,缉捕两个大红字触目惊心,那纸上画的不是旁人,正是与她结伴多日的耶律阿信。
“识……识得。”她硬着头皮答。
“识得就好!”包公拍一记醒木,沉声令道:“来人呐。将私纵朝廷钦犯的潘盼押入死牢,速放行刑文书,三日后法场问斩!”
潘盼霎时懵了:眼前这包黑该不是有人假扮的罢……前不审,后不问,三言二拍就定了咱的死罪了?
“相爷!小人是冤枉的!你听我解释啊!”她急得大叫。
“拖下去!”包公掷下一枚令签,拂袖而起,“退堂!”
“包大人!包黑子!你草菅人命……”任她再是乱喊,人已在架往西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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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屋鸽子笼般狭小,顶上开个天窗,只五文钱烧饼那么大,权当透气儿了。一转边是空心沙墙,倘有犯人精力过剩,想打挖坑土遁的主意,那外口的河沙一漏,可就现了踪迹。坐底下铺的是茅草,此番正值苦夏当头,虱蚤蚊蝇,横行无忌。
当值的老冯与潘盼原是皂班旧识,瞧她获罪,也是唏嘘,指着内里几间道:“小潘啊,你是重犯,校尉大人吩咐要单独羁押,老哥哥这边就剩这三处空地头了,你挑个适意的进去罢。”
适意个p!你当这里是宾馆标间呐……她绿眼扫过去,打量西首间草褥子色嫩,倒像是新鲜换上的,努一努嘴道:“就在此处便是。”
“这间啊?”老冯眉头打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可是你让咱挑的,现在挑了又这般嘴脸……她心下不爽道:“咋啦冯头,不就是处天牢么?蒙鼓里的还以为咱挑的是天字一号房呢。”
“哪里,哪里。”老冯连道,忙不迭朝身旁跟班的狱卒使眼色,“快点儿小乙!锁钥递过来。”
“真住这间啊?”辛小乙咧嘴,表情与将才老冯如出一辙。
“少废话!”老冯劈手夺过匙串,压低声音道,“只两宿就上法场了,且由着他罢。”
枯坐半晌,隐隐闻见三角摇铃的声响,由远及近,单调的嗡音敲得人心里头发闷。潘盼寻思片刻,方记起这是典狱房当差派饭的号令。
未有多时,老张头拎个食盒一瘸一拐到了,揭开盖儿,内里端出两碟黄黄的物事。
潘盼悄眼一瞄:木碗木匙,既防自杀,又防自残,如此煞费苦心,果然是重刑犯才有的待遇。
老张头将吃的递进格栅,慢声道:“校尉张大人吩咐给你准备些软缩的饭食,小老儿特地熬了麦粥炖的蛋羹。潘盼啊,你尝尝。”
“谢了张伯。”潘盼无精打采挪近些:颠沛流离数月,好容易吃顿安生饭,还在牢里,却是让人情何以堪……
老张头端详内里摆设,一双浊眼在茅草褥子上打转:“夜凉,回头再给你捎些干草来。”
“不用麻烦。”潘盼满口回绝,倏又回想起老冯与辛小乙的古怪反应,益发觉得这屋子蹊跷,迟疑问道,“我瞧那些个草卷子都像是才换的么?”
“嗯。四五日前重换过的。”老张点点头,凑到栏边悄声道,“能不换么?前个犯人在里头自尽了,阴气多重呐。”
嗷……潘盼陡感脊背心冷风嗖嗖,一个激灵跳起,扑到格栅边追问:“怎……怎么个死法儿?”
老张头的话音低得更是虚无飘渺,偏偏传到潘盼耳里,倍儿清楚:“上吊,囚服撕成一条条儿的,结在一起……”比划个手势,指指顶上气窗,“就挂那里晃悠,晃悠,舌头一直伸到胸口那么长……”
“你别说啦!”潘盼惊恐地捂住耳朵,“三班当值呢?难道没人发现?”
老张头知她被唬得不轻,眼底掠过一丝得色:“待瞧见都冰凉的了,据那天庆观的道士说是恶鬼索魂……”
“来人呐!”潘盼摔了碗,歇斯底里大叫,“我要换牢房!”
“别喊了,别喊了。”老冯满头大汗从过道奔来,隔壁一间停住,抖抖瑟瑟拿钥匙开门,对了几次,愣没□□锁眼,“今儿这府里是出啥大漏子了,连展大人都被关进来……”他背对着潘盼,自言自语道。
脑海里轰地一声炸开,本就纷乱的思绪更是乱成一锅粥,她喃喃道:“哪……哪个展大人?”
老张头俯身拾掇食盒,接茬道:“开封府还有第二位展大人?自然是展昭展护卫。”
“不可能!”潘盼紧紧攥住木栏,声色俱厉,“你胡说!”
“过一会儿你便晓得是不是胡说了。”老张头不紧不慢道。
老冯着急叮嘱道:“你老就别磨蹭了,还不快去拿些干净的草席蒲垫过来。都似这般腌杂,展大人如何能住?”
浑身的气力像似瞬间抽离,她斜倚着格栅缓缓瘫坐到地上,怔怔地想:莫非是我纵走阿信,使他受到牵连……会么?会是么……
须臾,老张头抱着大撂干草垫席折返,悉悉索索在牢房里铺将起来,潘盼木然盯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内心愈是悲凉。
“展,展爷……”远端辛小乙结结巴巴的细嗓,“这镣铐是主簿大人特地关照要给您佩戴的,他,他说您武功高强,不,不容有闪失……”
老冯语气焦灼道:“展爷,小人也是迫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可,可别记恨小的们。”
“二位言重。”南侠温和应声,“展某如今是阶下囚,公孙主簿如何嘱咐的,你们照办便是,毋须觉着心有不安。”
“谢展爷体谅!”老冯趁势吩咐,“小乙,还不把锁链给展爷着上?”
“得罪了展爷。”辛小乙捎带着哭腔,夹杂在铁器沉闷的撞击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沙沙——沙沙——”金属枯燥而有节奏地在青砖上刮擦,渐行渐近。
停住地那一霎,潘盼只觉心跳也快顿住了。
“你怎么会?”她哑声道。
“展昭渎职在先,包大人明断,理应如此。”南侠淡淡接口。
潘盼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眼眶:“展大哥,是我连累了你……”
第77章 返故地身陷囹圄劫西狱义结金兰〔下〕()
更鼓打过头遍,窗外夏虫呢喃,夜黑得透彻。
角灯昏黄,无精打采摇曳着,惨白的墙上投映出南侠朦胧侧脸,隐隐的,瞧不分明。
稍顷,只听他低低道:“你从来便不是善恶不分之人。此番坚持,必定有你的理由。”
潘盼听了更是内疚:“展大哥!我……”喉间一哽,只是说不上话来。
展昭叹息:“你这一路,想是吃了不少苦罢。也怪我疏忽,本不该让你孤身一人回中牟去的。”话锋一转,续道,“潘盼,你可知道与你同行之人,被庞太师密奏为潜入宋境的刺客,专为破坏龙穴而来。环翠谷一役,死伤甚重,疑点甚多。如今,圣上责成包大人与禁卫军副指挥使庞豹协理此案,同时又令太师在旁督办。这其中有多凶险,只怕你是想像不出。”
潘盼心头剧震:庞昱果然老奸巨滑,儿子在明,老子在暗,不动声色便将包黑夹成了锅贴。这父子二人是铁了心要置阿信于死地,做成了,便可借道开封府的狗头铡,自个儿落个门清;倘若是做不成,君前也能反参包黑办事不力。一箭双雕,好一道阴毒之计!念及此处,她粗略觉出包公拘她于此的真实用意,不禁冷笑道:“有出门行刺还带上老婆孩子的么?就凭这,相爷与展护卫也能相信?”
“偏听偏信。”南侠稍作沉吟,“有时信于不信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关乎说事的人。”
“对!”潘盼义愤起身,扑到格栅边大声道,“就说相爷与太师两个,你我看来是忠奸立辨,可到皇上跟前,摆明了国丈更吃香。我说他不是刺客,你们自然不会相信也不打算相信!有人嘴大,有人嘴小么!正因为如此,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需要给,就可以下大狱了!”
“潘盼,自打中牟相识,我从未见你这般维护过一个人。”展昭微转过头道。
“你现在见到了。”潘盼悻悻应声。
展昭接道:“他若能归案将环翠谷血战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相爷定会秉公定夺,避免伤及无辜。”
潘盼暗自思忖:撇开阿信辽国皇族的身份不谈,以他的性情岂会甘心伏首阶下,求旁人为他洗冤?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