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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好头也不抬,摇头:“我再写一会,你退下吧!”雪兰知道锦好说一就一,也不再劝,轻手轻脚的拿起一旁的秀活,刺绣了起来:这些日子,自家的小姐,不知怎么的,对刺绣万分感兴趣,居然对院子的丫头婆子说,要看看众人的绣工,要每人绣个帕子来看看,还说绣得好的,每人赏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她这大丫头的月例,一个月也就二两,所以院子的里的丫头婆子,不管是绣得怎么样的,这些日子都人手一帕,借着空闲的时候绣起来。
锦好又写了几张纸,此时,天空已经半点光亮都没有了,黑暗笼罩着大地,偶尔惊雷闪电掠过,黄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到处是雨打重物的哗哗声。
锦好写的手臂有些酸,才停下来,站起身子,活动了几下,撩起帘子,出了内室,进了外套间,瞧着那雨水成线的门外,整个人有些恍惚。
正当她神色恍惚之间,云燕身影匆匆的赶来,手中的竹伞来不及落下,左右看了一眼,低语:“小姐,二小姐刚刚冲进了老夫人的院子,现在还跪在老夫人的屋前呢!”
锦好心头一紧:“什么时候的事情?”
云燕想了一下:“大概半个时辰之前。”
锦好淡淡的笑了起来:“是吗?”半个时辰之前冲到老夫人的院子里,那就是冒雨冲过去的的了——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时辰了。
云燕一路上提着的心,安定了下来:小姐这笑容,她太熟悉了,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平静。
锦好步出屋子,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住从屋檐上倾泻的雨水,细白粉嫩的手指,捧在晶莹的雨珠,渐渐地盛满,从细腻的指缝间漏下来,丝丝线线,绵绵不断。
唇角弯弯,笑容恬静柔美:“下雨了,祖母定然睡的不安稳,我这个孙女,该伺候在一旁,就是祖母那心上的那几株牡丹花,也应该好好的顺便伺候一番吧!”
莫老夫人向来爱花成痴,尤其钟爱牡丹,那院子里有几株牡丹,那是她心尖上的肉,一向看得比自个儿的命更重要——比起锦冉来,不知道孰轻孰重。
或许,今儿个,她倒是可以知道到底是牡丹珍贵,还是锦冉在老夫人心中更重些。
这么想着,又是一阵轻笑,从怀里掏出自个儿的帕子交到云燕的手上:“去,将我金家哥哥送的那瓶药粉撒点在这帕子上,毕竟二姐姐那一身的雨水,我这个做妹子的怎么能视而不见。”
云燕闻言,接过帕子,眼底闪过极乐,极美的笑意,心里就扬起了一阵热血沸腾:知道她家小姐要去做坏事了,不,她说错了,像二小姐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应该说自家小姐是替天行道去了。
锦好瞧着屁颠屁颠拿着帕子离开的云燕,心里想到那个极为有趣的未来状元郎,她的金表哥——金翰林。
这位金表哥可是妙人一枚!日后可要时常亲近点——好东西就源源不断了。
当云燕拿着帕子出来的时候,锦好仔细的瞧了一眼那帕子,就收进了袖子中,又问了一句:“藏好了,没有?”
云燕点头:“小姐放心,藏的严严实实,绝对不会被人现的。”
锦好闻言,笑着点头。
主仆到了老夫人院子的时候,那雨下的异常的大,不时的闪电雷声响起,磅礴大雨中,尽管她们走在穿廊下,云燕也已经尽力将伞撑好,但锦好的半边身子还是打着了雨,显得有些瑟瑟。
而,向来娇弱不堪的锦冉,此时却破天荒的跪在大雨里,雨水淋湿了她的衣衫,浇盖在她的头上,整个人如同一朵海棠花般娇弱让人心疼。
锦好心中冷笑:莫锦冉这次倒是舍了血本,居然为了能让莫老夫人心软,甘愿使这等子苦肉计。
当然,锦好也没有错过莫老夫人内室那微微打开的窗子:莫老夫人此时必然正躲在那扇窗子后面,看着她们吧!
锦好从云燕手里接过竹伞,缓步走到莫锦冉的身边,将竹伞打在莫锦冉的头上,眼中讥讽不掩,声音却异常温和的说道:“二姐姐,我帮你打伞!”漫步走过的时候,瞧了眼那几株珍惜的牡丹花。
莫锦冉瞧着锦好眼底藏不住的讥讽神色,恨不得跳起来,扑向锦好,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落得现在的这等境地,都是这个贱人害的,现在却假惺惺的来给她遮雨。
锦冉差点就张口呵斥,怒骂起来,却想到王氏的话,生生的咽下怒骂的话语,指甲刺进掌心,咬着牙,打起一个扭曲的笑脸:“五妹妹,你回去吧,莫要淋湿了自己,你的一片好心,二姐姐我记在心上了,只是,今儿个,二姐姐犯下弥天大祸,不狠狠地惩戒自己,这心里如何能安?”
锦好心里一阵诧异,怎么莫锦冉如此长进了,若是往日里,她这般嘲讽的神色,她早就暴跳起来了,现在居然还能忍着,看来果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锦好状似怜惜,伸手帮着锦冉理了理潮湿的鬓,身子微弯,伏在锦冉的耳边,声音清晰,夹杂在哗哗的雨声中,却还能丝丝入耳:“二姐姐,你这身上可是带着伤的,听说春天的雨水最是冰冷,若是就此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挥手,对着站在门口守着锦冉的夏荷道:“夏荷姐姐,能不能帮二姐姐找件蓑衣来,这雨水可是太凉,二姐姐的身子一向弱,要是就此落下什么病根来,这祖母日后知晓了,定然会自责。”
夏荷瞧了那浅浅而开的窗子一眼,点头,取了蓑衣,打着竹伞,交到锦冉的手里。
锦冉一心想要使苦肉计,哪里肯接,锦好更是好声好气的哄着:“二姐姐,你还是穿起蓑衣,回自个儿的院子吧,你也不想想,祖母最是慈善不过,在这十里八乡的哪个不说咱们姐妹有福,有这样宽厚的祖母护着,宠着,你现在跪在祖母的门前,知道的会说你纯孝,不知道的,还以后咱们祖母苛刻,这岂不是坏了祖母的名声?”
锦好仿佛感同身受一般:“我知道二姐姐的心思,恨不得那剪子戳进自个儿的身子才好,可是现在事情已经生了,我们做小辈的,既然不能替了祖母,却也不能给祖母添乱啊。祖母身子不舒服,自然想要静心养身,姐姐这般,岂不是让祖母定不下心来休养。”
她热情的伸出手,静静地看着锦冉:“二姐姐,还是起来吧,莫要让祖母再烦心了,有什么话,二姐姐进去说,再莫要折腾自己的身子,你那一身的伤,再淋雨,岂不是真的要心疼死祖母。”
字字句句,都有深意,却又看似无心,原本莫老夫人已经心软,虽说她被锦冉伤了,心里还气愤不已,但是瞧着跪在雨里的那个小小身影,莫老夫人以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是挺感动的,锦冉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莫说是淋雨了,就是丁点儿的苦楚,她也舍不得这孩子受。
就在她刚刚想要叫锦冉起来的时候,锦好过来了,还如此和颜悦色的和锦冉说了这么大番子话,她不住地点头,觉得锦好这孩子,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姚氏亲自教养的,这气度,连她这个祖母都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句。
可是后面的话,越听,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莫名的听了锦好的话后,再看锦冉跪着的身影,怎么就觉得有些刺眼。
莫锦冉不肯起身:“五妹妹,做错事,就该受罚,你莫要心疼姐姐我了。”
锦好却是不依:“二姐姐,你还是起身吧!这春雨多寒,最是伤身,姐姐若是真的想要惩罚自个儿,妹妹倒是有个好提议——去咱们莫家的佛堂,给祖母祈福,既能尽了心思,还能给祖母祈福。”
她淡淡的抬眸:“我今天回去,就抄写了不少佛经,等到明儿个天气放晴,我打算到兰雪寺再走一趟,给祖母祈福。”
摇了摇头:“二姐姐,与其惩罚自己,还不如想着法子补救,反省为好!”
一番话,说的苦口婆心,字字有理,句句有道,听得窗后的莫老夫人暗暗点头,却也心惊锦好言辞利索,不由得半眯起双眼,看似沉思,实际上是紧紧地盯着锦好看:莫老夫人最近对锦好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她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眼前的孙女,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
莫老夫人真的有些看不透锦好了,这面目千变万化的,一会儿天真无邪,烂漫童趣,一会儿成熟老练,字字珠玑,一会儿又机智敏锐,胸有成竹,仿佛万事都在她掌握之中的,应付起来游刃有余,而且,言谈举止之间,就能左右别人的情绪。
因而盯着锦好的目光,显得深邃幽黑,可是瞧着那稚气的小脸,单薄的身子,老夫人又摇头失笑:不过是个聪明点的孩子,她就这般疑神疑鬼的,当年,她那惊艳绝伦的大儿子,何尝不是这般聪慧?
锦冉没想到,她拒绝的这般明显,锦好还在这里纠缠不休,眼底的不耐渐渐的显露,一直极力压抑的不甘,渐渐地从眼里流露出来,却因为牢记王氏的训斥,而苦苦的忍耐着——莫锦好她以为她是谁啊,居然用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教训她?
锦好瞧见锦冉眼底的不耐和不甘,知道自己的计谋渐渐地起了作用,只要她再添上几把火,定然可以让锦冉原形毕露。
锦好满脸怜惜的掏出手中的丝帕,轻轻的擦了擦锦好脸上的雨水,却听得锦冉忽然大叫一声,伪装的温柔立时找不到了,原形毕露,伸手将锦好推了过去,锦好猝不及防之下,被推了一个踉跄,手中的竹伞也被风吹走了,整个人暴露在雨水之下,三两下就成了个落汤鸡。“你这个坏东西,你太过分了,居然想毁了我的脸,我跟你拼了……”
说着,整个人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扑向锦好,双目赤红,那模样恨不得将锦好碎尸万段的一般,夏荷瞧了那吃人的眼神,浑身一抖:怎么跟条恶狼一般。
谁知道扑到一半,在锦好的尖叫声中,锦冉忽然就倒在地上在大雨中,滚动了起来,滚过去,滚过来,但是不管怎么滚,都没有再一声。
这情景就有些诡异了,就如同是无声的哑剧,锦冉整个人如同打转的石球一般,不停的滚着,也不管滚着的过程中,撞到的是什么,看都不看一眼的就撞上去,那叫一个牛气。
片刻之间,就将莫老夫人院子里栽种的不少花花草草给撞得粉碎,其中正好有莫老夫人心爱的银鳞碧珠,姚黄,赵粉这些珍贵的牡丹品种,这些可都是千金难得,是莫老夫人费尽了心血求来的,今儿个全都毁在了锦冉的手上,其中那银鳞碧珠的花盆翻落在她身上,那艳丽的花朵,在雨水浇灌后,显得越的国色芳华。
躲在窗子后面的莫老夫人傻了眼里,差点尖叫出声,心里一阵阵的滴血,她的花,她的牡丹花。
她吃惊的瞧着地上不停翻滚的锦冉,却见她还在扩大自己的祸害范围圈,她再顾不得藏着掖着了,捂着胸口,在顾嬷嬷的搀扶下出了内室,走到长廊下,厉声吩咐丫头婆子去将锦冉带上来。
一边气恨锦冉毁了她的心爱牡丹花,一边气恨锦冉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哪家小姐,在地上这么滚的,就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也做不出这么没规矩的事情。
可是丫头婆子居然拉不起锦冉,她还是一个劲翻滚着,气得老夫人一张脸紫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