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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番话,却是出自他口中……她心下苦笑,适才知晓他早已张好了一张网等着她,她之一生,早已尽数被他掌握在手中。
他自背后环住了她,她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心里头弼弼直跳,至他道得一句:“我不会是世宗,你亦不会是端妃。”更是乱得没了边际。
于她本身而言,她不怕失心给他,亦不怕帝王之爱,朝秦暮楚,之于命运,更无可惧。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并非是计较长远的人,且长远于她已无意义。
可她与他之间,横了她父亲半条命,还横了坤宁宫中一位,他名正言顺的妻。
哪一个都不能不计较。
她处于而今境地,已违本心,却不想有一日,再多添一层业障。
世人眼中或许并无差别,她却要记得自己的初心,但求问心无愧。
然而也知并不由己,她跳不出这红尘俗世,他所给予的,恰是她渴求的,她并不省得自己还能抵挡多久,也只希求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她一下掐紧了双手克制自己,艰难的扯出一抹清浅的笑,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他打量她的神色,一丝一毫都收进了眼里,心里头是透亮的,却俱都收敛起来,只是默然无声的抱着她,以温情织就了一张密密的网,令人四面难逃。
直到陆满福在外头回话,甚难开口似的的说了二阿哥求见李小主。
明微略讶,他已经放开了她,略离开一些,但是一笑道:“见见吧。”
容钰是抱着几本帖子过来的,要她教写字。
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不喜人扰的,这一会儿却没脾气,但由了容钰,自己到一旁去看折子了。
接下来适才知容钰是叫他罚去写大字了,且因昨日写得不好,今日加罚了十倍。
每日二十张,她听得咋舌,小孩子更是可怜巴巴的扯她的衣袖,长吁短叹,“您帮我去求求情吧,一天写二十,二十个还成,二十张,我就是把手写断了也写不完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我就。。不说什么了,鞠躬致歉。
另外大纲进度,刚整理一半,指路微博——向今xj,文下就不再说了,有消息会发在上面。
下章见
第58章 人间烟火()
她又觉好笑又可怜他,面上却并不为所动,只不去答他话,但道了句:“专心点儿。”
她性情温柔中带着寡淡,说出话来容钰也不敢十分违逆,对手指头应了声哦,压着性子跟她写了一会儿字,逢她提笔示范的时候又去拽她,哭丧着脸道:“阿玛说,二十张,少写一个字儿就打一下板子,一个写不好就打两下,我就要被打死了,你真的见死不救?”
还有这一桩,他也是……明微笔下略顿,但看容钰,甚好奇似的问:“你是为什么被罚的?”
小孩子都是有些自尊心的,尤其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容钰扣手指扣了半天,长长的睫毛抬起来又垂下去,才支支吾吾的道:“就五月五那天,我偷偷跟三叔叔跑回来了,没跟阿玛说……”
明微长长哦了一声,轻轻点头,而后就没了动静。
容钰指望着她是在思考对策,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好像不是那么一回儿事儿,才拿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小声唤她:“喂——”
“喏,你再写一个看看。”明微也不答言,只略一回眸,把笔舔好了墨的狼毫笔给他。
容钰没接,揪着两只手拧眉看她,小小一张脸都快挤成了包子。
她便一笑一挑眉,混作不知的问:“做什么?”
容钰叹气,一掀眼皮看她,“我老底儿都接给你了,你就……没什么表示么?”
“这样啊。”明微恍然明白过来似的,曲指在案上轻扣。
容钰等着她的诚意,却不料等半晌只等来她状似很为难的一句话:“我觉得,你受罚是很应该的。”
“你——”容钰噎了半口气,明微却没自觉,犹然带笑的看着他,道:“去吧,好好写,不要再动歪脑筋。”
容钰自觉受了戏弄,但道一句“你太过分了!”气鼓鼓走了。
珠帘子哗啦啦一阵响,明微笑笑,浑不在意的敛眼朝外面看风景。
到午膳时有人来唤,适才慢腾腾起了身。
他似是奇怪容钰已经走了,净手的时候便随口问了句。
“将将走的。”她一面揩手一面回他,既没可以表露,也没遮掩。
他没多说什么,直至到达苏州驿馆的第二天,容钰一大早过来道谢,她适才知他默默就把事情做下了。
其间意图,难去思量。她只知她自己是不愿意把什么心思使到孩子身上的,可小小孩童,也没办法真正在他面前论个是非黑白出来,因只一笑,一面垂眸剪花枝一面道:“我没帮你求情,是你阿玛自己觉得罚重了,我仍然觉得该罚。”
火红的虞美人,不知怎的,从她手里剪下来的就格外好看。
“说谎!”容钰拿手碰了碰,鼓着嘴巴乜了她一眼,“满福儿跟我说,你就是捉弄我,故意惹我生气看我笑话,你欺负小孩子!”
这样的说辞,她心里头嗤笑,眼神儿古怪的一瞧他,抱了剪好的花就走了。
“喂!”容钰觉得不对劲儿,下意识的在后面叫她,想一想却没回过味来,只揪住了另一桩:“你这就走了?”
明微挑眉:“还有事?”
“还有我啊……”容钰指了指自个儿,颇为无奈似的,“你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明微敛眼轻笑,顺着他问:“那你进来坐坐么?”
“来!”容钰一咧嘴,笑得花儿似的,才要跟她进去,就见一个小太监哈腰进了门。
陆满福带的徒弟孙平,他是认得准他,日常阿玛有什么事儿传他,或是随驾或是考教功课,总是他跑腿。
因这会儿看到他,笑盈盈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去。
“阿哥别急,奴才这回不是找您来的。”孙平一面说一面笑着近前,打千儿问安,而后方朝明微回话:“万岁爷说他那里快忙完了,请小主先收拾着,这就出门了。”
“呼——”容钰大大松了一口气,又大大的惊叹,“阿玛要带你出去玩儿?”他扁了扁嘴巴,甚想没骨气的扒着她撒个娇叫她带他一起,可想想陆满福交待的话,只得勉强按捺住了,扒拉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她手里,眉眼弯弯的笑:“有好吃的好玩儿的,带回来点儿,成不?”
明微一愣,反应过来就随手掂了掂荷包,一本正经的朝他皱眉道:“你给的银子太少了。”
“明微美人……”容钰拽她的袖子,“我下个月的月银都给你……”
究竟惹得她发笑,随即轻轻摇头,抬眸看向了远处。
皇帝时辰一向掐得准,来时她将将换好衣裳,朝云正帮她整理配饰。
她喜穿襦裙,箱奁里衣裳备了二十多套,向来只捡那几套襦裙穿。今日却反常了些,穿了一件红地直领大襟连云纹暗花缎短衫,下面则搭一条缠枝牡丹织金妆花缎的马面裙。
漂亮是十分漂亮的,可浓墨重彩的却像是换了个人。相较之下,往常的她更多几分出尘脱俗,那美好是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只在蓦然回首之间,惊为天人。今日就像仙子入了凡尘,沾染了人间烟火,扎眼的令人挪不开目光。他进门一晃才把人认准,摇头一笑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就接了朝云的手帮她系玉佩,一打量她仍旧觉得太惹眼,顿一顿道:“这衣裳不合穿到外面去,去换件?”
不合穿?她也不想穿,还不是他……明微手压衣领,但觉有口难言。可恨她没留意过,方才容钰走时不知怎么瞧见了,指着问她是不是被虫子咬了,她没在意,回来照镜子照了有一会儿才纳过闷儿来,竟是他……就那么明晃晃带了一早上,她心里恼恨,只把嘴吧一抿,滋味难言的扫他。
“怎么了?”他不甚理解她眼神的含义,目光几经逡巡,终于注意到了她遮得异常严实的脖子,适才有了点儿领悟。
昨儿似乎……越性了些。他面上略带了点儿尴尬的讪讪,摆手叫朝云下去,回眸就把人扯到了怀里,放低了声音道:“我瞧瞧……”
说着就伸手上来,她自然是不肯的,一推他躲开了。
不知怎么又嬉闹起来,好一会子才消停,一时钗垂发乱,他倒起了兴致,压在镜子前头亲自给她篦头发。
一面篦一面道:“怎么头发也生得这么好?”说着自个儿就先笑了,俯身拢住她道:“你说我因何就觉得你哪里都好?”
他是时不时就说这样的话,明微业已习惯,只弯弯嘴角打了句禅语回他:“三界虚妄,唯是一心,不是我好,是陛下心好,是以看什么都好。”
“在你眼里,我就只有心好?”他有意曲解,一下拥住了她,“说说,还有哪里好?”
他缠着她说,她偏偏不肯吐口,终是他妥协,在她唇上啄一下又咬了一下才作罢。
好一会子才得出门。
五月里难得的好天气,将下过一夜雨,薄云漫天遮住了日头,和风淡淡,正适合四处走走。
常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山塘。
七里山塘到虎丘,恰是个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粉墙黛瓦,枕河画境,店肆林立,而酒楼茶肆,书斋画馆,至于戏台花楼里,却有那么些人不单单是为了享乐而来。
皇帝出来一趟并不易,尤其是到山塘这样繁华街市。
他这一路顾及,单单是为李明微,才行了一回这样出格的事儿。
街面上看起来仍然一切如常,四处却已都布满了乔庄改办的御前侍卫。
“禀大人,都安排妥当了。”属下近前悄悄回禀,蒙立看看前头在捏面人儿的小摊前驻足的两人,只轻轻点了下头,提步跟了上去。
往前一些就见陆满福就迎了上来,他略一顿,开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没事儿。”陆满福笑呵呵的,一面转身与他同行一面往前头一瞥,“我这跟着碍事儿,来跟蒙大人做个伴儿……”
那前头的主子爷一直把人牵在手里,事事爱亲力亲为,说风土,讲人情,寻道问路,讨价还价,俱都带着李小主一起,不用别个儿操心。
这会子为着两文钱跟人家较劲儿,陆满福听不下去,挡脸跑后面来了。
打眼瞧瞧,那位主子爷往旁站了些,想是已讲好了价钱,李小主开荷包递过去几个铜板,正同那老头说话。
不多时就见那老头手指翻飞,送了一对小人儿过来。
一个藏青袍执竹扇,一个红衣裳带幕篱,恰恰是那二位。
一人一个拿了一面比着一面走,两个不倒翁似的小人儿,一般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身子,甚是讨人喜欢。
他拢着她低笑,但道:“来日养两个孩子,也生得这样这样喜人才好。”
话像是随口说的,眼神儿却留意着她的反应。
倒不像他预料中的一般,听这一句,最多的反应竟也只是指尖轻轻蜷了下,继而便羞恼似的拿手肘一搡他。
他倒不信她是愿意的,可瞧这般模样,却也不必打算能看出什么来了,因只牵了她的手,扫了眼前面热闹的街市,“去前头看看。”
剪纸、木版画、泥塑、核雕……各样土仪小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