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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李明微头一次听人提到父亲,这宫中所有人都讳莫如深、避免提及的人。
她不知她是何意,只是谦道:“先妣超然,民女所不能及也。”
“我说的不是这个。”温禧长公主笑了笑,“观你字意,超然洒脱并不输尔母,不过不及其气性空灵,倒像你父亲的字,有历尽万难而不夺其志之坚毅。他本是这世间难得的人才,只可惜……”她略微一顿,叹了口气,不无惋惜之意,“料是你母亲之去对他打击过于沉重,以致他醉心权势,为利禄蒙了眼,适才误入歧途。”
一席话说得李明微轻轻低头,她便又是一笑,道:“我随口一言,你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我只是见到你,又想到了以前上书房的日子,多感慨了几句,你父亲纵有大过,亦有值得人尊敬之处。”
长公主是随阿哥们一起上过书房的,彼时李鸿慈任教于上书房,正是他们的汉文师父之一。可声名狼藉的人,甚至被骂作窃国之贼,她近日却尤能毫不避讳的说出“值得尊敬”四字,李明微不可说不动容。
她哽了哽,反倒怕她因此遭祸,因道:“父亲之过,难容于天,不值长公主此般相待。”
长公主细嚼她别有意味的“难容于天”四字,参透了即是一笑,却没说破,只道:“你是个好姑娘,不枉我特意来见你一遭。”
敏妃在旁瞧着,不得不佩服她收买人心的手段,李明微在长春宫呆了这样久,她几番示好,投其所好,她那里却像块顽石,始终不为所动。长公主头一面见她,却三两句就引到了她心坎儿,令她诚心以对。
是她想差了,只道她是个真正秉性清高的人。可事实上,孤高只是她的盔甲,穿破了,才看得到她的本心。偏偏她一直在这盔甲外头打转。
她心下轻轻一叹,不过看透了又怎样?这样的话,也只有她温禧长公主敢说出来了。
温禧长公主瞧她一眼,莫测一笑,隐有为时尚早的意思,敏妃勾唇会意。
她垂了下眼,看向李明微,笑道:“才长公主同我说起,她那里犹有几副残帖,想请你过府几日,与她参详参详。我是舍不得你,只是燕燕这里一时半会儿整顿不完,大抵要在中宫住些时日,我没道理留你在宫里耽搁着,却不知你意下如何,愿不愿意过去?”
紫禁城和长公主府,她出了宫大抵就不会再回来了,李明微心里衡量了一下,点头应下,“愿为一试,却不知如何安置怡宁格格?”
长公主道:“这个容易,我也挂念怡宁丫头了,随我一起去公主府便好。”
这日傍晚,李明微即辞了敏妃随长公主鸾驾出宫。
敏妃送她们出宫以后长长叹了口气,春苓回头一看,也是一叹,敏妃即笑,“你叹什么?”
春苓道:“叹您对人好,人还不知情!”
敏妃笑:“长公主岂会叫她不知情?”
第21章 两难境地()
皇帝是有些时日才得知李明微离宫的消息。
三月十一,会试考卷判毕,礼部将朱卷与墨卷一并呈奉御览。
两匣子卷文,晌午送到养心殿,皇帝留了一晚上,第二日即吩咐归置了朱卷,送长春宫李氏。
陆满福这才回李氏已离宫。
“离宫?”执朱笔的手一顿,炕桌后头盘膝而坐的人抬眸看过来,“几时的事儿?”
“有两日了。”陆满福道,“初八那天长公主来瞧明妃娘娘,去了长春宫,听说与李姑娘一见如故,便邀她去了公主府。”
皇帝蹙眉,“三公主的课业呢?”
陆满福张张嘴,欲语还休,只得皇帝冷冷一个眼刀,不耐道:“有话说。”
“这事儿起因是废贵人魏氏,”陆满福试探着道了句,偷偷瞄了眼皇帝面色未变,方敢继续说下去,“起先那桩事儿闹出来以后,三公主房里有些个多嘴的奴婢乱嚼舌根,以致公主对汉人起了成见,李姑娘回宫第二日,公主就与她起了冲突。敏妃娘娘因此重责于她,直罚到站晕过去,以致惊动了皇后娘娘。公主房里的人要整顿,皇后娘娘心疼她无人服侍,便将人接去了中宫,暂时停了她的课业。”
一袭话说罢,皇帝面色倒似平静了,只淡淡问:“起了什么冲突?”
陆满福心里却有些慌,愈加小心翼翼的回道:“三公主受了奴才们调嗦,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说什么?”皇帝淡淡扫了眼他。
陆满福心里一颤,抖着胆子答了一半:“汉女下作。”
皇帝顿了片刻,目色微沉,语气却无怒意,只道:“派人传话给皇后,务必从严查办。”
陆满福从心里松了口气,应句嗻,又问:“李姑娘那里,可是要送去长公主府?”
皇帝默了半晌,方道:“叫吴宗保过来。”
陆满福不明所以的去唤了人,吴宗保忙不迭的赶过去,皇帝只指了下其中一只匣子,吩咐:“送去长公主府,命李氏阅。”
吴宗保一迟登,慢着声儿问:“万岁爷可还有别的话?”
“传朕的话,叫她挑几篇可心的出来,明日呈来,不拘是两三篇还是三五篇。另,长公主有意,可同阅。”
吴宗保眼珠子一提溜,心里咂出些味儿来,立马哈腰应了个嗻,一路快马扬鞭赶去了长公主府。
突如前来的养心殿大总管,连长公主也惊到了,从后花厅匆匆赶到了垂花门,正迎着吴宗保夹着一个蒙了黄绸的匣子进门。
“长公主大安。”吴宗保笑盈盈的打千儿问安,未触到地上长公主就叫了起,心中虽疑惑,却也松了一口气,面上一派和气的问:“不知大总管前来,所谓何事?”
吴宗保嘴角一挑,道:“皇上有口谕给长公主和李姑娘。”
长公主会意,请他到主殿稍后,命人召了李明微过去,又摒退了左右。
李明微神色浅淡的看着这个朱衣太监,心里却一上一下的不得安生,直到他咧嘴一笑,笑眯眯的唤了声李姑娘,双手捧了匣子递上来。
她伸手接下,颇有些重量,沉甸甸的压在手上,才拿稳,那太监便一清嗓子,尖着声音喊开:“皇上口谕,温禧长公主与李氏听旨。”
“奴才领旨。”温禧长公主先一步跪地,紧跟着她也跪了下去,捧着匣盒道:“民女领旨。”
“皇上口谕,‘送去长公主府,命李氏阅’,‘传朕的话,叫她挑几篇可心的出来,明日呈来,不拘是两三篇还是三五篇。另,长公主有意,可同阅’。钦此。”
太监学话的口气,中气十足,一波三折,念完了即又变回奴像,紧赶着上前一步把地上的人扶起来,不无讨好:“皇上说了,叫奴才等在这里,李姑娘挑完了,奴才一并带回去。”
长公主打量了眼,见那匣子上锁处尚留了一半封条,不由微微一怔,“这是今科的贡卷?”
“正是。”吴宗保还没说完,目中含笑的打量了一下李明微,“皇上恩典,放榜之日替李姑娘指婚,先叫姑娘看一看,心里有个谱。此事不便声张,还请公主和姑娘慎言。”
“可是天大的恩典了。”长公主朝李明微一笑,却并不觉这恩典突兀,皇帝起复李氏的意图已经明了,朝上已三五不时的有人奏本,此时给个恩典安下人心再合适不过。便不说这个,单凭李明微这个人,能叫他施恩也再正常不过。姑娘家,还有什么比能嫁一个好夫君更重要的呢?她压了下李明微的手,也是真心替她高兴,“既这么着,需得好好挑选,方才不负恩泽。”
李明微点了下头,不似寻常女子一般赧颜,反倒有点点笑意,“圣上隆恩,明微谨记于心。”
长公主道:“且去吧,到后头去,我倒也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能配得上你。”
一时叫人安置了吴宗保,携她去了后殿,开匣看卷,但见一沓一沓俱弥封糊名,皆朱红色笔记,因皱了下眉,“怎送了朱卷?”
科举为防寻私舞弊,应试者上交原卷以后,常由专人以朱笔誊录下来,再送去判卷。因是由朱笔所录,故称朱卷,与之相对,考生原卷称为墨卷。
眼下送了朱卷过来,长公主是有些意外的,“文章或有假大空言,笔下却做不得假。文字皆看才知人,如今笔意全无,从何看起?”
处了两日,李明微对这位公主直接了当的脾气倒是摸清了几分,也晓得她不爱听拐弯抹角的话,二人相处,不说彻底推心置腹,倒是能深言几分,因笑道:“写文章就像盖房子,作假作空的,或能搭出来个花架子,不过内中无物,一戳就倒。真的饱学之士,必定经得起推敲。”
长公主道:“你怎知这饱学之士中,就没有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呢?”
李明微蜷了下手指,犹带着笑意,“倘我遇着了,是我福薄,承不得陛下隆恩。命定如此,也无可怨。”
长公主一抿嘴,略有些不赞同,道:“我唯一不喜你的就是这听天由命的性子,人生而在世,怎能不为自个儿打算呢?”
李明微敛眼,深深吸了口气,随后笑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倘使能打算,我情愿一生不嫁。”
长公主面色一怔,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句剖心剖肺的话,也不禁为之所动。
她头两年的遭遇,她虽没查过,但也能得知其中坎坷。相府的千金小姐,一袭之间沦为贱籍乐户,其间落差不提,但那生而绝色的模样,就不知为她引来多少祸端。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实不忍去问。
她一时握了她的手,只笑斥了一句傻话,但道:“不嫁人怎么成,做一辈子老姑娘么?是我太多嘴了,引得你疑神疑鬼。你放心看,有皇上在,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李明微淡笑,心里只是有些淡淡的说不清的滋味。
而今连推心置腹,都已成了笼络人心的手段。倘早几年遇到这位公主,她必定引为知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又怎么样呢?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只得想尽办法先保全自己。这所有人里头,除了襄郡王,也只有这位公主,或能在危急之时相帮一二了。若这一关得过,她也必定对她倾心相待。
她去翻那些文章,其实不必去思量,当年那人的文章流传出来,即使她水深火热之际,亦耳熟能详,倒背如流。
当挑定卷文时,长公主只给了八字评语:“恪守中庸,别无奇处。”
“怎挑了这个?”她看过来。
李明微道:“其行文严谨,秉节持重,非他人可比。”
长公主挑眉,指了指她右手边的一卷,“方才你看了许久的那篇文章,严谨持重皆不次于它,兼有文采气度,你却不选?”
李明微道:“三元之才,惭愧以对,民女但求一生安稳,已然知足。”
长公主微微点了下头,派人传吴宗保。将东西交与他,吴宗保却犯了难似的,苦着脸道:“万岁爷交代的,两三篇或是三五篇都行,姑娘你只挑出了一篇,奴才可交不了差啊。”
李明微一时怔了下,便听他道:“姑娘想想您挑的这个人,也不定有无妻室,或是愿不愿意娶亲,这万一占上一样,您叫万岁爷怎么做?咱们万岁爷好性,自来未插手过臣工的家事,那棒打鸳鸯或是赶鸭子上架的事儿他老人家可是做不来啊。”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