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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槎
自古以来,凡是受到帝王忌惮的重臣,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汉初的韩信是这样,汉末的荀彧也是如此,就连千古贤相周公不也是被流言搅扰得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吗?前朝名臣用自身下场阐述的道理,房玄龄和秦琼又怎么会不知道?
房遗爱一心要在李世民面前表现自身的价值,对于帝王心中的忌惮一时并未察觉,此刻的心思全都落在了那帮着麻花辫儿的番汉身上。
“贵使既然想要”说着,房遗爱轻轻吹起,舍利的粉末随即被劈头盖脸吹到了渤海国使臣的脸上。
“阿嚏!”番汉举止有些狼狈的拍打脸上灰尘,一双铜铃大小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心中怒火更是无法抑制。
番汉对着房遗爱拂袖冷哼,接着抱拳对李世民控诉道:“大唐皇帝,佛骨舍利乃是我国至宝,今朝被这无礼的狂徒损坏,还请给我国一个道理。”
“道理?什么道理?贵使之前口口声声要寡人试炼舍利的奥妙,寡人这不是如你所愿了吗?”李世民收去心中猜忌,语调轻蔑的讽刺番汉,胸中的怨气登时消了大半。
番汉被说的理屈词穷,只得耍赖道:“舍利乃是我国君王送给大唐皇帝的宝物,为何大唐皇帝如此不知珍惜?”
李世民抚髯朗笑一声,手指房遗爱,道:“朕既有了状元才郎,还要什么劳什子的佛骨舍利?”
唐太宗话语出唇,番汉被呛得脸颊涨红,而房遗爱和满朝文武也从话语中找到了一丝信息——状元公死不了了。
房遗爱保住性命,心底大呼苍天有眼,对着唐太宗鞠躬卖了一个乖后,正要返回进士队列,却被番汉一把扯住了衣袖。
“状元郎,既然你文武双全,可敢看看我国的文书?”番汉叫侍从取来国书,恨恨的对房遗爱道。
房遗爱脸色突变,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连连摆手道:“想这国书乃是两朝君王往来的信笺,学生区区微末臣子,哪里敢去窥视国书!贵使莫要耍笑学生!”
“狗儿的!要借刀杀人?这招都被我玩烂了!”房遗爱背地暗骂道。
番汉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开口道:“这封国书乃是我国智者亲笔所写,其中言语极为高深,若非当世天纵之才,恐怕难以看懂。”
“天纵之才?捧杀?克段于鄢?”房遗爱没看过国书,还以为番汉是在故意激将自己,对于这番捧杀的话儿自然不做理会。
李世民眉头微蹙,抚髯低沉了片刻,不由升起了扬威的打算,开口道:“既然如此,寡人今日便破例,叫新科进士观看一下国书吧!”
说完,李世民对着白简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将国书拿去给长孙津等九名进士观看。
房遗爱没有李世民的旨意,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动身,眼望自己的官衣被番汉死死拽住,翻白眼心想,“这可是小爷的第一件官衣啊,就这么被你这番子玷辱了!真真晦气!”
白简拿着国书走到长孙津面前,展开国书叫他仔细观瞧,得来的却是长孙冲一脸懵逼的表情。
如法炮制,等到九位进士全都看过国书,李世民放眼张望,却见这九位进士才郎一个个垂头耷脑,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难道渤海小国的国书真的如此奥妙?就连九名进士都参详不透?”李世民心生疑惑,对白简道:“拿来寡人观看。”
从白简手中接过国书,一长溜蝌蚪文随即进入了李世民的眼中,“这是什么东西?天书吗?弯弯曲曲的当真是文字?”
李世民盯着国书看了半晌,最终有些尴尬的将国书交给白简,坐在龙椅上低头苦思了起来。
番汉见状朗声大笑,“今天大唐饱学之士齐聚于此,难道连一封国书都无法看破?真真可笑啊!”
李世民目光杀意毕露,强忍着将这番子千刀万刮的念头,将目光再次对准了房遗爱,“白简,去拿给房卿端详一番。”
眼望白简的背影,李世民心中暗想,“房俊,你若能帮寡人解了眼下窘境,寡人便饶了你这一遭!”
房遗爱见长孙津和李世民全都看不懂国书上的文字,心生困惑的从白简手中接过国书,放眼一瞧,便乐了。
“英文?渤海国什么时候跟英吉利打上交道了?”
看清渤海国国书上的英文后,房遗爱瞥了番汉一眼,心想,“好个狡猾的番子,不知从哪儿捣鼓来这晦涩难懂的英文,想着刁难我朝文武?做梦去吧!今天撞上你家驸马爷管教你跪在地上,心服口服的写下降书顺表!”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口若悬河()
房遗爱虽然认得英文,但前世自诩为文科生的他,对于这番邦的话儿并不热衷,此时只能临时抱佛脚,一字儿一字儿的单个啃了起来。
满朝文武见房遗爱拿着国书,不时皱眉低语,心里对这位状元公的期望,登时退了一半。
“这词儿怎么发音来着?念啥来着?”书到用时方恨少,房遗爱一边掏空心思,一边咒骂起了番汉的险恶用心。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见房遗爱呆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满朝文武的心也随即凉了大半。
“房俊该不会是在现编词儿吧?”
“现编什么?渤海国使臣就站在那里,人家会不认识本国的国书?纵然房俊口若悬河,恐怕也不好蒙混过关。”
“看他那副样子,眉头皱的近乎挤出水儿来,好像跟死了老子”
口无遮拦的武将话说一半,便被尉迟恭一拳打中了胸口,抬头观望,只见程咬金、柴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这位大老粗乖乖闭上了嘴巴。
辩机和尚手握佛珠,偷眼打量身旁的房遗爱,颇为得意的想道:“房俊,你平日一贯卖弄才学,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房俊,今天若让万岁在外邦使臣面前失了颜面,这罪过可比杀死萧锐大多了!你就等着死吧!”自负的长孙津认定了房遗爱无法看懂国书的念头,站在一旁嘴角泛起了一丝诡谲的笑容。
房玄龄眼见儿子愁眉紧锁,不由跟着心焦了起来,“爱儿虽然才华横溢,但我朝与渤海国文字并不相通,恐怕他此番也难以化解这窘境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眼见房遗爱成了木雕泥塑,心里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长孙无忌,走出朝班,开口道:“万岁,房俊有负圣恩,还请治罪!”
“再等等。”李世民抚髯看向房遗爱,摇头拒绝了长孙无忌的提议。
“呼,终于看完了。”房遗爱晃了晃脖子,握住笏板拱手道:“万岁,这渤海国的文书委实晦涩难懂”
还没等房遗爱把话说完,含元殿中就乱成了一团。
“合着你端详了半天,一个字儿都没看懂啊?”
“房俊好大的胆子,你是在戏弄我们吗?”
“启禀万岁,房俊金殿欺君,就该斩!”
萧瑀请斩的话音刚落,房遗爱的语调便紧随而至。
“不过学生倒也勉强认得。”房遗爱回头白了萧瑀一眼,眸中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贱样。
李世民龙心大喜,含笑道:“勉强认得?那还不说出来让寡人和文武群臣听听?”
“启禀万岁,此文若原样念出,恐怕有些冗长不雅,学生斗胆精简一下不知可否?”房遗爱手持笏板,言语谦逊地道。
李世民颔首点头,虽然并未发声,但目光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长孙无忌眼见仇人峰回路转,冷哼一声,暗道:“故弄玄虚!”
房遗爱手持笏板、国书,看向番汉,道:“贵使请听。”
“我邦立国渤海郡,兵多粮足将如云,往年也曾来朝贡,五千马儿到你邦,谁料大唐太欺人,未曾”
说到最后,房遗爱低头轻笑,再看番汉,脸色都快变成了茄子,揉搓着双手嘟嘟囔囔,显然是在发牢骚。
“未曾什么?”李世民好奇的问道。
房遗爱止住笑意,拱手道:“此语无论如何变动,始终有些不妥,还望万岁恕罪。”
眼下李世民夸房遗爱都夸不过来,哪里肯去将他治罪,“恕你无罪,说吧。”
“未曾换回半头猪”
此言一出,含元殿中哄堂大笑,就连老成持重的房玄龄、杜如晦,以及身负杀子之仇的萧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未曾换回半头猪。”李世民含笑看向番汉,道:“贵使,你国的文书如此玄妙,为何用词却是这样的不堪?”
番汉杀了房遗爱的心都有,国书原本是他亲笔所写,房遗爱刚刚说的含义倒也都对,但这小子憋着坏要让他出丑,这才故意将言词全都改成了这俗套窠臼的流水句儿。
番汉被一番嘲笑,气得冷哼一声,道:“大唐皇帝,先前我国进宫五千匹战马,随料你国竟丝毫没有回礼,为了此事突厥颉利可汗还修书质问我邦,说是若再向你朝进宫,便率大军踏平我国。”
先前渤海国进宫乃是武德年间,当时唐朝建国不久,内忧外患交加,正忙着对付窦建德等反王的唐高祖李渊,哪里有心思去管渤海国的回礼,只收下五千战马充当军资,等到内乱平定,早已忘了这档子事儿。
李世民自知理亏,支吾片刻后,再次想到了这文武全才的状元郎,“房爱卿,你既然能看懂渤海国的国书,那就将我大唐的国情,与贵使说上一遍吧?”
房遗爱心神一凛,心知这是李世民故意试炼的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了满嘴跑火车的擅长功夫。
“贵差,可知道我朝疆土多大?”
“多大?难道还有我国地广不成?”
“渤海国虽然称国,但不过我朝一郡大小而已。而我朝有十道,其下郡县多如牛毛,国力大小单从宫殿规模也可以看出来吧?”
番汉被说的一愣,他先前从雁门关直入长安,自然没机会领略大唐的疆域,到了长安见街市繁华,却还以为是大唐皇帝穷奢极欲而已,倒也没有把繁华程度与国力联系在一起。
“纵然你国疆域广大,但兵卒如何?”番汉不服气的道。
“我朝兵卒带甲百万,战将千员,虎将如云,秦元帅堪比汉朝卫青,尉迟将军犹如汉末张辽,卢国公亚赛东汉马援,余下诸将却也力冠三军。”
房遗爱专挑着知名度高的名将来说,哄得番汉连连点头,眉宇间的傲气也消了大半。
番汉虽然不清楚张辽威震逍遥津一战,但对于荡平匈奴的卫青,威震羌人的马援却是如雷贯耳,哪里有不晓得的道理。
见番汉面露痴呆,房遗爱趁热打铁道:“我朝地大物博,疆域东临大海,西至大漠,渤海郡与我朝相比简直沧海一粟。”
房遗爱含笑拱手道:“敢问贵使,繁星可敢与皓月争辉?”
“怎敢怎敢,只是那突厥可汗逼迫甚重”番汉额头已露汗水,小声说道。
“突厥不过是倚重骑兵而已,而我天朝武备齐全,虎狼铁骑更甚那胡族蛮夷百倍。”
说着,房遗爱干脆迈动脚步,手指雁门关,朗声道:“突厥不过一帮乌合之众而已,若我天朝天兵齐发,可朝发夕至,到时百万儿郎奋勇杀敌,管教那突厥贼兵丢盔卸甲,踏平他那可汗王帐!”
房遗爱一番话语气高昂,听得尉迟恭等人血脉偾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