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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个毛躁百姓在得知了“房俊化名”一事后,仿佛挖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已经瞪圆了眼睛看向房遗爱,一边大声吆喝,生怕旁人不知道似得。
喊声已经传出,一传十十传百,长达两三里的长街几乎在瞬间便知晓了“化名”一事,而众人看向房遗爱的目光中,哪里还有半点钦佩,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的惊骇和震惊。
白简眉头紧蹙的看向两侧百姓,沉着脸嘟囔道:“干什么!自己知道就行了,嚷嚷出来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长孙津坐在马上,眼望前方不远处的房遗爱,恨不能催动御马将其踩踏而死,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更为毒辣的妙法儿。
“房俊之前涉险毒杀萧锐,此番爹爹乃是此案主审,想房俊化名揭露房玄龄、杜如晦肯定会被免去主审一职,到时单凭一个马周如何跟爹爹对抗?”
长孙津诡谲难辨的含笑呢喃,“房遗爱,你就等着尝尝蔡少炳的酷刑吧。前日你险些将他杀死,此番落在他的手中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众人说破自己的化名机密后,房遗爱顿时轻松了许多,连日来萦绕在他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虽然等待着他的很可能是察院那阴暗的监牢,但这位新科状元再也不会彻夜难眠、辗转反侧了。
“无愧于心的感觉真好!”想着,房遗爱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竟自朗声大笑了几声,哪里还有半点戴罪之身的样子。
白简看着身侧的小兄弟,眉头更加皱了三分,“怎么了?疯了?咱家好不容易有一个知心兄弟,一眨眼就疯了?!”
穿过大明宫前的长街,刚刚转过弯来,房遗爱便看到了一队手持肃静木牌、金锣乐器的官差。
这些官差奉吏部大堂差遣,特来为新科进士鸣锣开道,眼见进士老爷们转过弯儿来,他们正要敲锣打鼓的向前,可还没等鼓槌碰到金锣,便被一身罪衣扮相的房遗爱惊呆了。
“这不是何榜首吗!怎么穿着一件罪衣!”
“我眼花了!我要去找大夫!我要去洗眼睛!”
差官们惊骇的同时,房遗爱已经走到了他们跟前,几人眼睛瞪得溜圆朝房遗爱上下打量,近距离真真切切的观望一番后,这些个衙役们才长呼一口气,他们的眼睛并没有坏掉。
“何榜首!”
饶是房遗爱身着罪衣,但布衣榜首平日在长安积攒下的威望,倒也不敢让这些差官衙役无礼放肆,对着房遗爱一齐拱手,眸中除去拘谨之外,更多的却是诧异。
“辛苦各位为房某开道了。”含笑对衙役见过礼后,房遗爱并未多做停留,在众百姓的注视下大步向前走去,身上的罪衣彰显着他那极为特殊的身份,以及他的化名机密。
眼睁睁看着房遗爱走过,为首的衙役咽了一口唾沫,手持金锣快步赶到白简身旁,疑惑的问道:“白总管,这金锣还敲不敲了?”
“什么!不敲它难道敲你不成?”想到罪衣乃是李世民钦赐的事情,白简大声说道:“给咱家拿出吃饭的力气来,狠狠地敲!敲坏了算我的!”
衙役们受到白简的吩咐,秉着天塌下来有个大的顶着的心思,齐步跑到房遗爱前方,尽都奋力敲动金锣或是扬威鼓,给本就怪异的气氛再次增添了几分诡异。
前边儿,一众衙役卖力鸣锣开道,中间身着罪衣的房遗爱大步向前,后边儿则是长孙冲等十八名新科进士,一时间犯人游街与进士游街竟自撞在了一起,这样离奇的场面还是唐朝建国以来第一次发生。
向前又走了约莫两三里,白简眼见周遭的百姓越聚越多,又见国子监的朱红牌楼近在眼前,不由凑到房遗爱面前,小声道:“兄弟,穿上吧。待会见了国子监一众同窗,你这一身罪衣成什么样子。”
房遗爱眼见国子监就在眼前,眸子转了两转,苦笑摇头道:“不必了,这身衣服其实挺漂亮的。”
“漂亮?哪里漂亮了!”白简停下脚步,看向渐行渐远的房遗爱,低头嘀咕道:“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吓傻了?”
白简盯着房遗爱身后的罪字喃喃片刻,忽然伸手猛拍额头,恍然大悟道:“这是万岁爷给房俊的机会?叫他以游街之机谢罪?”
想清楚其中缘由,白简一直绷着的脸忽的露出了些许笑容,含笑快步朝房遗爱赶去,发自内心的为这位小老弟感到喜悦和侥幸。
房遗爱走在衙役身后,不一会后,便来到了国子监门前。
国子监一众生员早已准备好了炮仗,准备为状元同窗贺喜,但在看到身着罪衣的房遗爱后,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早已挂好的炮仗迎风飘扬,虽然距离手中的香头儿近在咫尺,但众人早已失了放炮的兴致。
“年兄!你这是”
“何仁兄,为什么身着罪衣!”
“榜首!这是何缘故!”
国子监生员正想围在房遗爱身前,竟自挡住了他向前的道路,一个个面含忧愁的看向布衣榜首,心中焦虑透过表情早已显现了出来。
房遗爱眼望一众同窗,苦笑道:“众位年兄,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唤在下何足道了。”
说着,房遗爱深吸一口气,接着发出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喃喃,“还是称呼在下的真名实姓房俊吧。”
话音落下,国子监生员登时一片哗然,一个个转面对视,竟自被房遗爱说的满头雾水,一时没转过弯来。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同时,一位苍老的身影依靠在国子监的朱红大门前,眼望身着罪衣的房遗爱,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老博士在得知房遗爱的化名一事后,联想起这位学生给自己带来的机遇,又想到他那谦逊有礼的态度,刹那间这位年过古稀,早已自认看透了人世沧桑的老者,竟自热泪盈眸,掩面擦泪长叹道:“可惜,可惜了一栋架海金梁啊!”
第三百四十六章 回府()
房遗爱与国子监同窗匆匆交谈几句,便迈步赶上鸣锣开道的衙役,沿着长安闹市,继续起了状元郎的游街之旅。
国子监生员眼望房遗爱离去的背影,先前还兴高采烈嚷嚷着要放鞭炮庆贺的众人,眼下全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站在原地蔫了吧唧直发愣,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奇怪滋味。
走在长安街头,房遗爱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哗然,众百姓指手画脚,一时哪里肯去相信大名鼎鼎的布衣榜首,竟然和臭名昭着的“逃兵驸马”是同一人。
新科进士跨马游街,是礼部大堂先前制定好的路线,不明就里的礼部尚书、侍郎一心秉着让状元郎出尽风头的念想,挑选的路线尽都是长安城最为繁华的街道,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场细心策划的游街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房遗爱一行人在鸣锣开道中,已经将路线走过了大半,而唯一一条长街则是秦府所在的长街闹市。
眼望大门紧闭的秦府,房遗爱低头无声叹息,自知此事已经将秦府上下一干人等拖下水的他,哪里还有脸面去见秦琼?更不要说对他一往情深的秦京娘了。
一路行走,房遗爱从最初的坦荡,再到面对国子监同窗使得羞臊,最终变成了眼下感官麻木只顾低头行走的木雕傀儡。
房遗爱走过一栋石制牌楼,随着三声炮响,今天这场震东长安的进士游街,也在长安百姓的喧嚣中落下了帷幕。
长孙津等人翻身下马,在对着白简拱手道别后,各自分道扬镳,只留下身着罪衣的房遗爱站在原地颔首不语,他的一双眸子看向脚下的青石板,思绪早已空空无也,状态就好像清晨刚刚起来坐在榻上回神的孩童一样。
白简走到房俊面前,轻叹一声,安慰道:“兄弟,跨马游街已经完了,回府吧?”
思绪被白简重新唤醒,房遗爱有些木纳的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状元红袍,径直朝着房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可还没等他走上几步,便被白简唤停了下来,“牵着这匹御马,这是万岁上次给一甲前三名进士的,按照规矩是不能牵回宫中的。”
房遗爱抬眼看向内侍臣前来的高头大马,苦笑一声,随即接过缰绳,刚想转身离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看向白简,房遗爱沉吟了一会,拱手道:“房俊有一事相求,还请总管帮忙。”
白简避开内侍臣的耳目,凑到房遗爱面前,小声道:“跟哥哥客气什么,兄弟有什么话就说吧。”
房遗爱看向白简,见这位平日被自己戏谑的内侍臣,在落魄关头竟没有落井下石,还以兄弟相称,不由心生感动拱手道:“还请总管去到秦府将高阳公主接回房府小弟身着罪衣游街一事,还望总管不要对秦府中人提起,免得免得他们跟着我担忧。”
“好,咱家这就去办。”白简看着一身罪衣的房遗爱,怎么看怎么别扭,“兄弟,眼下游街已过,你还是换上红袍返回房府吧。要不然让老太太看到,恐怕还得跟着着急。”
“多谢总管提醒,告辞。”辞别白简,房遗爱牵着御马径直朝一条小巷走了过去,等到换上红袍、带上纱帽后,房遗爱这才骑马朝房府赶了过去。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房遗爱乘马返回房府,将御马交给眼珠子瞪得溜圆的管家后,这位换上红袍的状元公这才撩袍走进了房府之中。
站在卢氏夫人的卧房前,房遗爱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鼓足勇气敲开母亲的房门,留下一声轻叹后,便皱着眉头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中。
回到卧房,房遗爱唯恐高阳待会看到隐藏在红袍下的罪衣,趁着妻子还没回来的空隙,他连忙换下罪衣,再将罪衣严密的藏在衣柜当中后,又顺带洗了把脸,这才坐在茶桌前仔细回想起了,之前在御花园暖阁上李世民的话中深意。
一番冗长的思忖过后,确认自己的做法并无差错后,房遗爱惴惴不安的心这才勉强落了下来。
“万岁赐我罪衣,一来是暗示我必定会被抓紧察院严刑审问,二来十有八九是要我当着全城百姓谢罪,嗯,细细想来也只有这个解释最为稳妥了。”
正当房遗爱思绪飞扬,不断反复揣摩李世民话中深意的时候,之前被他虚掩着的房门随即被高阳推开了一条缝隙。
高阳眼望身着红袍、帽插金花的房遗爱,一双杏眸中满是欣喜之色,进到房中带上房门后,伴随着阵阵轻笑,这个已为人妇的小丫头径直扑进了夫君怀中。
高阳一边伸手摸着房遗爱纱帽上的金花,一边好奇的问道:“俊儿哥,你在琼林宴见到父皇了?”
“见到了,这不是嘛,万岁赐我插花披红游街唱名。”说着,房遗爱为了打消妻子的顾虑,特意凑到她耳畔,说出了一句善意的谎言,“万岁还在琼林宴上赏赐了我三杯美酒琼浆呢。”
高阳面带狐疑的看向房遗爱,问:“父皇没说其它的话儿?”
“宴罢之后,万岁将我带到御花园的暖阁之上,狠狠打了我一顿呢。”房遗爱装作一副十分忌惮的模样,小声说:“打完之后,万岁说此事绝无二次,不然就把我押到午门问斩呢。”
高阳喜悦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分辨房遗爱的话语真假,自知已经和夫君交心的她,万没想到直到此时房遗爱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