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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遗爱见白简说出宽心的话儿,点头应声,“多谢总管,总管慢走。”
送走白简后,房遗爱看着手中的红布绸缎,苦笑一声,“之前总是盼着得中状元,可眼下真的如愿以偿了,心里却没半点高兴的劲头儿,哎,这是哪里说起啊!”
秦京娘还没来得及为房遗爱开心,便被明日设立琼林宴的消息引得彷徨了起来,“明日宫中设立琼林宴,公爹与何郎若是碰在一处,化名之事岂不是要被戳破吗?”
“化名一事早晚会被戳破的,能够瞒哄道今日却也是万幸了。不过明日万岁只邀请了文臣前去赴宴,想来我是没办法去保本了。”
说完,秦琼对着秦京娘使了一个眼色,父女二人缓步回到各自房间,显然是准备让房遗爱自己好好清净一下,也好为明日琼林宴上的遭遇早做准备。
房遗爱拿着红布绸缎有些失神的朝卧房走去,虽然得中状元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但明日琼林宴上凶险万分,此刻怎能让他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回到卧房,高阳已经整理好了被褥,见房遗爱手拿红布捷报,之前从门缝听到白简话语的她,对着房遗爱敛衽施礼,含笑道:“恭喜状元公,贺喜状元公,奴家这里给官人道喜了。”
面对高阳的道喜声,房遗爱强挤出一丝笑容,喃喃道:“漱儿,万岁明日在万花厅设立琼林宴,爹爹也会前去赴宴”
此言一出,高阳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杏眸中哪里还有半点喜悦,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目的彷徨和心焦。
房遗爱伸手将红布绸缎交给高阳,转而坐在榻上低头沉思了起来,沉默间,洞房花烛的闹剧、郊外采药偶遇秦琼父女的奇遇、冒名进入国子监、血战突厥武士、与李丽质梅林明誓、初次进入大明宫,等等往事好似电影镜头一般,在他脑海中轮番闪过,引得这位刚刚金榜题名的状元公心绪繁乱,竟自无端愣起神来。
高阳见夫君心事萦怀,对于房遗爱的焦虑感同身受的她,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将红布绸缎收好,转而坐在一旁陪着房遗爱无声沉默了起来。
这边,房俊夫妻二人对坐无语,那边,长安城中早已将炸开了锅。
贡院张贴金榜过后,“何足道”得中状元一事好似疾风烈火一般,瞬间便传遍了长安城,众人对待布衣榜首尽都交口称赞,国子监更是张灯结彩放炮庆贺,但此事却气坏了长孙无忌、萧瑀、蔡少炳等人。
长孙无忌三人从心中认定房俊就是“何足道”,眼见他之后的化名欺君罪多了一层保障,这三位恨不得将房遗爱千刀万刮了的人儿,在各自府中气得连连跺脚,同时也思想起了明日琼林宴上添油加醋、落井下石的妙招儿。
房遗爱从清晨一直坐到黄昏,极为漫长的过程中,他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原本以为自己心性已经得到极大锻炼的他,直到此刻才发觉原来他自认已经有所磨炼的意志,事到临头确实如此不堪一击
等到太阳完全落下,见房遗爱始终没有动弹的意思,在一旁沉思了将近一天的高阳轻咬绛唇,最终芳心一热打定了之前那早已想好的注意。
高阳走出卧房,从厨房端来几碟小菜和一壶烧酒,回到房中,反手便将门闩扣了上。
摆好小菜,高阳将两盏酒杯斟满水酒,眼望坐在榻上一言不发的房遗爱,出于壮胆的目的,平素不喜饮酒的她,竟自仰头一口气喝下了一大杯水酒。
喝下水酒用来壮胆后,高阳踱步走到房遗爱面前,轻柔的拉住夫君的手掌,喃喃道:“俊儿哥,别苦恼了,快来吃些饭菜吧?”
房遗爱的思绪被高阳打乱,抬眼看向面带忧愁的妻子,不忍佳人跟着自己担忧的他,挤出一丝苦笑,起身与高阳一同坐在了茶桌前。
望着桌上的小菜和酒水,房遗爱颇感诧异,有些吃惊的问道:“漱儿,你不是不喜饮酒吗?怎么今天竟”
“今天不同往日,俊儿哥得中状元乃是天大的喜事,漱儿陪夫君吃上几杯水酒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高阳举起酒盏,对房遗爱说道:“祝贺状元公,先饮为敬。”
房遗爱心绪繁乱,老早便升起了借酒消愁的意思,此刻见高阳举杯敬酒,索性将酒水一饮而尽,醇香的酒水下肚,他心间的愁绪果然变得少了许多。
就这样,房遗爱被高阳一连敬了十几杯水酒,每次房遗爱都是一饮而尽,而高阳却是轻抿一小口,一壶两斤装的酒水有八成进到了房遗爱的肚子里,余下的一成被高阳喝下,另外一成却被这反常的小丫头悄无声息的洒在了地上。
放下酒盏,房遗爱揉了揉太阳穴,对着高阳苦笑道:“漱儿,我委实醉了,明天还要进宫面圣,别再喝了好吗?”
“进宫要等到明天中午,俊儿哥之前在五凤楼一盏酒一首诗,海量漱儿却也是见过的,你莫非是在搪塞漱儿?”
听到高阳的话语,房遗爱叫苦不迭,只得仰头喝下最后一杯水酒,想要用筷子去夹小菜,却感觉眼前只冒金星,愁烦下他的酒量相比之前少逊色了不少,将近两斤水酒下肚,这位布衣榜首却是醉了。
房遗爱放下酒盏,不等高阳劝说,便起身走到了榻边,强撑着脱下鞋袜后,便一头倒在榻上昏昏睡了过去。
眼见俊儿哥倒在榻上,高阳放下手中酒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四下张望,确认门窗关好后,随即起身走到书案前,吹灭了那烛光如豆的蜡烛。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房中,高阳缓步走到榻边,眼望房遗爱,呢喃,“俊儿哥,若明天你被父皇问罪,漱儿绝不会独善其身,漱儿是你的妻子至少早已有了夫妻之名只是这夫妻之实”
说着,高阳轻咬朱唇,登上绣榻伸手落下青萝幔帐,眼望醉意朦胧的房遗爱,轻启绛唇不知私语着什么,唯一较为清楚的语调便是——“房大官儿”三个字儿。
房遗爱睡梦之间,只觉得双唇温热,睁开惺忪醉眼,却见与高阳坦诚相对,酒意下哪里还顾得上许多顾虑,往日被他看做雷池的顾虑眼下尽数被抛到了爪哇国,竟自借着酒意将心中的情愫、彷徨尽数宣泄了出来。
云收雨住,二人相拥入眠,等到再次醒来时,却是第二天清晨了。
看着身侧睡得香甜的高阳,房遗爱苦笑一声,“漱儿这小丫头胆子却是不小,心机也变得深了许多”
房遗爱起身穿衣,只觉后腰有些酸痛,深知其中门道的他,回想起昨夜的旖旎,苦不迭的道:“女色伐身,女色伐身啊!”
等到穿好衣衫、熟悉完毕,见高阳还未醒来,房遗爱眸中闪过一丝温存,而后双眸便换上了坚毅与决绝两种在房俊这里极为罕见的异彩。
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房遗爱侧身溜出卧房,在秦京娘、秦琼的无言注视下,大步走出秦府,径直朝着那巍峨雄雄的大明宫走去,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赴那特意为他准备的“琼林宴”去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临危点拨()
清晨起来,长安街头上人烟稀静,这段时间一直选在羊肠小巷行走的房遗爱,事到临头反倒升起了几分豁达,踱步昂首走在长街之上,心心念念的则是秦府中熟睡的妻子。
“漱儿这招虽然有些馊了但本心却是为了救我。”
“想来这些天来我只是有贼心没贼胆,事到临头却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此次若能逃出生天,我一定要给漱儿送一份大礼房大官儿”
有些起床较早的商家,正在街头准备开门做生意,这才有幸看到了“布衣榜首”时而傻笑时而眉头紧皱的奇怪样儿。
房遗爱来到大明宫前,眼望巍峨壮观的大明宫门,心中豪迈悲壮之情有感而发,“能够有幸亲眼目睹开元盛世,倒也不枉我两世为人!”
因为“琼林宴”选在中午举行,此刻房遗爱无旨不得进宫,只能将身站在宫门等候,眼见就要到了群臣朝会的时辰。
房遗爱眼望身后,见有三四乘小轿缓缓踱来,不由眉头一皱,暗想,“虽然今天化名一事在劫难逃,但要是现在被群臣认出我的身份,岂不是连琼林宴都没办法去赴了?”
房遗爱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之前尤俊达、长孙无忌等一干人都曾经见过他“何足道”的身份,要是待会与房玄龄撞上,父子相见失神喊出名姓,恐怕长孙无忌绝对会借机参上一本,到时别说去万花厅赴琼林宴,就是宫门恐怕都进不去。
想到要紧关头,房遗爱灵机一动,转身面朝宫门粉墙,打算学一个“掩耳盗铃”,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官员的乘轿停在宫门前,大大小小的官儿陆续走下乘轿,朝大明宫中走去时,与面朝粉墙的房遗爱擦肩而过,有几人只觉得这个背影十分面熟,但一时却有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好奇之下竟有人生出了拍肩询问的心思。
就在一位曾经在侯君集宴会上见过“何足道”的官员准备上前询问时,一个身着蓝袍的内侍臣疾步走出宫门,站在宫门前放眼张望了几下,接着便看到了贴墙而立的房遗爱。
官员见王有道四下打量,唯恐落下失礼把柄的他,随即打消了近前询问熟人的心思,稍稍愣神后,手持笏板疾步走进宫门,这才为房遗爱免去了一场不必要的纠缠。
王有道疾步走到房遗爱身前,身后轻拍他的肩膀,凑到耳畔小声道:“皇后娘娘要见你,快跟咱家来!”
房遗爱回头看了一眼王有道,见他是受长孙皇后吩咐特地前来宣见自己的,悬着的心随即落了下去,不过新的疑惑也跟着纷沓而来。
“皇后娘娘要见我?在这个节骨眼儿见我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弃车保帅!”
房遗爱不明就里的一通乱猜,竟自将自己当做了弃子,一路惴惴不安的跟在王有道身后朝立政殿走去,不远的路程竟使他浑身是汗,而这显然不是累的缘故。
来到立政殿,跟随王有道进入殿中,房遗爱劈面便撞见了坐在书案前,独自对弈的长孙皇后。
进到殿中,王有道对房遗爱抛出了一个同情的神色,接着轻声回禀,转而小心翼翼的走出殿门,顺带将两扇朱红大门带了上。
长孙皇后听到王有道的通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传唤房遗爱,而是自顾自的对弈下棋,其中深意哪里是房遗爱能够猜得到的。
房遗爱躬身站在大殿门口,迟迟等不到长孙皇后宣见的他,只得站在原地低头思忖,随着时间不断流逝,这位新科状元的思绪越发繁乱,更加打定了长孙皇后要舍弃自己的猜测。
过了好一会,随着一声轻叹,长孙皇后放下手中棋子,这才缓缓站了起来,“哎,黑子只顾贪吃,紧要关头却被白子反攻围困了。”
“真是世事难预料啊!”踱步坐在外殿的茶桌前,长孙皇后捧盏品茗,一双杏眸看向房遗爱,许久后这才悠悠说道:“房俊,你果然来的很早啊。”
房遗爱正处在胡思乱想的煎熬之中,听到长孙皇后的询问如蒙大赦,连忙缓步走到茶桌前,拱手回道:“启禀娘娘,今天万岁在万花厅开设琼林宴,学生不敢怠慢”
房遗爱话说一半,便被长孙皇后扬手打断了思绪,“坐吧,陪本宫说说话儿。”
此言一出,房遗爱心间疑惑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