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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房遗爱凄然转身,步伐虚浮的走到墙角处,双手攀爬枝丫粗壮的腊梅,沿着树干登上了墙头。
在院墙上低头行走片刻,确认四下无人后,房遗爱依依不舍的朝院中花亭看了一眼,随后翻身跃下高墙,沿着错综复杂的小巷朝房府赶了过去。
房遗爱走后不久,巡夜官兵便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后花园中查看“伤人歹徒”的踪迹。
在看到站立在花亭中的襄城后,众人不由吃了一惊,十分谨慎的环顾四下,一个个站在花亭四周,显然是害怕有人会危及到襄城的安危。
“公主殿下,刚刚有没有看到有人翻墙进到府中?”
面对兵丁统领的询问,襄城沉默不语,一双清澈的眸子满是彷徨,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后,转而迈步走出了后花园。
“公主莫非是受了惊吓?”
“不像,听说襄城公主有恙在身”
“不可胡言!公主殿下沉默不语,显然是并没有看到贼人的踪迹,你们四下搜查一番,记住一定要小心一些,千万莫要打扰到公主休息!”
沿着小巷回到房府,夜深人静苦于无人开门的房遗爱,只得拼尽全力翻墙而进,强忍着后心处的剧痛,摸到了卧房之中。
高阳忧心夫君的安危,鼓打三更却坐在茶桌前暗自心焦,正当她芳心不稳时,忽的见门外闪过一个人影,径直停在了门前,见人影的轮廓身形与俊儿哥一般无二,高阳悬着的心登时落下了一半,将身站起,急忙打开了房门。
进到房中,房遗爱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缓了下来,等到高阳反锁房门后,这才在妻子的搀扶下,躺在了榻上。
“我背后的金疮裂开了,漱儿快去拿金疮药来”
听到房遗爱的话语,还没站稳身形的高阳再次迈动步伐,快步走到杂物柜前,将身从其中拿出了上好的金疮药。
帮助夫君换下衣衫,高阳看着满是淤血的伤口,竟自落下了两行清泪。
“俊儿哥总是这样冒失,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何要做?你是不是去杀蔡少炳了?”
房遗爱心事被说破,心间先是一怔,后十分惊奇且有些难为情的问道:“漱儿是怎么知道的?”
“枕下的匕首不见了,除了你还能有谁拿去?”小心翼翼的用温热手帕清理过房遗爱伤口处的淤血,高阳轻点金疮药瓶的瓶身,将黄褐色的药粉小心翼翼的敷在了俊儿哥的身上。
“你与谢瑶环本是八拜之交,她为你遭受刑罚濒死,依照俊儿哥的性子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
取来白纱为房遗爱包扎过后,高阳珠泪垂在眸中,喃喃道:“你也是会元郎了,没有把握的事情为什么要以身涉险?化名一事弄得处处掣肘,还不是欠斟酌的原因?现在被长孙舅父、宋国公竭力寻找把柄,如此坐蜡的处境全都是之前考虑不周种下的恶果!”
一席话说得房遗爱理屈词穷,他之前只说高阳生性纯良,却没成想枕边人的心智却是如此缜密,虽然比不得谢瑶环和襄城,但却也远远超出了房遗爱的预料。
“漱儿原来如此厉害,可笑我之前全当你是”
“是什么?当人家是三岁孩童吗?好了,俊儿哥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攻书呢。”
等到高阳收好金疮药,二人相伴而眠,受到妻子忠告洗涤的房遗爱产生了久违的踏实感,身靠软塌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房遗爱,竟自做起了噩梦。
他梦见自己一家老小被绑缚法场,一个个身着红衣、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站在一旁,随着一声令下,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地下,那赫然正是房玄龄夫妇!
抬眼望去,房遗爱依稀看到坐在监斩台上的官长不是别人,正是长孙无忌与萧瑀,二人抚髯朗声大笑,手指房玄龄头颅神色十分得意,看向房遗爱又露出了鄙夷、消恨的神态。
这场噩梦十分真实,房遗爱眼望长孙无忌、萧瑀暗发恨声,随着长孙无忌手中的木牌留下,房遗爱直觉寒风闪过,视线随即变成了血红色,视角不断翻滚,最终竟看到了一个身着罪衣、身后木牌上赫然写着“房俊”二字的无头死尸!
梦境真实的近乎真实发生过似得,随着耳畔越来越响亮的大笑声,房遗爱呼吸愈发急促,到最后竟自身子一抖,将身坐了起来。
转醒过后,满头冷汗的房遗爱呼吸急促且沉闷,双手死死攥着锦衾,一双目光凛然的眸子眼望青萝幔帐,一字一句的道:“长孙无忌、萧瑀,我誓要杀你二人!不死不休!”
第三百三十二章 暗流涌动(上)()
高阳睁开双眸,见夫君坐在榻上暗发恨声,从残缺不全的话语中听出房遗爱的心事后,高阳的芳心也随之被牵动了起来。
轻轻起身,高阳眸中带泪依偎在房遗爱身后,依靠在夫君厚重的脊梁上,她心中的彷徨这才稍稍安分了一些。
“俊儿哥,做噩梦了?”
“漱儿还有四天就是殿试了,我”
话说一半,房遗爱纵然心中迷茫万千,却也不想再连累妻子饱受煎熬,无奈之下长叹一声,转身将高阳揽入怀中,夫妻二人相拥无语,彼此之间的心事却是无需言明。
鼓打三更,察院监牢中,除去鼠虫潜行发出的细微响动,再无其它半点声响。
谢瑶环躺在破旧的木床上,透过墙上狭小的窗口遥望残月,耳畔回响着的尽是房遗爱那句无声的“等我救你。”
“房俊冒险来到察院为我诊病,莫非心中对我动了情愫?”
“我的真实身份他并不知晓,恐怕在他心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刻薄、死板的面瘫小太监吧?”
谢瑶环心中思绪万千,在枉死城转了一遭后,她心中的情愫再无任何羁绊,无声无息间迅速蔓延,而直到此时这位谢女官才真正的敢于面对心中的情愫。
虽然经过混元真气的温养,谢瑶环的内伤好了大半,但身上的鞭痕、夹棍造成的损伤,却只能被时间治愈,饶是周身剧痛难忍,但谢瑶环心中却是无比踏实,“再过四天就是殿试了,但愿房俊能够逢凶化吉”
这一夜,不管是对房俊夫妇,还是谢仲举亦或是蔡少炳,甚至于是忧心房郎的襄城来说,注定是难以安眠的一夜。
清晨时分,大明宫含元殿下,一个手缠白布、面色惨白的陌生官员,在文班臣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位是谁?怎地手上还裹着白布?看他面如白纸好像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没见过啊,这人莫非是外调进京的官儿?我怎么不记得文班臣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这位被众同僚指指点点的官员不是别人,正是昨夜险些被房遗爱杀死的蔡少炳。
长孙无忌在得知蔡少炳昨夜遇刺的事情后,竟亲自去到蔡府探望这位末品胥吏,倒不是他对蔡少炳有什么交情,之所以去探望完全是抱着谢仲举招供的侥幸心理前去的。
与蔡少炳一番交谈,长孙无忌虽然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得到谢仲举的供词,但却听到了一个令他更为激动的消息,昨夜行刺蔡少炳的人儿,极有可能就是布衣榜首!
长孙无忌和蔡少炳连夜推敲,经过一番冗长的谈话后,二人一致认定昨夜那名“小郎中”就是何足道装扮的,虽然蔡少炳只是一个七品文书,但何足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察院差人,足可以将他与萧锐之死联系在一块,而正是想到这个缘故,长孙无忌这才会擅作主张,让蔡少炳跟着他一块上朝,准备在朝会上狠狠参“何足道”一本。
随着景阳钟响起,文武群臣齐步进到含元殿中,躬身行礼参拜过后,坐在龙衣上的李世民同样发现了着装怪异的蔡少炳。
李世民抚髯低吟,好奇的问:“文班中带伤上殿的爱卿是谁?”
蔡少炳第一次到大明宫面圣,听到李世民的询问,心中颇为激动,手持笏板缓步走出文班,鞠躬道:“臣察院七品文书蔡少炳。”
得知蔡少炳的官职品阶,众人议论纷纷,唯独杜如晦、马周二人眉头攒簇,好似有什么心事一样。
今早见蔡少炳带伤上殿,二人随即便猜到了,房遗爱为谢仲举报仇刺杀蔡少炳的原委始末,此刻见蔡少炳与长孙无忌目光不时交流,只恨房遗爱昨夜没杀了这位“酷刑胥吏”,以至于留下了一块祸根。
“房驸马既然出手刺杀蔡少炳,为何没有将他杀死?难道是之前在武科场中的旧伤复发了?”
“遗爱贤侄经历一番磨砺,怎么做事还是这样拖泥带水,哎,到底是年轻气盛啊!”
杜如晦、马周暗自长吁短叹的同时,也随即思想起了能够给“何足道”辩解的托词。
唐太宗见蔡少炳一个七品胥吏带伤上殿,不由微皱剑眉,好奇的问道:“蔡爱卿此番上殿所为何事?你这身伤是如何造成的?”
蔡少炳听闻李世民的询问,微微鞠躬过后,随即将老早与长孙无忌商议好的话儿,徐徐地说了出来。
“启禀万岁,微臣奉长孙丞相差遣协助审理,萧驸马暴毙一案,昨夜审讯人犯谢仲举稍有眉目,回家途中便遇到了歹人行刺。”
蔡少炳上奏间,将谢仲举重伤不治一时悄然隐去,反而说成了已经得到口供的话语,为的正是吸引李世民与满朝文武的注意力。
李世民得知萧锐之死有了进展,心神果然被勾动了起来,“哦?人犯有何口供?这与你被行刺又有什么关系?”
“谢仲举昨夜招供此事另有主谋,微臣官卑职小,想着待等天明请二位主审审理此言,谁成想返回途中却遇到了一位蒙面歹徒,此人将微臣堵到小巷意欲灭口,交谈间曾说过为谢仲举报仇的话儿。”
此言一出,含元殿中满堂惊骇,联想到谢仲举伴读书童的身份,大家不约而同的全都将蒙面歹人与“何足道”联系在了一起。
“为谢仲举报仇?蒙面?我记得当初房丞相病重,何足道也曾经蒙面去到房府为恩师诊病过吧?”
“是曾经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不过依照何足道的身手,怎么会行刺不成”
“放屁!你们亲眼得见了?你们看到何足道持刀杀人了?突厥武士都不是他的对手,真要是何足道意图杀人的话,就这么一个七品文书能从他手里跑的了?”
一时间,朝堂中一众与房遗爱毫无瓜葛的大臣纷纷猜想,尉迟恭、程咬金等与房遗爱交情甚厚的大臣奋力避嫌,众人各抒己见,眼睁睁肃然严正的含元殿,竟变成了卖菜的集市。
李世民被众臣吵得心绪不宁,紧皱眉头不悦的嚷道:“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样大惊小怪的!”
唐太宗的训斥言语一出,这才勉强将众人的争论声压了下去,不过绕是嘴上不出声,但谁都拦不住众人飞扬着的思绪。
坐在龙椅上,李世民放眼打量殿下的文武群臣,见大家一个个目光闪烁不定,心中登时便想清楚了这件事的影响。
“长安街头察院文书险些被杀,这件事若不加以严办,恐怕会搞得人心惶惶,就是萧瑀哪里都无法交代啊!”
李世民权衡利弊,皱着眉头向蔡少炳问道:“蔡爱卿,昨夜你可曾见过那歹人的容貌?”
“启禀万岁,昨夜刺杀微臣之人以白纱颜面,加上月色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