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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听!大德地藏王菩萨!
苏城大惊,心神震乱,眼前的异像消失不见。他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压根动弹不能。他心神平和,心境清明,耳边还回响着阵阵的木鱼声。
他刚才所见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他刚才的心神震动,仅仅只是错觉。
似乎唯有此时此刻的一切,才是真实。
苏城认真侧耳听着,听着那单调普通的木鱼声,也听着那在心头响起的诵经声。
火堆边上的那两只麋鹿没有苏城那么多心思,它们只是侧耳认真听着,后来还跟上了净涪的木鱼声低低地叫了起来。
刚开始它们的叫声还是断断续续的,凌乱得很,没有半点规律,但到了后来,却几乎和木鱼声相合。
那两只麋鹿和苏城如何,净涪并不关心,他只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在心中默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诵过三遍佛经之后,净涪终于放下木鱼槌子,停下捻动念珠的手,边将佛珠带回手腕上,边睁开眼睛来。
笼罩了整个洞室的烟雾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彻底散去,他眼前的那个小巧香炉上只剩下短短的三根细木炳。
净涪并不在意,只低头望着三百多纸灵。
纸人那扭曲狰狞凶狠怨毒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安祥平和。
倏然间,平地一阵风起,净涪面前的纸人顺着风飞到半空,当空绕着净涪和苏城飞了三圈,又在纸人上方隐隐化出身形,冲着净涪和苏城拜了三拜。
随后,半空中亮起一团金光,又有一声梵音响起,金光拉伸成一道门户。那些虚淡的身影再不迟疑,一个跟着一个规矩地跨入门户,消失不见。
待到所有的魂灵都进入门户后,那扇门户一震,重新化作一团金光隐去。
一切事了,净涪低头收拢了身前的那些纸片,将它们放进火堆里,看着它们被火烧成灰烬。
等到纸片烧完,他抬起头,迎上苏城的视线。
苏城尴尬地移开视线,但不过多久又转了回来。
他看着净涪,期期艾艾了半日,终于一咬牙,问道:“小师父智慧通达,佛法高深,悲悯世人”他先夸赞了净涪好一通,最后才将目的摊露出来,“不知苏城可有荣幸,能跟随小师父左右?”
随侍者,苏城他想要做他的随侍者。
当年佛陀行走世间布道天下之时,就有许多随侍者跟随他左右,聆听他的教导,替他处理各种红尘杂事。就连西天胜景那里,万千佛陀座前都还有协侍菩萨随侍。
苏城打量着净涪面色,却根本无法从那张清秀的面孔上窥探到他的半点心思。
越是这样,苏城就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苏城自知资质不出众,但自认在打理杂事上还是有几分能耐,望小师父大量,容我随侍左右”
净涪摇头了。
苏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勉强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净涪没有看他,也不去管这洞室中渐渐僵硬的气氛,只是抬手从旁边拿过几根木柴,填入火堆之中。
苏城在打理杂事上有几分能耐他不知道,但他压根没想收他。
其一,这苏城是日后苏千媚拜入魔宗的关键人物。他虽然想将《白莲自在经》欠下的人情还给左天行,但也没想收了他。
其二,他真要随侍者,他当日座前大总管就是最好人选,又何必舍近救远,舍熟就生,给自己添麻烦?
这一夜两人无话,等到夜深就各自布下禁制防护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净涪简单的梳洗过后便开始自己的早课。
洞中的两只麋鹿也是机灵,一早就守在洞室里,只就着草堆里的干草啃了几口。等到净涪拿起木鱼,便快步蹿了回来,在净涪的对面趴下,闭着眼睛等着。
而苏城居然也没有离开,他草草地梳洗过,又简单地用干粮填了肚子,便也端坐在一侧,闭目认真倾听。
净涪不在意,他屈指在褡裢上轻轻一弹,又一道隐蔽的气机升起,接替上刚刚消去的那道气机,在他身侧盘旋环绕,牢牢护住他周身。
两道气机一消一涨,悄无声息却衔接得天衣无缝,可见净涪在这方面的造诣。
等到早课结束,净涪将自己的东西重新归置入褡裢中,又量了量褡裢里头一个大葫芦的重量,才将褡裢合上。
苏城看着净涪动作,忽然开口道:“小师父,你是要往哪里去?我们一道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净涪回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双手合十,低头一礼。然后他又一弯身,伸手摸上幼鹿凑过来的头,轻轻拍了两下,也冲着两只麋鹿一礼,便将褡裢披上肩膀,迈步往外走。
苏城站在原地,看着净涪消失在洞室中。
很久之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看来,只能看看家族那边有没有资质出众的好苗子了”
昨天一番激战,昨晚又见那小沙弥做法事,筑基瓶颈已经松动了,只要再有两三颗筑基丹,筑基是没问题了。
可筑基之后呢,又要怎么办?还要像现在这样为了一点小小的资源东奔西跑,朝不保夕?
虽然出身望族,但身为旁支庶子,头上没有依仗,自身资质不够,机缘气运又不怎样,苏城已经能够看见自己修仙路的尽头了。
可他不甘心!
噼啪的一声脆响响起,苏城攥紧拳头,牙齿紧扣牙关,眼睛瞪圆,头上青筋暴起。
我不甘心!
过了好半日,他终于平复了心情。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着草堆的方向望去。
咦?那对麋鹿呢?
苏城在洞室中扫了一眼,转身就往洞室外走,一边走一边搜寻着那对麋鹿的影子。
昨晚一个晚上已经足够他看清楚了,那对麋鹿绝对是开了灵智的灵兽。
灵兽啊,在他们苏家也是稀罕物。尤其是那只幼鹿,可爱趣致,主家的小姐们应该喜欢。
苏城心底盘算着,脚步更加轻快,但搜寻却也更加仔细。
半日过后,苏城回了洞室一趟。只看一眼,他就转身走了。
半夜时分,夜色浓重,苏城又回到洞室,枯等了一宿,还是没等到那两只麋鹿回来。
第二日一早,他黑着一张脸走了。
一直等到苏城的气息远去,洞室中的气味淡去,洞外又是几个日起日落,这山洞的草堆旁才又有了动静。
就见草堆旁边的空地上凭空浮动几片涟漪,接着,一大一小两只头顶鹿角上还闪烁着淡青色光芒的麋鹿从一片虚无中走了出来。
幼鹿呦呦地低叫了两声,凑到母鹿身边蹭了蹭它的身体。
母鹿凑过头去安抚地舔着幼鹿,扫过洞室口的那双滚圆鹿眼结着冰,刺得人生疼。
等到幼鹿终于又笑开后,母鹿才带着幼鹿来到暗河边,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几道涟漪浮起之后,整个洞室再也没有了任何生灵的气息。
净涪没能看见洞室里的暗斗,但他也猜得到。
那两只麋鹿虽然灵智不高,但毕竟是灵兽,身上又觉醒了远古血脉,岂是他一个炼气圆满的小修士能够觊觎的?
坐在程涪旁边的两个小沙弥本来正在挤眉弄眼地打着招呼,冷不丁被程涪的动作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捂着嘴巴笑得贼溜,但到底坐直了,不敢再多做什么小动作。
可是这两个小沙弥年纪也就只有那么七八岁,一时或许还坐得住,但时间长了就未必了。
不过他们好歹小心地瞄了瞄上首的老方丈,见他就坐在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当下就故态复萌,两人又玩了起来。
老方丈还是不管,闭目神游。
又等了半日,前殿又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两个小沙弥。他们才在蒲团上坐下,就被那两个小沙弥拉了过去。四个人你挤眉我弄眼玩得很开心。
但一直等到过了申时,晚课开始的鼓声都已经敲响了,这个后殿还是没有人来了。
皈依礼结束了。
老方丈睁开眼睛,双眼清明慈和,看着座下的五个小沙弥。
“饿了吧?”
这句话,可比其他别的什么都让人精神振奋。
可不就是饿了么?
别说那四个一整个下午几乎就在那里玩个不停的小沙弥,就连程涪,也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一脸萎靡。
“方丈老爷爷,我们是不是,可以吃饭了?”在那么一个停顿间,那小沙弥咕噜咕噜的腹鸣声就在响个不停。
或许是他开了个头,剩下的四个,包括程涪,腹中也在不停地打鼓。
这声音在整个清静宏大的后殿里此起彼伏,听着也确实很有几分可怜。
老方丈含笑点头:“可以了。”
他才说完,就有几个光头小沙弥捧着饭盒从外殿走了进来,同时还有几个稍大一点的搬着食案。
等到食案摆好,食盒打开,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勾得他们腹中正打闹的馋虫越加躁动。
虽然很饿,但四个小沙弥看上去都是被特意交代过的,都很有礼貌地冲着在他们身前忙碌的两个小沙弥点头道谢。
程涪低垂了眼睑,动作慢了一拍,但也跟着点头作谢。
两个小沙弥受宠若惊地摆摆手,却不敢说什么,袖手就退了出去。
虽然都不过只是小沙弥,但殿里的这几个,和他们这些却是不同的。
喷香的饭菜就摆在眼前,几个小沙弥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上首的老方丈,看着他身前的空空荡荡。
坐在第三个蒲团上的小沙弥当先就问:“方丈老爷爷,您不吃吗?”
老方丈摆摆手,笑容依旧慈和:“我不饿,你们吃吧。”
坐在第二个蒲团上的小沙弥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不相信:“方丈老爷爷,您真的不吃吗?我这里有的,您拿去吧。不吃东西可不好,爹娘会担心的。”
老方丈呵呵地笑出声来,又冲着他们摆摆手:“我真的不饿,你们就快吃吧,别担心我。”
第四第五个蒲团上的小沙弥也都很不相信,依依不舍地看了自己食案上的饭食,也跟着劝说,就差没自己将这些饭菜拿到老方丈面前了。
程涪一直沉默,静坐不动,却也没有动手取食。
老方丈一推再推,但最后还是扛不住,只能看着第二第三个小沙弥各自从自己的食案上分出一大半的东西来,挪了一个食案搬到他面前,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合用一个食案。
打赢了这一场仗的四个小沙弥心满意足地昂着头,各自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埋头大吃。
在开始吃饭之前,他们甚至还特意看了一直就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的程涪一眼。
程涪完全不为所动,只在这一场闹剧结束众人终于开始动手之后,双手合十,稍稍一弯身作谢,才也开始动筷。
出魔入佛,说来容易做得就艰难。而其中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一点,莫过于扭转心态。
魔道掠夺,佛道布施。以大慈悲心普济天下无量苦难众生,他承认他做不到,但最起码,他也要有感激心。
而能在绝死之局逃出生天还得以消去最后隐患真正做到从头再来的他,确实也应该心怀感激。
一顿饭吃完,外殿又有小沙弥进来收拾食案。看见老方丈身前的食案,一众小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