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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竹才名远扬,婚事一直没有后续,魏贞娘一度以为这门婚事,怕是成不了了。如今正式来问名(即取庚帖、合八字),心中也算安定了。
“小姐,你怎么这般不上心,那是您的婚事,夫人一辈子的心愿死什么,她宁愿是也要保住您……”安嬷嬷是魏贞娘的亲娘,魏家先夫人的贴身丫鬟,魏夫人为了保全女儿毅然自尽,把女儿托付给了她,安嬷嬷也是一代忠仆,把魏贞娘看的比自己的儿女都重,一心要完成旧主的托付。
“嬷嬷,慎言!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我有什么可着急的!”魏贞娘连忙喝住安嬷嬷。
安嬷嬷定下神来,知道自己语气太急了,缓和到:“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怕太太耽误了您,您的父族、母族都是传承千年的世族,史家不过本朝才富贵起来的泥腿子,哪里配得上您这位世家贵女!”
“放肆!”魏贞娘把手中的书重重一拍,吩咐大丫鬟秋叶去门外守着,房里只留秋云、秋霜、秋菊在屋里伺候,小丫头本来就没资格在屋里伺候,如今房间里只剩下魏贞娘的心腹了。
“安嬷嬷,往日我念着你是母亲留下的老人,软言细语,你当成耳边风,如今倒在我面前编排起是非来了,是我太纵容你了!”魏贞娘斥责到,安嬷嬷从小看她长大,是这魏家深深宅院里,为数不多真心为她着想的人,若是可以她也不想下安嬷嬷的面子。
安嬷嬷作为世家老仆的规矩还是有的,听得主子这样说,立马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到,“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磕头声碰碰作响,魏贞娘看着安嬷嬷头上的白发,心中也多有不忍,还是语气严厉的说到:“安嬷嬷,这话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是魏家的女儿,日后是史家的夫人,不要让我再听到这般编排父母、未来夫君的话了。”
“是,奴婢知错,日后再也不敢了!”安嬷嬷重重的磕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今安嬷嬷年纪大了,就回家养老吧。”看安嬷嬷有话要说,魏贞娘提高声调到,“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你儿孙的差事,你若想放归良民也不是不可以,安嬷嬷,你想吗?”
安嬷嬷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被主子厌弃了,那可是自己看着长大,亲手抚养的主子啊!安嬷嬷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身子深深匍匐在地,萎顿不已,语带悲怆到,“奴婢是小姐的奴婢,自然一辈子、一家子都是小姐的奴才。”
“好了,秋云你带嬷嬷下去梳洗,今日不用来当值了。”魏贞娘三言两语打发安嬷嬷下去,眼神却一直看着安嬷嬷,等到安嬷嬷的背影都看不见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肩膀垮了下来。
秋菊重新换了一杯热茶,递给魏贞娘,劝到:“小姐既然舍不得安嬷嬷,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你不懂,今时不同往日。”魏贞娘微微叹了口气。
第一次互动()
秋菊是魏贞娘最信重的大丫鬟,从魏贞娘用最喜爱的菊花来给她命名,就知道,秋菊是最了解魏贞娘的,秋菊知道遣了安嬷嬷,小姐心里也不好受,不敢多言,只默默换了杯热茶。秋霜拿了见薄绸披风,搭在魏贞娘肩上,到:“小姐,虽是秋高气爽,但也担心着凉,小姐不看书了,就移步榻上休息吧。”
魏贞娘听秋霜的,从窗边移到榻上,低低叹气。
“小姐,您有什么烦心事,跟奴婢说说可好,虽奴婢做不了什么,可听小姐说说,让您排遣排遣也是好的。”秋菊看魏贞娘情绪低落,温声细语的劝到。
“安嬷嬷自幼伴我长大,如今要遣她回家养老,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我记得小时候,定要闻着她身上的皂角味儿才睡得安稳。”魏贞娘伤感到。
“小姐舍不得安嬷嬷,奴婢这就去把她叫回来就是了。”秋霜答到。
“不能啊!”
“为何不能,小姐,咱们院子一向规矩严明,安嬷嬷的事肯定不会传出去,您要把她召回来,谁又能说什么?”秋霜快人快语说到。
“秋霜!”秋菊为人稳重,最见不得她嘴上没个把门的,这种语带暗指的话,让人听到就是把柄,所以沉声喝到。
“唉,不是我能不能叫嬷嬷回来的问题,是嬷嬷不适合再待在我身边了。”魏贞娘借着机会请走了安嬷嬷,也要把事情和两个大丫鬟说清楚。“安嬷嬷一心沉浸在千年世家的荣耀里不肯抬头看看,这天早就变了,我的母族是世族不假,可这个世族早就烟消云散了,少数族人侥幸保全性命,如今也不过是庶人,还有什么世家的风光!”
“魏家在朝中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世家在太/祖开国的时候,就把本朝的皇族都得罪遍了,你们说说,这流传千年的世家,还有哪个在朝中手握重权、屹立不倒?”
两个大丫鬟不过跟着魏贞娘认了两个字,读过几本书,又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自然没法答话。
“一个都没有!世家正在渐渐倾颓,安嬷嬷总说什么我嫁给史家二公子是下嫁,是委屈我了,她没看到我有什么,空有一个血脉高贵的名头,母族无人、父族又无兄弟帮扶,若不是太太一心要挣个贤良的名声,这样好的婚事,又哪里轮得到我?人家史家公子还觉得委屈了呢!”
“小姐!”秋菊、秋霜听得魏贞娘这样妄自菲薄,心中悲苦,齐声唤到。
魏贞娘看两个丫头眼泪都在眼眶中翻滚,自己反而不那么伤心了,语气平淡到:“哭什么,事实就是这样,哭就能解决了?”
“小姐……”秋菊说,“既然如此,史家又是太太的娘家,会不会为难小姐?”
“不会!嗯,多半不会……”魏贞娘沉吟到,“太太嫁到了魏家,就算往娘家说话多半也有所保留,她如今是魏家的人,又怎比得我嫁进去和史家关系亲近?保龄候和夫人感情很好,我随太太去史家做客的时候,也亲眼看到保龄候府家风严正,我嫁的是次子,早晚要分出去单过,保龄候夫人为难我做什么?再说,侯爷和夫人如今还在福建任职,此次问名都是世子爷出面,成亲的时候侯爷和夫人赶得回来不还是两说呢。”
“小姐,我说的是姑爷……”秋菊不好意思的说到,问名过了就是纳吉,纳吉又称定亲,过了这一步婚事就定了,再无反悔余地,此时称“姑爷”还有为时过早嫌疑,但称“史家二公子”又太过生分,秋菊看自己小姐好像很满意这门婚事的样子。
“他啊,观其文,不像是不尊重嫡妻的人……”魏贞娘低语一句,心思飞到她曾经看过史仲竹的文章诗词上。
早在魏史氏、史四娘、自家嫡母透露出自己会嫁给史仲竹的时候,魏贞娘就全方位关注起了这个最有可能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三四年过去了,收集的文章诗词也有一大堆。
提出过“夫妻一心论”,写过“家有贤妻,三代受益”的人不会是不尊重妻子的混账,写过《香山红叶赋》的大才子,生活也是个有情趣的,还有史仲竹科举时写过的文章诗词,士林流传出来的名言警句,魏贞娘真觉得,她未来的夫君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呢!
史魏两家配合默契,八字让护国寺的高僧算过也是天作之合,现在就等着史仲竹春闱过后,再进行纳吉,彻底把婚事定下来,到时候大小登科,双喜临门。
史仲竹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对自己颇为满意,他回到京城一个月都在请客与被请客中度过,赶了无数场子,终于把亲朋好友、同年同辈拜访完了,该是时候静下心来,好好备考春闱了。
史仲竹保持着战术上藐视敌人、战略上重视敌人的伟大指导方针,一心备考,拿出当年学文习武的劲头,每天看书三个时辰以上。大嫂徐氏不会对史仲竹读书指手画脚,只细细吩咐下人,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所有主子都重视,吓得史思贤、史思齐哥俩来秋节院都轻手轻脚,一副做贼模样。
人一认真,时间就过得很快,史仲竹系统复习过一遍后,正打算进行第二轮复习,春芽端着条形糖过来了。史仲竹看都没看,只以为是平常点心,咬了一口,才发现,怎么这么甜?史仲竹疑惑的看春芽,春芽抿嘴一笑,“主子,这是灶糖呢!”
“什么?今儿个已经二十三了?”史仲竹惊呼到,这段日子他闭门读书,过得山中不知岁月,没想到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快过年了。
“是啊,主子温书用功,没在意,今儿个可不正是腊月二十三,请主子多吃两块灶糖,让灶王爷保佑主子高中!”春芽凑趣到。
“是该多吃两块。”史仲竹左右手同时开弓,吃了几块,吩咐春芽把剩下的灶糖分下去,“你们也吃两块,沾沾福气。”
春芽欢喜的接了,给主子吃的灶糖颜色雪白,甜味也正,下人自己做的就没这么好吃了,如今得了寓意好、吃味香的灶糖,可不开心吗?春芽还准备把自己那份包起来,回家给孩子甜甜嘴,她已经是孩子他娘了啊!
既然已经快过年了,史仲竹也不打算在过年的时候还逼着自己,吃过灶糖,把书本一收,准备帮着史伯松打点庶务。
从旧年的腊月二十三到新年的正月十五,二十二天左右的日子,要办的事情那么多,可要好好安排才行。
大嫂徐氏早就把献给史鼎夫妇的礼物打点好,送到了福建,史仲竹的年礼是早就备好的游学路上的特产和集结见闻写成的文章,南山知道主子的心思,早早和当家夫人徐氏说了,也一起送到福建去了。
史仲竹到了听涛院,大嫂徐氏打趣到:“二弟出关了!”
“嫂子!您这是臊我呢!”史仲竹不好意思到。
“可不敢打趣我们举人老爷,哎呀,不对,翻过年去就是进士老爷了!”徐氏可不轻易放过他。
史仲竹被打趣的满脸通红,作揖求饶到:“好嫂子,我错了,我这不是来给您当苦力来了,您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只管交代给我,我一准给您办得漂漂亮亮!”
“可巧,我这儿正有一件事,还非你不可!”
“请嫂子吩咐!”
“给魏家的年礼怎么备,二弟可有主意?”徐氏敛了笑容,正经说到。
“魏家不仅是姑姑,还是我的岳家,嫂子把往年的礼单给我看看,我再酌情增减,可好。”史仲竹建议到。
“好。”大嫂徐氏应声,从桌子上繁复的单子中找了一张递给史仲竹,所有的礼单都在这里,徐氏也是早有准备。
史仲竹和徐氏说笑几句,回了秋节院,细细研究礼单。
今年的礼只能重不能轻,史仲竹按着去年的单子做了些微调,然后用自己的名义,给姑姑姑夫或者说叫岳父岳父单独备了一份礼,再想了想,给魏贞娘也单独备了一份。回到京城,史仲竹就调整过来了,他知道,该翻篇儿了。
魏府。
魏史氏接到娘家的年礼,丰盛的年礼给她长了面子,心中十分欣慰,看到竹哥儿单独备礼,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身边的丫鬟接口到:“太太,史二公子是您的侄儿,血缘关系,任谁也抹不掉,可惜什么呢?”
“是啊,是我魔怔了,就是看不得公公端着一副世家大族的模样,早些年把前头留下的嫁妆私房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