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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熙妃停驻下来,注视着这短暂惊鸿一瞥的背影消失长廊转角。虽没有看见正面,但她能深刻感觉到,那背影很熟,是的,就像是沈淑昭的身影——果然,转角之后,又是一个极长的长廊,这回可以清晰的看见侧颜了,尽管距离变得十分远。是沈淑昭,没错!
熙妃看着她只带着两个人优雅经过,而那方向——正是太医院。
唇角浮起一道冷笑,熙妃提过裙摆,甩在雪面上,划出桀骜锋利的弧度。她朝着沈淑昭的远去的方向走去,背后的宫女赶紧跟了上去,低身不敢询问。
走至长廊尽头,熙妃悄悄藏在墙后,见鲜少有人走动的雪林里,太医院的附近,一个年轻人恭敬等着沈淑昭前来。
他的衣着乃太医院正八品医士,额上有颗痣,长的偏太阳穴的地方,熙妃感到慌乱,她认得他,听亲眷提起过,是个被排挤、不合流的一个人,自己当时也就笑笑而过,没有多想,今日他受了沈淑昭的召见,难道是想供出院里的□□吗?
她轻悄踩着雪,身子往前探听。
“……多谢娘娘赏识,甘某一定尽力。”
“甘医士医术高深,前景本就无量,本宫惜才,愿提携医士。”
“有娘娘在,甘某不会令娘娘失望。”年轻人目寸如狐,巧舌如簧,一看就是擅长奉承的主,“太医院去年肥水不留外人田,落了好些好处,若娘娘早一年入宫,可能就不会都是那些老狐狸的了。”
“剑走偏锋,太医院真是做得出。”沈淑昭挽了挽鬓尖青丝。
“嘿嘿,娘娘要是想,甘某也可为娘娘提供路子。”
“不用了,本宫宫里有太后撑腰,还有何需偷着做?你就在太医院好好待着吧,宫里面那么多东西亏进了太医院,本宫扶你上高位,你可不能让本宫失望。”
“不会的,甘某愿意拿出来孝敬娘娘。”年轻人笑得奸诈。
然后,几个宦官就从太医院内里抬着几箱东西出来,沉甸甸的,绝对是银子。
他们竟是在商讨贪太医院的事?
熙妃气得跺脚,沈淑昭,原来你没有揭穿本宫,是因为你也想在这里捞一笔!本来还提防着想成为贤德之妃的沈淑昭有朝一日会看不惯自己,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丘之貉,谁也别想装什么清高。
她知道了自己的把柄,那自己也有她的把柄在手了。熙妃感到心情通畅了不少,没有几日前这么深刻焦虑了。大家都是一路人,你不说,我就不言。
墙边,一个影子悄无声息退下,不着痕迹。
后来,未央宫内,女御长看见沈淑昭远远走来,宫女晚秋与惜绿都在身侧,看伞上积雪,该是走了许久了。女御长恰似随口一问,“娘娘这是去哪了?”
“不过是绕着湖畔转了一圈。”
“湖?路途不远,娘娘的手炉该还没有灭,奴婢就不添火了。”
“不。”沈淑昭神秘地注视着她,道,“路上走走停停,走得早凉了。”
“哎?这样,那奴婢给您添火。”女御长的态度比初次面对这个走了阴差阳错运的庶女时要好得多,许是知道了沈淑昭不止有为皇室绵延子嗣这一个好处吧。
沈淑昭把月白冰种翡翠手炉递给她,看着面前的女御长自然地做事,然而她的眼里,却凝聚了一层阴霾。
方才那番话,是在试探她。
在试探她去了哪里,有没有做对不住太后的事。
女御长真是多疑,她自然没有。
可,把自己所做的事透露给她,令太后知道自己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这还了得?
“添好了,娘娘拿着。”女御长把手炉还回去,沈淑昭甜甜笑着接过,“陈女御长劳累了,陪着本宫数日教习,这会儿歇息吧,本宫让人为您备些糕点。阿福,快唤小厨房做着。”
“好嘞。”
说罢,沈淑昭扶着女御长款款走向旁边的椅座,二人同时坐下,表面上和和睦睦,其实各怀鬼胎。
不出两日,一大早的,冯总管来了,他把补缺的地方都详细的给沈淑昭说了一遍,有悔过后力争好表现之意。沈淑昭一边抚着怀中波斯翠眼猫,一边慢慢听着。“多亏有了娘娘,这些宫里柴火、衣物不够的美人才人,都得了该有的东西,宫内人无不称赞娘娘管事得力,比熙妃要好得太多!”
“这是自然,本宫做了件善事。”
“娘娘,那……熙妃这件事,就压住了吗?”
沈淑昭漠不关心地把猫放走,“连皇后都不说什么,本宫怎敢擅作主张?”
“嗯、是,是啊——”
“不过熙妃不会好得太久,本宫要等待时机,让她被这件事压得彻底翻不了身。”
“娘娘果然是六宫贤德之首,老奴心服口服!其实老奴看不顺眼熙妃的做派已经很久了。”
“冯中贵人,你今次为本宫这般效力,本宫甚为感动,日后若多听本宫所言,本宫可保你一世无忧。”
“老奴愿侍奉娘娘。”
“这些是本宫赏你的金银珠玉,就当你揭举熙妃有功了。”
从屏风后面两个宦官挑出一箱银子,冯总管眼睛都看得发直,不愧是四大家族的千金,就算是庶出,也出手得这么阔气!他摸了摸银子,感受到真实之后,奉拳反复磕头下跪,算是表演忠主了。沈淑昭挥手痛快赏他了,得了天降巨财,冯总管乐呵呵笑着走出寝殿。
走出没几步,就从大老远跑过来一个宦官,疾步如飞,面色不好地对沈淑昭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宫外出事了——”
“怎么了?”沈淑昭不悦。
“听说有人今早鸣鼓,把太医院告到衙门了!”
沈淑昭身子一怔,门外冯总管迈在半空的脚步停下,复又倒退回来,满面堆着褶子对沈淑昭笑道:“贺喜娘娘,贺喜娘娘,这下有人替娘娘收拾了!”
“真是件好事!”惜绿说道。
而晚秋与阿福一言不发,他们的神色与沈淑昭同样严肃。
倚在椅上,沈淑昭揉着额,这真如众人所说,是件好事……吗?
“查。”
从她嘴里冷冷吐出这个字。
“去查是谁告的。”
“是。”阿福很快消失在室内。
冯总管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银子,惜绿本不觉有什么,然而她偶然发现,自家主子与女御长都阴森不已地看着他,她被她们吓住了,冯总管做了什么了?让她们这样提防着他?
宫外很快来了消息,是太医院为这御医、吏目、医士打下手的一个默默无闻无品阶的医生(*官名)告的,宫廷内腐朽成这副模样,总该是有人看不下去了,此事由衙门惊动了刑部,刑部派人过来调查。
这件事自然转告给了沈淑昭,她听后却没有欢喜之意,反而更加恼怒了。
于是,即将来到太医院的刑部官员被拦了下来,而这拦住他们的人,正是宫内手握协理之权的沈妃!
沈淑昭率着一众禁卫军来到宫门前,气势乌泱,刑部官员皆被震慑,随后为首的那人很快恢复了平静,对着前来的宫妃礼貌拱手,“想必这位就是沈妃娘娘。”
“正是本宫,看来你是刑部司吕大人。”
“娘娘没认错。”
“太医院乃宫廷设所,刑部司大人携兵闯院,是想作什么?”
“娘娘,虽然是设在宫里,可皇城这么大,它就在宫门附近,根本与后宫遥距甚远,下官是受了刑部命令才来的,请娘娘见谅。”
“宫门禁地,岂是想闯就闯?吕大人莫不是被功绩冲昏了头脑,忘记连陛下的掌谕都要了吧。”
“呵呵,不瞒娘娘,下官正好有陛下给的免旨牌,可暂时行权,过后再责。”
沈淑昭冷阖双眸,原来是有这底气。
“下官就不多扰娘娘了,娘娘请让——”
“本宫掌协理期间,后宫诸事皆听本宫指令,你们不经本宫同意,就自行闯入宫门,岂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事不得已,更何况,娘娘这不是来了吗?”吕大人挑起横眉,客气之下,尽显暗涌的气势,“娘娘再拦,就有耽误时机、阻碍刑部调查太医院之嫌了。”
“大人谨言慎思,可是在怪罪本宫包庇?”
“下官不敢,娘娘是正一品宫妃,太医院的事哪会同娘娘相干?只是娘娘百般不让人进去,难免让想带人回衙门的下官有所为难。”
“若是陛下在,你们还会这般直接闯入?若是陛下不在,皇后在,你们敢不先上报给她再入宫?吕大人,本宫是现在六宫唯一的掌权人,你究竟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娘娘误会了。只是下官不知娘娘是那能容人作歉的大度君子,还是有心包庇太医院的人呢?”
“本宫乃一介妇仁,大人太看得起本宫了。”
“朝廷要事当头,娘娘还是让步吧。”
几番言语来回,在他的相逼下,沈淑昭终究让步。她向旁边不过轻轻移一小步,吕大人便马上唤人朝着宫门内前进,这里一下子蜂拥而至涌进数人,从沈淑昭带着的人队旁边穿过,全冲着太医院去。
太医院内,药香浮动,褐色横梁木下,不见丝毫人影。药房内,火烧的药罐沸腾,水都溢满了出来,却不见人收拾,刑部的人四处走动,寻找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一个人。
吕大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身后的沈淑昭眼底深处,是无声的嘲讽。他感到气愤,甩袖狠狠回瞪去,沈淑昭气定神闲,周围刑部的人来来往往,与她平静形成了刺目对比,直到此时,吕大人才发现——他们都被这位出身卑微的庶出宫妃耍了!
他哪里知道,在他与沈淑昭争斗不下的时候,太医院突然闯进来一群人,全是皇室御用的禁卫军,他们拿着刀剑,凶神恶煞地比划着,让这些人御医都跟他们走。众人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的,还以为突发政。变了,被劫去当要挟的筹码。
禁卫军以刀挟持着他们尽快撤离,在太医院前宫门口沈淑昭与吕大人相峙时,他们从院后门都被刀驾着匆匆走了出去,随后,当刑部的人进来时,里面的人也都走光了。
这究竟出了什么事?
除了沈妃及她的人外,无人可知。
“娘娘,太医院的人都去哪了?”吕大人终于没有了方才的敬重,而是充满了恶毒的戾气。
沈淑昭回言得漫不经心,“宫里有妃子生了场大病,受召看病了。”
“一个妃子,用得着那么多御医吗?娘娘莫不是再隐瞒什么,下官希望娘娘能够如实回禀,否则,日后恐怕就不那么好办了。”
“你若问本宫原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不输气势地直视回去,顿时,吕大人无计可施。
不过约是一个把人押送回衙门的时辰,就听见有宦官过来通报的声音,是个陌生的脸,不是她宫里的人,“娘娘——出人命了!”这个人步子不稳,几次差点跌倒在药房的地上。见势,沈淑昭对着跟前的吕大人长笑几声,然后眼神立刻冷了下去,“看,这便是理由。”
宦官扶着自己的帽沿,对着沈淑昭磕头道,“披香殿顾美人落冬水了!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找了半天尚药局那边一个御医都没有!听说太医院的人都被刑部带走了,奴婢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