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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姑娘所言甚是,我立刻着人去办。姑娘心思缜密,柳某佩服。”柳源山说着竟朝她拱手。
俞眉远忙侧身避开,不敢领受。
“大人客气了,我只是传话而已,外间救灾全赖大人与将军及我哥哥奔劳,炸山之事也是我父亲的主意,我没做什么。”
柳源山听她如此自谦,更是高看她几分。他看得分明,这趟东平地动,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她想尽一切办法在挽救,到最后却半分功劳也不自居,这样的女子,着实叫人敬佩。
不输男儿。
“四姑娘不必如此自谦,你做过什么,我与东平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这次大难,东平府上下多亏魏将军、俞大人、俞公子与四姑娘出手相助,方不至绝途。等此间事了,柳某再领东平百姓拜谢几位大恩。”柳源山语毕又朝魏眠曦一揖。
“柳大人,现在言谢为时尚早。”魏眠曦受他这一礼,冷然开口,“只要水位一刻未降,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我会让人每隔半个时辰就记录一次水位,若水位仍旧不降只涨,我们还要按最初的计策撤离。”
他怎么也没想到俞宗翰竟能想出炸山这个办法来解除水患。如此一来,东平府便能保全,而降到山西巡府吴元定头上的罪名自然也与他所预计的不同。
倒坏了他最初的打算。
罢了,再想他法就是,这趟东平之行,他也没白来,至少……
魏眠曦望了眼俞眉远。
有她。
……
和柳源山交代完一切,又商议了一会后面的事,俞眉远才踏出他的帐蓬。
天色已微沉。
她忽觉胃里一阵绞疼。
这一整天,她粒米未进,又绷紧精神一整日,劳心劳力,到了此时已然撑不住。
“阿远,怎么了?”
魏眠曦和柳源山随后跟出,便见她双手压着腹部倚在帐蓬布上,眉头拧成结。
俞眉远只是摇摇头,仍撑直了身子。
“四姑娘这是饿着了吧。你一早出去,必是整日没吃东西。”柳源山看了出来。
“我送你回帐休息。”魏眠曦早已走到她身边,想要伸手扶她,被她避过。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们还有要事要处理,不用管我。”她摇头,深吸气,缓解疼痛。
魏眠曦见她这表情,脸色沉沉。
“魏将军昨夜一夜未眠,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两位一起去歇歇吧。这里的事我先处理着。”柳源山适时劝道。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对这小姑娘着紧得厉害。
“我没事,送她回去后我就过来。”魏眠曦不多废话,
他行军打仗,早就习惯了夜里无眠,别说一天,再长的时间他也熬过,可是俞眉远不一样。她自小生于闺阁,哪有受过这种苦?地动三天,她估计都没好好歇过,今天这趟奔波下来,恐怕耗尽了她最后的精力。
“随你吧。”俞眉远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耍嘴皮,走了几步上马,朝三营里驰去,魏眠曦替她准备的帐篷在三营里,俞章敏、昙欢和青娆也都在那边。
魏眠曦便也翻身上马,跟在她后面驰去。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帐篷。
帐篷外早已站了几个人。
魏眠曦一早已通知了军医来这里候着,又让人准备了吃食拿到此处。
俞眉远到了目的地便利索翻下马,一句话也不说便掀帘而入,正好与从里面走出的人堪堪撞上。
“昙欢!”她见到人是他,才扬了笑脸。
霍铮只垂头道了声:“姑娘。”
俞眉远却很兴奋,她发现自己很想他,便用力握住了他的双臂。
“昙欢,我好想你,也有好多事要说给你听。”
“唔。”霍铮却闷哼一声。
她正握在了他手臂的伤口上。
“阿远,先进去再说吧。”魏眠曦见她人不舒服却还在帐帘前与人絮叨,心内不喜,便劝她进去。
俞眉远却不理他。
她已察觉到霍铮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她说着拉过他的手,将衣袖往上一拉。
手臂上是随意缠的绷带。
霍铮在易容之时已将她亲手扎的白纱解去,换上了普通绷带,防的就是这个情况。
“是那天在顺安馆救我时受的伤?你怎么不早说!”俞眉远又急又气又愧,不管不顾就拉他进了帐篷,又朝魏眠曦道,“魏眠曦,叫你的军医进来,先给他看看。”
“我没事,小伤而已,已经上过药包好了。”霍铮被她强按在了榻上,只能先收回手,将衣袖拉下。
伤口不能见光,一见光就会让她发现他的身份了。
“好了,你老实一点,先让军医看看你。我叫人准备了吃食,你用些。”魏眠曦挥挥手,让帐外的人都进了屋。
“行了,东西放这着吧,我就是饿得慌,吃点东西就行了,不用看军医。你们都出去吧,闹得我烦。”俞眉远见霍铮态度坚定,也不好勉强他,这丫头一向就这德性,不爱别人接近。
等屋里人都散了,她再好好问他吧。
魏眠曦想多留会,又见他杵在帐里,她便不能休息的模样,只能摇摇头先出去了。
俞眉远这才问霍铮:“这两天我都忙疯了,忘记你受伤的事,你别怪我。我记得你背上也被砸了下,给我瞧瞧!”
她说着就往他身上扑去。
霍铮忙往床里一缩。
“我没事!”
……
霍铮态度无比坚定,俞眉远最终都没能看到他的伤,只能作罢。
她让霍铮先歇在她榻上,又拉着他一起吃过饭,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肚子喂饱了,身上倦意又起,她忽觉眼皮有些睁不开。
霍铮就看她把被子一展,盖到了他身上。
他不解。
“你要做什么?”
“睡觉呀。你受了伤,就睡我这里吧。晚上我们挤挤,也比你在外头要舒服。”俞眉远说着已钻进了被里。
“……”霍铮大惊。
第75章 共枕()
帐篷外喧哗仍旧,来来去去人声不断,天还未全暗,俞眉远却已和衣而卧,没给霍铮拒绝的机会。
霍铮哭笑不得地被她堵在床榻里靠墙坐着,躺也不是,走也是,他的裙裾被她压在身下了。
她显然累得狠了,回来连梳洗都顾不上,闭了眼的脸庞满满的倦怠。
霍铮等了一会儿,听着她的呼吸绵长,约是已然睡着,他方动手小心翼翼地抬她手臂,想抽出被她压着的裙裾。
岂料才捧起她的手臂,这丫头忽然发出声脆笑,身体一翻,手便勾上他的脖颈。霍铮满眼愕然地被她拉了下去,歪倒在她身边。两人面对面对卧,霍铮脑里“轰”地一声,瞬间空白。
俞眉远的手挂在他脖子上,将他搂住,嘴里咕哝道:“好昙欢,别闹腾,陪我睡一会。要不了多久外头又要吵起来,我可就睡不了了。”
入夜以后水位若是降下来,外头的人必然奔走相告,若是没降,那魏眠曦必定要催她离开。不管哪一种,她都睡不了。
霍铮无法说话,他只将眼眸睁得老大。她的容颜近在眼前,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静静看过她。她檀口微张,气息轻吐,笑唇浅翘,仿如做着甜梦,睡颜香稳。有时他觉得她老成,不像个十五的少女,有时他又觉得她稚气未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满满都是矛盾。
属于她的白兰香像丝线般绕来,从她发间、唇间、衣领里钻出,缠住了呼吸,不管是深吸还是浅吐,他都难逃其掌。她的身子半曲,胸腰被身上的男装勒得分明,虽未贴上来,但藏在被下却如春日桃枝,勾着挑着叫人火焚般难耐。
霍铮已出了身汗。被里温度骤升,四周像着了火似的灼热。
再怎么样,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这样的亲近几乎要摧毁掉他克制许久的理智与压抑到痛苦的感情。
情绪濒临崩溃,眸色深重,他颤抖着抬手,往她唇瓣抚去,想拈住这枚糖果。
指腹才触及她软糯的唇,他绷紧的弦便断开,手按到了她脑后发上,想要不管不顾吻去……
俞眉远忽然睁了眼。
迷离而恍惚的眼神,似睡非睡的状态。
“昙欢,你知道吗?”她道,“我今天遇到他了。”
他?谁?
霍铮不解,手上的动作却停了。
她复又闭眼,笑起:“二殿下霍铮,我同你提过他呀。”
“……”霍铮又想起上次她作画时的那番对话。
这丫头对自己似乎有丝奇怪的熟稔,但他可以确定他们从未见过,那么……她从何得知他的?
“他和我想像的不一样。我以为他是个……”她说着皱了下眉,似乎在心里想合适的形容,“是个老成的男人,不爱笑,板着脸,像我爹。”
“……”
像她爹!
哪里像了?!
霍铮对她这想法表示无语。
“没想到……”她又道。
“没想到什么?”霍铮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他太好奇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了。
她难得的温柔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让他心绪渐渐宁静。
“唔……”她又皱了眉,想了想方续道,“英雄。他是英雄。”
霍铮心似花开。任何一个男人被心爱的姑娘当成英雄,都是件值得喜悦的事,他也不例外,更何况,她又说……
“我喜欢他!”
坦荡直白,她的心。
这喜欢无关情爱,只是单纯欣赏霍铮其人。
霍铮明白,却也已因这两字沉醉。
“他说我们是平辈朋友,真好,这辈子我也有个朋友了。”她笑得眼睫颤抖,真心喜悦。
朋友……
霍铮失神。
“你知道我们早上经历了什么吗?你一定想不到,可比评弹里说的那些还精彩!”俞眉远很倦很乏,然而脑里似乎有根弦总也静不下来,闭了眼就看到白天的事,她睡不着。
“睡吧,别说了。等你睡醒,再说给我听。”霍铮温柔开口。
“唔。”俞眉远咕哝一声,在他的安抚之下闭了嘴。
压在她脑后发上的手最终只是拔了拔她高束的长发,又抚过她的鬓角,收回。
再无二话。
……
俞眉远睡到一半就被帐外喧天的锣鼓声吵醒。
天色已全黑,她脑袋又钝又木,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放眼望去,只瞧见帐外晃动的火光照在帐布上。
屋里没人,昙欢早就不见。
外头在闹腾什么?
她掀被下床,打了个喷嚏。
帐外的人听到动静便掀帘进来。
光线微弱,俞眉远仍是认出这人来。
“昙欢?”
“姑娘,你醒了?”霍铮见她揉着头站在地上,不自觉蹙眉。
“外头发生了什么?”她问。
“魏将军的人回报,西江水道的水位已经下降,洪险已去。东平府的百姓得了信,正敲锣打鼓奔走相告。”霍铮走到她身边,“吵到你了?”
俞眉远心里大喜,睡意全散。
压于心头的巨石,于此刻终于彻底扫除。
“我出去看看。”她想也没想便往外冲。
霍铮在她身后摇着头道:“鞋!”
俞眉远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没穿鞋。她笑笑,坐回床畔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