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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抱守元一,气沉丹田。”他语气有些急躁,嗓音里的沙哑更重了些。
俞眉远舌尖在口中转了转,尝到浓烈的腥甜气息,血的味道从喉间不断滚来,胸口绞转翻腾让她头也跟着晕起。
她摇摇头,话已经说不出。
背上忽然按上两只手掌,她背脊忽僵。
“别抗拒,放松。你走火入魔导致真气逆行,我帮你归位。”他又低声道,口吻放柔不少。
随着他的声音,一股暖融融的真气自他的掌中涌入她的背心。
俞眉远轻轻一颤,急促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缓,变得绵长。他的掌又化成指,在她背上几处要穴疾点。她浑浑噩噩,只觉得他的真气冲到自己胸口,温热如幼时母亲的掌缓缓揉过她冰凉的手,胸口处的绞痛便渐渐消失,她轻声呓语一句,可那声音还没等完全出口,半途忽又转成沉重闷哼。
这团真气忽然化成火焰,四散而炸,以极快的速度顺着经脉游入她的四肢百骸。火焚的感觉骤然袭来,俞眉远痛苦睁眸,目无焦距地瞪着前面。
后面那人眼里闪过些不忍,可咬咬牙,他手里却还是加重力道,俞眉远的身子便是一颤。
她神志虽已模糊,却还强撑最后一点清明,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他的真气散入她经脉后,以极为霸道的力量冲入她的紊乱的真气中,强迫她乱窜的内力跟着他的引导缓缓运转游走。俞眉远修了八年《归海经》,体内的真气运行早已形成本能反应,有了他的引导之后,她的真气开始以极缓的速度归入丹田气海。
不知多久,火焚的滋味被全身暖融的感觉取代,逆行的真气平复,运转起来竟比以往更加顺畅,原来总有阻滞的几处穴位忽然没了阻力。
俞眉远通体舒畅。
确认她的内力无碍后,背后那双手才从她背心离开。
俞眉远已力竭,少了他的支撑,双眸一闭,软软倒下,人事不知。
浅叹声响起,霍铮单臂接下她的身体,手一收将她抱到怀中。
月光清辉洒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却已平稳。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霍铮苦笑一下,还真给左尚棠说中了,进了她屋还能顺便护护她。
他想着,仍不放心地用另一手搭上她的脉门。
脉动有力,真气平稳,真的没事了。
霍铮才要松手,忽看到她依旧攥紧的拳,骨节发白,并没松去的意思。他皱了眉,手抚过那拳,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展开,她掌心的肉已被自己的手掐出一片淤痕。
刚才替她疗伤的过程里,她一声都没吭过。
霍铮想起初识那一年,她对他说过的话。
“别逞强,逞强久了,就没人懂得你的疼。”
那话,她是同他说,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吧。
真是难以想像,六岁有孩子,有过怎样的经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娇养于深闺的姑娘,又要有怎样的意志才能痛至如斯却仍旧一声未吭?
如此想着,他心里绵绵密密的浮起难明的疼。
很快,又被压下。
他起身,抱了她,在夜色中纵身一跃,悄然飞向暖意阁。
夜深露重,暖意阁里的人早已睡熟,远处传来敲更声,连敲了四响。
他轻巧落于她屋外,掌风一扫,将门无声扫开,门口有值夜的小丫头,被这风扫得发凉,哼了哼翻个身裹紧被子。他抱着人径直往里间走去,青娆睡在外面的茜纱橱里,忽然梦呓一声“姑娘”,他弹指射出道气劲,打在青娆的昏穴之上。
青娆沉沉睡去。
霍铮进了里间,一眼便看到床边的纱窗被人打开,俞眉远就是从这里悄悄溜出去的。
这鬼丫头。
他掀了幔帐,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又仔细地给她盖了被,掖牢四角,这才打算离开。
俞眉远忽然咕哝一声,翻了身,将他衣角压下。
霍铮摇摇头,俯身轻抽衣角,忽瞧见她嫣红的唇。唇上染了血,又被她自己咬破了几个口子,显得狼狈。她像孩子似的吮了吮嘴,流露出醒着时候没有的天真,看得他微怔。
手指便情不自禁伸出,想拭去她唇角的血痕,又想抚平她唇间伤口?
不得而知。
因为他的手只伸到一半便顿住。
他像大梦初醒般的看着自己的手良久,忽狠了心收回。
不能……他不能爱上。
转身,离开。
……
俞眉远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人影憧憧,她分不清谁是谁。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漆黑一团的面容上。
她惊醒,天已透亮。
青雀钩帐,缠梅锦被,她在自己的屋里?
俞眉远霍然坐起,低头看去,自己身上还穿着昨夜出去时的衣裳,整整齐齐。
是那人将她抱回来的?
她眉头大蹙。
这个人的来历身份目的都成谜,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帮她?
这一觉她睡了许久,屋里没有人,只有外间传来的隐约响动。她得不到答案,便掀被下床。喉间干如火烧,隐约还有昨晚的血腥味缠在口中与鼻腔里,提醒她昨晚的事并非南柯一梦。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饮着一边朝明堂行去。
才出了茜纱橱,她就看到到有人踩着杌子正踮着脚往翘头案后的博古架上探去。
“你在做什么?”俞眉远眼一沉,喝问道。
这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不已。
前面那人被她吓到,手上动作一乱,只听“哗啦”几声,格子里收放的纸张纷纷扬扬地落下,这人摇晃了两下,“唉呀”一声从杌子上摔下。
是昙欢。
看到满地凌乱,俞眉远脸色更难看了。
“四姑娘。”青娆听到响动掀帘而入,见到屋里乱象一怔,“这怎么回事?”
“谁让她进来的?”俞眉远将茶盏重重搁到桌上。
“周妈妈……房间的架子有段时间没有收拾过了,所以就让她进来擦洗擦洗。以前……不也这样,四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青娆一眼看出她动怒,可又想不明白是何原因,便小心翼翼地回答。
俞眉远看了眼昙欢,后者正满脸不知所措地站着,她脚边落满宣纸。
这些纸上都是涂鸦,是她从小画到大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没人看懂过,她不许人丢,就都收在后面的博古架上。
屋里的家什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擦洗,她从没管过,今日不知怎么了,她忽然有些疑神疑鬼,大抵是被昨晚的事给闹的。
这么想着,她放缓了语气:“没事,以后做事小心点。”
青娆忙不迭地点头,又推了把昙欢。
“其她人呢?”俞眉远又问道。
“周妈妈带榴烟姐姐去库房了。才刚惠夫人打发人过来,说是荣国公府送了两筐梨子,让我们遣人去取,云谣就去了。”
俞眉远点点头,不再多问,她坐到桌边,喝了两口茶,忽觉得身上粘粘腻腻。
昨晚疗伤时她出了一身汗,捂在厚衣中就这么睡了一夜,如今当然不舒服极了。
“姑娘,我服侍你梳洗吧,今日厨房熬了赤豆粥,加点桂花蜜,很是爽口,你一会用点?”青娆上前又往她杯里倒了杯茶。
“不急。等昙欢收拾完了,你们去准备一下,我想先沐浴。”俞眉远捏捏自己的眉心。
那厢,昙欢动作一滞。
沐浴?!
“嗯,好。”青娆点点头,
俞眉远便不多说,低头时看到脚边落的一张纸,她便俯身拾起。
这一看,她神色顿改。
又惊,又急。
纸上是她儿时涂鸦所画的墨色线人,只是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笔在画上作了记号。
“昙欢,把画拿过来!”俞眉远急道。
昙欢疑惑地送上画。
俞眉远接过,快速翻起。
每一张画都已被人作了记号,看着毫无厘头,可这些记号却画在人物的关节与一些要穴之上。
她心悬起。
这画……是《归海经》上的招式。
当初她强硬背下,后来为防遗忘,便以这样的方式描绘下来。
孩子的涂鸦无甚特别,她也从不让人刻意保存,防的就是扎别人的眼,怎知还是让人察觉了?
可这记号,似乎只是在提醒她修练时的要点。
她忽想起昨晚那人。
是他么?
第34章 沐浴()
香汤香胰备好,满室热气氤氲,气温陡然上升,青娆将手探入水中拔动一番试着热度。
水声“哗哗”,像根丝弦,牵引着心跳。
“你这丫头,怎么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榴烟的声音传来。
她和周素馨已经领了东西回来。
昙欢转头,看到正好奇盯着自己的榴烟。榴烟见她呆呆的,便伸手往她额上探去,她往后一倾,避过了榴烟的手。
自己摸了摸头,昙欢脸一烫,她果然出了一身汗。
“姑娘要服侍沐浴,我不会。”昙欢老实开口。
榴烟一怔,反应过来后爆出一顿笑声。
“你……就为这个急得满头汗?哈哈哈……”榴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笑成这样?”青娆从里头出来,不解地看着二人。
“这实诚的孩子!”榴烟指着昙欢,把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青娆都跟着笑起。
昙欢被里头的热气蒸得全身难受,咬牙切齿地站着任她们笑。
“怎么吓成这样?姑娘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她很好伺候的,轻易不罚人。服侍她沐浴也简单,你帮她更衣,将旧衣收好,亵衣亵裤和外衫分开,其他事都烦不到你;待姑娘出浴,你扶她出来,替她擦身拭水,再将新衣替她换上,用大棉巾子给她绞发,就差不多了。”青娆虽笑着,却还是向昙欢说起俞眉远沐浴时的习惯。
昙欢那汗沁得更欢畅了。
青娆的话,画面感太强。
“小蹄子,你就别逗她了。”榴烟推了青娆一把,笑骂道,“从小到大,四姑娘近身的事几时轮着旁人了?还不都是你和周妈妈把着,如今你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横竖姑娘也不会让别人贴身服侍。瞧把她吓得,还不放她出去做正经的活。”
俞眉远身边的丫头婆子虽多,但她从来没让周素馨和青娆以外的人伺候过她贴身事宜,这事她屋里的人都知道。
青娆反被榴烟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便道:“姑娘的心思那可说不准,再者论总有个意料外的情况,保不定哪天姑娘就要用到你们,早点知事总没错。”
“话是没错,可你瞧她……”榴烟看了眼昙欢,又是一通笑,“不中用的,快出去,这里有你青娆姐姐就可以了。”
昙欢如得大赦般出了屋子,一溜烟跑得连影子都没了。
榴烟在后头笑得直不起腰。
……
洗了澡,俞眉远身上懒懒的。她脸色还有些苍白,唇间的伤口结了痂,这副模样让周素馨见着了又是一顿慌,差点要遣人去禀了老太太让请医生,到底被俞眉远给拦了下来。
俞府请了几个先生在家里授课,姑娘都要进家学学功课,逢五一休沐,如遇节庆大事也休。今日学堂教的是针线上的功课,俞眉远本就懒怠学习,如今便告了假躲在屋里,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