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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玉瑗带着几分慵懒,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都愿意改姓为杨了,你们还担心什么?是嫌我不够殷勤不够忠诚吗?”她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秋波流盼,让人仿佛于不觉中饮了醉心的美酒:“我只是任人宰割的弱女子,突厥可汗都撼动不了隋帝,我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我现在真正能仰仗的只有将军了,还望将军念在旧情,替我多在陛下面前美言呢!”说到动情处,她不禁再次靠近长孙晟,径直张开双臂,想要去寻求更大的温暖。
但长孙晟却是反应灵敏,一闪身便躲开了她的纠缠:“公主是聪明人,莫要说胡话。”他很清楚这种接近就如毒蛇,一触即死,可是她的话却刺进了他的心里,于是不禁动了恻隐。长孙晟终于不再避重就轻,面对心如明镜的宇文玉瑗,开诚布公道:“此番前来,陛下吩咐过虞仆射,私下里最多只能接受羊马三五只的馈赠。你们竟然要送他千匹良驹,还要将可汗的妹妹嫁于他,这不是陷他于不忠不义吗?他现在是陛下宠信之人,你们这么做莫不是望陛下猜忌他,进而引发朝政大乱!”
“长孙将军太过深谋远虑了吧,我们怎会知道大隋皇帝对虞仆射的嘱托。”宇文玉瑗摇摇头,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不再为所欲为,她淡然地伫立在帐子中央,连那拖在地上的影子都带着一丝孤独。接下来,她又燃起信任的目光,看似真诚地解释道:“我们现在势弱求和于隋,想讨好使臣,望他能在陛下面前美言,这难道不是常理?对虞庆则的恭敬自然就是对隋国的恭敬!他若不想惹来独断的名声也可以婉拒啊,可汗又不会逼他。”
“好吧,我知道了。”长孙晟只是淡淡地搁下这一句。
二人之间的气氛刚刚变得正经些,宇文玉瑗却又甜腻腻地打趣道:“将军,你也知道我们可汗一直看重你、想笼络你,若他不把妹妹嫁给虞庆则,难保不会要嫁给你,若真是那样——我还不愿意呢!”
长孙晟实在是招架不住柔弱气势下的宇文玉瑗,但这次他也没有刻意回避,而是和颜悦色道:“公主,一定要这样拿我开玩笑吗?那末将服输好了!”
宇文玉瑗见好便收,轻声道:“服输就好,我终于把你这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了!”说罢,她识趣地走向帐帘,挑开帘子后,宇文玉瑗又回眸笑了笑,丢下一句:“别忘了,晚上参加宴会!”
厚厚的帘子倏然落下,一股凉风涌进帐中,长孙晟负着手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回归平静。
。
大隋的使团仅在突厥留了十数日,便起身返回京城。杨坚为表扬两位使臣顺利完成任务,拜虞庆则为上柱国、赐爵鲁国公,并将其彭城郡公的爵位授予其二子虞义,而长孙晟则被加封为仪同三司、左勋卫车骑将军。
回到京城后的几天,长孙晟总是在做梦,一切都是塞外漠北的景象,那横亘千里的黄沙,风中萧瑟的草原,成群结伴的牛羊,月牙形状的清潭,在梦中都是如此鲜活真实。还有一个人,弹着她的龟兹琵琶,轻轻地吟唱着大漠里的歌谣……
第五十五章 琴瑟(上)()
这一年腊月,并州晋阳起雪了,细雪扶风、四散飘扬,城中四处一片苍茫。
在外间寒气的衬托下,晋王府的偏殿中倒是更加暖意融融。年轻的晋王妃萧媺芷正伏在案前碾茶叶,她的眸中泛着隐隐凝光,一双葱白玉手持圆轴转动着碾堕,将橘木碾盘中的茶叶碾成碎末。
倏然,小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萧媺芷并没有抬头去看,她依然全神贯注于手中的活儿。一个侍女在碾茶的桌案旁不远处,架起一尊三脚铜炉,添过木炭后,又有一人端上一个方耳瓷鍑,安置在炉上。少顷后,王妃的贴身侍婢清芙亲手将一方生水倒入鍑中,她拨弄了几下铜炉中的炭火,见一切准备妥帖,便吩咐众人退下。
没过多久,炉里的炭火烧得愈发热烈,蒸腾的热气令屋子更加温暖,萧媺芷的脸也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就在此刻,室内的黄木小门再次被打开了,因无人通传,萧媺芷很容易猜到来者是谁,她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专注于压碾茶叶。清芙起身迎上去见了一礼,瞧晋王身上还带着凛凛寒气,想是进了王府就直接往这屋里来了,她双手接过晋王递来的狐毛大氅,挂到了一旁的小架上。
杨广抬起手随意抚了抚头发,随即面带笑靥地向妻子走去。待到近前后,他一只手搭在萧媺芷的肩头拍了拍,同时弯下腰凝眉一望,然后惊讶又新奇地道:“这大雪天的,宓儿在这煮茶可是好生惬意啊!诶,你这茶叶比大姐碾得碎多了。”
萧媺芷这才抬起头,一席水绿色襦裙的衬托下,整个人越发宁静温婉,她轻轻一拍,打掉杨广的手,温声嗔道:“你且躲开些,别妨碍我干正经事。”碾盘中的茶末越来越碎,她的动作带着浑然天成的柔美:“之前我在乐平公主那里喝过了关中的紫阳毛尖,她告诉我殿下也爱喝,我便想着若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尝尝我们南方的茶。也是巧了,就在前一阵,有人从南面给张姨妈带了些茶来,我这还是从她那讨的呢!”
杨广闻言屈膝坐下,挺着身子凑到妻子跟前,他拿起案上未碾的茶饼闻了闻,又仔细端详二三,随即温润的面庞泛起了喜色;轻声道:“这茶饼肥嫩色润,饼面微波如清风拂水,是什么地方的茶?”问完问题,他又将头靠到妻子单薄的肩膀上,似乎有些孩童撒娇的模样。
萧媺芷耸耸肩,故意躲开杨广的粘腻,略带嫌弃地瞪了一眼妨碍自己制茶的丈夫;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紧接着,她从案上拿起一个精致的梨木小盒,将碾好的碎末用长柄小勺一撮一撮舀到了盒里,半晌后才思索着回答道:“在那建康城里有座高座寺,高座寺的后山有个雨花台,这便是那雨花台附近所产的茶。”
杨广点点头,不禁道:“雨花台——真是好名字,如诗如画啊!这种地方产的茶;料想也该是难得的佳品。”
萧媺芷放下手上的梨木盒,终于认真地直视起杨广,看他凝神的样子,真是讨人喜欢。于是,她微微偏过身子,嘴角牵着一抹温柔的弧度,声情并茂地讲了起来:“说起来,建康城里还有一个流传许久的神话故事是跟茶有关的。据说晋元帝南渡后,城中有一老妇,每日清晨提一茶器沿街卖茶。人们竞相去买她的茶喝,而那茶器中的茶从早到晚竟丝毫无减,总是如刚煮好的一样。那老妇人还将卖茶得来的钱都散给了孤贫之人,所以名声远扬,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官府知道了此事后,便将老妇囚禁起来,可是就在当天夜里,妇人竟带着茶器从牢房的窗口穿越而去了。”
杨广饶有兴致地听着妻子讲故事,可听完后却是眉头紧锁,如精雕细琢般的五官也不由地镀上了一层凝色:“竟有如此神奇的故事,许是世人对凡尘疾苦不满,才寄希望于那得道神仙!”
“殿下不要不屑。”萧媺芷不置可否,一股腾腾的雾气隐约飘于眼前,掩了她眸中的波光,只听她淡淡道:“这道教在南朝还是蛮盛行的!”
话音刚落,清芙小心翼翼地打断了晋王夫妇的交谈,她靠近到萧媺芷身边,禀告道:“王妃,鍑中的水已经初沸了。”
“好,我们去看看。”萧媺芷点了点头,拿着装茶的木盒,翩然起身走到瓷鍑旁,杨广和清芙也跟了过去。只见那鍑中热水泛着点点气泡、微微作响,萧媺芷格外满意,她缓缓躬下身子,左手牵着丝柔的衣袖,右手慢慢抬起在瓷鍑上左右挥了挥,上空升腾的水汽瞬间被驱散。旋即,她又打开木盒上的小盖,轻巧地一扭腕,便将满盒的茶叶末尽数倒入初沸的热水中。
杨广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开口问道:“宓儿你方才说这茶是雨花台所产,那雨花台又是什么地方?快来给我细细说说吧。”
萧媺芷把空木盒递给清芙,指了一个位置让她放好,然后才对着杨广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先祖梁武帝笃信佛教,曾邀云光法师于高座寺后山山顶设坛讲经,有僧侣五百余人趺坐聆听,盛况空前,据说是感动了佛祖,遂天降落花纷纷如雨,化作遍地绚丽的石子,从此那山顶高台便得名为雨花台。”
杨广听得出神,不禁又应声反问了一句:“听起来确实是个好地方啊!宓儿,你去过高座寺吗?”
萧媺芷微微一愣,面上不由泛起无限怅惘:“殿下真是糊涂了,那建康如今是陈国的都城,我又怎么会去过,嫁给殿下前我就未离开过江陵。”她的瞳眸滑过一丝忧伤的颜色,但在缭绕清雾的遮掩下,没有被人察觉。
杨广有些尴尬,摇头苦笑了一声,思索片刻后,他又牵起爱妻的手,温柔地摩挲着道:“宓儿,我大隋终会一统南北的,等到那时,我要与你一起去建康高座寺看雨花台。”
萧媺芷点点头,脸上绽放着醉人的笑容,然后她又将一双柔荑从杨广掌心抽出,转身去看鍑中煮着的茶汤。这时,只听身后的夫君又问了一句:“如此看来,这南朝不仅道教盛行,似乎是还更加崇尚佛教?”
“这叫玄佛合流!还有,建康城里的寺庙有很多,可不只有高座寺!”萧媺芷回过身认真地答着,顿时神思一转,又继续说道:“北魏孝文帝也曾大力兴盛佛教,寄希望于成为华夏正统、统一南北,这其中的道理殿下不会不知!”
听了这些话,杨广的思绪又飘远了,他点着头喃喃道:“说起佛教,倒让我想起了秦王,先前在京中,我见他痴迷佛教的样子,还真是挺担心的,好在他如今已是顺利地完婚了。”
此时,小室内已是香韵缭绕,沁人心脾。萧媺芷听到鍑中热水有了异响,抬眼一看,忙挥手示意站在旁边的清芙时候到了。她先阖目嗅闻了一下,同时轻启朱唇对杨广道:“我还未见过秦王妃,也不知是个怎样的女子!”然后接过清芙递过来的木舀,小心翼翼地舀出浮在翻滚水面上的一层浮膜,倒入清芙拿着的滓方中。
杨广挑着眉毛笑了一下,带着些打趣的语气道:“我听闻那武乡郡公性情严酷,他的妹妹怕也是悍妇,自然比不上我的宓儿温婉和顺。”
萧媺芷瞪着眼睛瞅了杨广一下,便没有再回应他,她接过清芙递上的青瓷小碗,从沸腾的水面轻轻地舀了一瓢倒入碗中。放下木舀,萧媺芷双手捧着茶碗,亲自递到杨广面前,姿态娴静,语音袅袅:“这沫饽浓的第一瓢给殿下,尝尝与以往喝过的茶有什么不同。殿下要慢些饮,小心烫口。”
杨广先在木案边放着的铜盆里净了净手,然后欣然地接过妻子送上的热茶,阖目轻闻茶香后,又微微启唇贴着小茶碗浅抿了一下,细细品味着茶中精髓之味。须臾后,他终于小啜了一口,满意地赞道:“这茶闻起来香气清幽,品起来味道甘醇,比大姐那里喝过的要甜。”
萧媺芷与之对视,欣悦地笑了笑,点头道:“你喜欢就好。”然后又回到鍑旁。
这时,清芙端来一个浅浅的檀木托盘,盘内的几个白玉小碟中分置了红枣、橘皮、茱萸,托盘一侧还放着一个高颈圆底的白瓷小瓶。萧媺芷先是拿起了小瓷瓶,打开瓶盖,向鍑里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