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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霸要是太过逼迫她,她不会束手就范,但既有翱翔飞天的能力,又怎么非要困住小小泥潭打滚?
但白素贞说个不停,并非是无话找话,更仿佛是在循序渐进地向她心上插刀,试探她心中的弱点。至少到此刻为止,她还未想过背离雄霸,也会为这些负面说辞而皱眉。
白素贞话中也有一些信息更值得她警醒,不光是关于天下会,更有关于她,怎么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而潜于地底,不敢轻出,只怕并非是规则限制,或者是对“神”的忌惮。
从前的她事不关己,理所当然地忽略。人世之间,除非是阴阳失衡,乾坤倒置,总会存在一些维持秩序的正道强者,只是人数多少、强弱不一的差别罢了。她体内属魔的力量越来越盛,照此下去,难保没有一日会有人来讨伐她。
若是如此……
第370章()
“如果只关于我,我希望,就只是,我。”秦霜徐徐道,一呼一吸,漫身火焰随之舒展收缩,“但在某些人眼中,我恰是多余的那一个。”
白素贞自雾内发出笑声:“天地烘炉,生灵如铜,处身其间受万锤千击。不知者畏,知者更惧,避之唯恐不及,涉身其中又如之奈何?”
“当日独孤恋儿与我竭力争辩,执子落盘,多算者胜,先见者明,吾辈能力超凡拔俗,知道既多,受限愈深。多一个不在星象预示中的你,更多出无穷变数。不若顺从天意,应劫的自去应劫,也自会有应天命的救世去充当英雄。吾辈不若先隔岸观火,再求火中取栗,绝不可轻举妄动,引火烧身,更生大是非,起大风波,让苍生劫上加劫。”
白素贞慨然叹息:“命运交织,因果纠缠,逆天逆命,作茧者总会自缚,远如她与关云长,近如我与‘神’,见善终者未见其一。”
既已予之,必然取之。天命之下,她们反而不能像凡夫俗子般可以在了却心愿后得一个现世安稳。这其中取舍,各知个中滋味。
“谁据天意,谁定人心?”秦霜语气轻缓,言辞间已展开犀利反击,“无双独孤之所见,即你所见。见之所见,同则不同。”
“浊世滔滔,积重难返。是光和尘同,容忍人世就这样继续不平地发展下去,还是清洗毁灭,让一切从最原初的纯净重新开始?独孤怕劫数蔓延,你却嫌这劫还不够大。你不要挽救,而是推动,是要改天换地,让苍生的劫数真正成为你愿望实现的可能机遇!”
白素贞一声喝彩:“知我意者必是秦霜!”
只是知意,并不交心。
独孤恋儿元身丧失,留存下来的只是一缕为仇恨所蒙蔽的游魂,便是因为梦魔性质特殊,又以秘法加持,理智尚存,也见不到大局,更无有大志,但觉造化弄人,固执己见,不愿未来有些微改变。
白素贞所求却要风云激荡,天下变色,不困于前,不定于后。不怕变数,只怕不变。
既然意见不一,那便只有各行其是。
站在绝顶,襟怀自然开阔,不到必要,也未需要将意见不一者斩尽杀绝。白素贞只是稍改阵法,令独孤恋儿不得阻止秦霜的诞生。
这未尝不是一种保护,毕竟,妖干预人事,早犯了大忌。
但该来的躲不过,秦霜既生,便是应天,持剑而行,本就是血色淋漓,铺满一路,更何况独孤恋儿要阻她的路,挡她的道。
别无二语,惟杀而已。
随后,秦霜出人意表地拒绝入魔,也拒绝成为龙王,以凡人之躯对抗幽冥之力,让自身的因果运转崩溃。
这原本该是结束了,轮回生灭成灰,无人可以逆转。
但,天意不能尽算,人心更不在完全掌握之中……
白素贞是真心惋惜,生为女子,行走世间本就不易,惊才绝艳就更见稀少,她只愿这世间出色的女子越多越好,却只能眼见一个个陨落,甚至自相残杀。
只是惋惜,无有动摇。
隔着黑雾、火光的对视,谁也不曾偏转,虽为女子,不甘雌伏。
生死的挫折,情爱中的一败涂地,伤心的无可弥补,只要志意不改,便会重整旗鼓,与天地斗而不休,无所畏惧同时也坚定而不可撼动。
“通常的情形下,不可能实现‘魔渡众生’。死水一潭,蚊蚋滋生,久处其中,民众并不觉吸血之苦,反而习以为常。我若是循序渐进,顺劫行事,何时何日,方能推翻帝制,以万民为主,给世间一个公平民主?”
“唯有破坏原本的秩序,秩序既乱,民不聊生,帝制才容易崩溃,正好发动草民重整社会。”
“不仅要乱,而且要大乱,大乱之后见大治,不过这一次,不再会是原本的王朝循环!”
“我毕生所求,一生所望,已是逆皇逆国,自名为魔,更该逆天逆地,想人之不敢想,行我之所欲行。乱,何妨更乱?劫,总要大劫!”
一念起而天下动,一意行而未来变,这便是天地之下,绝世强者的风范,所涉及的千千万万所谓苍生,懵懵懂懂便被定下了命运,莫之所觉中存活死亡。
秦霜霍然微笑:“公平,民主……”
灰雾朣朦的心田,血色翻涌的魂意,曾经的方向明确,一死一生后化作怠惰缱绻的无所用心,怎样都好,这样又有什么不好?不是不继续向前,只是且先休息片刻。便是这休息成了生命的中止,也未有什么不可。
但可以被人决定如何出生,绝不可以被人决定接下来她会怎么走,怎么死!
若想不起来去哪里,那么面对敌人,是最简单的方向,战而胜之,是最直截的快意。
星眸璀璨,比火光更为明亮,不见悲悯,不见惶惑,只有纯粹如琉璃照映出正发生的与将要发生的。
只有摧毁之前的旧秩序,才会有创造新事物的空间和资源。公平民主,这样前所未有的理想,必要扫荡旧有的一切,完全打破既定的认知后方才能实现。这其中神州苍生会死去多少,半数,十九,还是全部?
为了想要的新世界出现,要流多少鲜血才会足够?又需要付出多少,才能维持下去,不是昙花一现?白素贞能否坚持到底,直到实现诺言,为毁灭旧世界所支付的牺牲陪葬也不悔当初?
白素贞陡然一顿,无来由为秦霜的这个眼神而心慌,仿佛洪荒里一个带着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女子,在自行其是的路上,忽然停下来,向她注视,透过眼目勾连了灵魂。
所以,即便选择相同,她成为白素贞,她成为秦霜,她和她也有根本上的不同?
还是,她和她的反应,都在那一个……她的预料之中?
白素贞深深吸气,平息突然悸动的心,气势可鼓不可泄,她用言语步步蓄势,至此必得继续昂然向上,不可中断:“在‘魔渡众生’的过程中,绝不需要什么英雄。英雄的拯救,会叫草民生出虚假的希望,无法认识自身的力量,也容易捧出新的帝王。就算英雄本身并无称帝称王的野心,也难免被如你师父雄霸一般的枭雄所利用!”
“昔日的关羽,今日的风云,无论他们个人的品性、资质,是叫人如何欣赏,都必须打压下去!”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平天下,头角狰狞者先铲除之。
秦霜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不惊,更笑,冷漠到残酷:“随你。”
从来无有不能破灭之局,也没有不能杀死的人。天命加身如何?气运所钟如何?先夺其势,后夺其志,加上步步为营,一招漏算,毙命也在情理之中。何况,更已经有她这个扰乱天命,截取气运之人。
但已经分路而行,她直面白素贞,陷身文字阵,步惊云和聂风也该去接受他们的考验。她不会去思量他们此时的处境,她能背负多少生与死?既有想要的,那就用自己的力量去夺取或是守护……
聂风尝过分别与秦霜或者步惊云单独行路的滋味,秦霜不喜闲聊,不感兴趣便不开口,但绝不沉闷,时时有初想不可思议再思觉察深意的新鲜之语,兴致起时,更是婉转可爱,趣味盎然。
而步惊云就似是令人无限畏惧、不敢接近的坟墓,总要他三番四次,“苦心经营”地逗其说话之下,偶然爱理不理地、微微作出一些简单反应,比较他人,已经算是优待。
同门二字,三人外在表现不一,心中深浅不同,却的确不是全无影响。
但这一遭,本已沉默的步惊云更趋沉默,聂风也失了说话的心情。
自达摩东行落足,少林寺禅、武并举,佛学博大精深,武学更号称天下外家功夫之宗,千年以来皆是中原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为了避免门下弟子贤与不肖,参差不齐,行走江湖时堕了少林声望。少林立下门规,凡学艺未成而想要下山者,必须打进木人巷,若能由木人巷安然而出,才可离开。
少林虽立下这条门规,却从没有一个想妄自下山的少林弟子,敢以身试法,打进木人巷。按步惊云和聂风过去耳闻所得,能成功进出木人巷的,迄今,在江湖也没有一人。更有群鬼所言,强如黑瞳,乃至“魔”,都因为木人巷内所藏的一种连恶魔也忌惮的力量而不敢贸然进入。就连秦霜,在步惊云欲往之际,也透露出慎重之意。
有传闻说,考校弟子,只是少林用来混淆江湖耳目的借口。实际上,少林武学的真正所藏之地并非是藏经阁,而是——木人巷。
又有传闻说,少林木人巷实际上有内外之分,外木人巷无有所奇,但内木人巷是少林最神秘莫测的地方,其中深藏着许多秘密,无论是哪一个,一旦放出,都会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还有传闻说……
传闻太多太多,让笼罩在木人巷上的迷雾越发浓厚。现在聂风和步惊云知道了,也看见了——门。
木人巷尽头是一道门。
第371章()
门,人之所出入为门,幕障卫也为门。
保护,防备,隔绝内外,掩饰秘密,即便是坦荡荡的君子,也会设一道门“为宅冠带”。
聂风见过这道门,水晶为材、阔逾四丈,堂皇流彩,让人未曾入内,已自觉矮了三分,先生几分敬畏。他也知道门后诡奇的美丽下不知锁着多少隐秘深幽,更曾经历其中悄无声息的杀机和惊魂。
唯这次不同的是门上有字,由上而下,法象森严——
时不穷尽,世无永极。我佛正信,菩提证心。
黄泉禁地,生灵伏拜。九幽绝境,入此无回。
神魔至此,三省自问。凡俗至此,九叩退避!
步惊云面色一沉,嘴角不期然泛起一丝不屑不敬的冷笑。
黄泉!
人死而往,只见去者不见回。甚至都不需要额外的注解。为什么这个地方会出现在木人巷的尽头,混淆了阴阳的界线?如果门上是少林始祖达摩用慈悲之心给出的警告,为何笔意中流露的是高高在上的冷森?
“云……师兄,不要轻举妄动。”聂风打破沉默。
门后,与他曾经历过的,也许相同,也许不同,无论同与不同,都是危险万分的地方。
聂风说得已是迟了,“蓬”地一声,步惊云一掌重重地击在水晶圆球上。若不三跪九叩,用最贵重的礼仪谢罪,会遭受什么天谴?既然黄泉有去无回,又何必在意这些俗礼?
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