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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保存理智,循序渐进地堕入杀性狂乱之中。
她甚至挑出资质较好的人,去教他们聂家的傲寒六诀和冰心诀,并取出雪饮给予这些人使用,但除了再多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外,别无收获。
她虽未如神般擅长医道,但也觉出其中的蹊跷,更生出怀疑,聂家人到底有何特异之处,不因火麒麟的血而死,还代代相传,不曾弱化。
可惜聂家人丁稀少,此代只余聂风一人,很多想法无法去实行。或者聂风娶妻生子后,她多一个比对对象,能有更多收获,终有一天想出破解之法。
所幸秦霜只是追逐知识,而非神那般视人命如草芥,走火入魔般的狂热研究者,更关键在于,她对于他人的自主意愿也有着根深蒂固的尊重。否则,只怕将是无名托付之时绝料想不到的后果。
就算不被直接动刀取血,沦为和火麒麟一般的待遇,也将和神当初选取无数上佳女子进入搜神宫所做的实验类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非是只有神才知道。
就算是做为男性,就算坐拥众多佳丽是无数男人的梦想,但被强制诞育后代,绝对不会是愉快的体验。
而在搜神宫中,秦霜并未来得及读取神脑中的知识,只见过神为了改变长生不死后所带来的垂垂老态,而试图夺取步惊云年轻的身体为替代后,她也隐生出一个猜测。
不过随后她就因为受伤以及心缘焱入体导致昏迷,醒转后也没有一刻闲暇,那个一闪即逝的想法自然被置之脑后。究底,她所针对的只是聂风,只要聂风不发作,也并非一定要找到一劳永逸的办法,连聂风的子孙后代也一并负责。
直到,她看到那扇门,直到,她得到那件东西,还有无双夫人濒死时将无数意念中传入她脑中,她惊鸿一瞥中捕捉到的一条模糊信息……让她浪费无数时间所寻找的答案,竟然就这么不经意来到眼前。
原来如此吗?天生,风云。天……命啊!
“你们,在恐惧什么呢?就算是成魔又如何?从来,人心都比鬼神更恐怖!”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如果不是那么从心底中排斥,过了杀戮那一关,杀人百万心不惩,那时候……我或可称呼你一声——殿下!
当人心相信,念头便会成真。当仰观天数命理的人深信不疑,并传播四方,引动众生信念,那么,也能够取得天道的呼应,后天神祗大抵如此而来。
而另外一种,则是天道为了完善自身,补全法则而降生,先天负有特殊使命。这一种并不固定某人,甚至不一定是人类,往往也不会获取永恒,但一旦降生,在其履行职责的过程中,所有生灵统统都要让路,逆之者必受天道的反扑,是一方世界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天命之子。
早在数年前秦霜带着聂风去弥隐寺拜访不虚时,便已经察觉到,不知如何,此方世界的发展有所偏差,六道不全,以致众生并不能顺利轮回,天道也因之缺损严重。不过她也只是惊诧而已,对于早早选定自身道路,无意被一方世界所束缚,对这种涉及本源的事情自是避之唯恐不及。
但,兜来转去,千方百计地回避,完全放弃女娲神力,将神职托付月明曜,依然难以独善其身。是该庆幸天命原本选中的执行者不是她,让她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是悲叹不幸,她一步步深入,也涉及其中,甚至因为掠夺相应气运,而可以代行其职?
在无奈的时候,只有微笑。在愤怒的时候,亦只能微笑。
但,靠在聂风的肩头,感觉肌肤间隔着衣服传过的温度,不能透露,不能解释,甚至这样的暗示都已经是极限,聂风,是否能给她一个皆大欢喜的答案?
数年相处,聂风不会像当年初与秦霜在一起时般反应过激,出言反驳,但亦生出危险的预感。秦霜的心太纯粹了,除了一种不明所以地特别坚持,对于外在的人或事,都是人何以待她,她便何以待人,不究善恶,不持正邪。
她不惧鬼神,却厌烦人心的算计。
从西湖到无双城,无数阴谋阳谋直接针对于她,对她心怀不轨、所谓的恶意相待,甚至要追索到她未出生之前。
神的妄自尊大,自以为是叫人厌恶。而那位夫人,思之都叫人心惊肉跳。所包含的怨毒,死也不休,在对待秦霜和梦的态度上,直如天壤之别。让本已经坦然接受被至亲厌弃结果的秦霜,心上再被猛划一刀,那刹那的失望和心痛,他亲身在场,全程感受,分外深刻。
现下她的脸上红痕犹在,不知该用什么方法去消除,叫她怎么去原谅,不去作为。死者已逝,活着的……能让秦霜宣泄怒火的,会是谁呢?
第255章()
“魔,不是我们所害怕的。我们,所害怕的是成魔之后失去本性,滥杀无辜,为祸苍生……”
明知道秦霜此际额头抵着自己的肩,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聂风依然垂下眼,聂家人所真正畏惧的,想一想都会从骨髓中发寒的,并非完全是无法承受肆意杀戮的罪孽。不是每个聂家人都有着他所坚守的不杀的善良。但是,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甚至是亲手了断。
因为,那种忘却所有,罔顾曾经珍惜的,对于至亲至爱也毫不容情的残忍,完全违背了做人的底线。
杀风清鹰和冷玉,是他仅有疯血发作的一次,他完全不记得过程,只记得清醒后所看到的白雪皑皑上两具残破不堪,极尽惨状的尸体。
如果死的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恶人和小人,如果……不需要疯血发作,那种恐惧已经可以逼到他发狂。
只是,若说出来,秦霜问他,什么是他所珍惜,谁是他的至亲至爱,他该如何回答?
“生养一个人,要十月怀胎,十数年的辛苦方才能够长成,这中间付出不知耗费多少。而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却只需要一瞬间。”不能和秦霜讨论人之本性,也不能和她争论是否无辜。这些根本理念的差异,无可弥合,难辨对错,只能够维持自己的坚持。
“这世上存着太多只当自己的命是命,而视他人的性命为草芥的人,江湖上更多的是绝情绝义,狠辣霸道,不择手段。”不是不清楚的,雄霸顺昌逆亡灭人满门,神泯灭亲情残杀亲生爱女,独孤一方心毒手辣残虐百姓……但他们却被江湖人奉为崇奉的对象,人在江湖,本就该将富贵权势力量奉为追逐的目标,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尸骨会成为踏脚石,谁会记得?
而他所奉行的“不杀”,在别人眼中,就是一种愚仁,而他,也不过是一个愚人。
这些,秦霜都知道,但别人的杀,还是他的不杀,她都不在意,哪怕是近在脚边的哀号悲鸣,痛哭惨叫,她也可以视若不见,听若不闻。
不能够怨责秦霜的冷薄,至少,她从来不因为满足一己私欲就去肆意伤害他人。
“师姐说天道不仁,阿修罗的世界,注定弱肉强食,没有慈悲。但我,始终认为,我们是人,不是阿修罗!”秦霜如浮水的白莲,静静存在,这是她与生俱来,未要别人的给予,那么别人自然也不能够去责问,她为什么不肯牺牲,为何独独保存自己的高洁而不将身下的浊水一并净化?
“一个人,绝没有权利去随意决定另外一个人的生死!”他做不了她的同伴,也无法挽留她,但他想要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向浊世低头,同流合污。哪怕那一朵浪花在大河奔涌中是那么微不足道,但,至少也存下了一丝希望。
至少,他做过了,他不会为在世间活这样一次而后悔。
“若有朝一日,我因为疯血的发作而入魔,再也回不了头……”
冰心诀可以压制疯血,但不能彻底化解。雪魄珠在解除“三日勾魂”之毒时破碎成粉,没有了雪魄珠,单靠冰心诀,对疯血的克制无形中减弱不少。在幻境中,受千年战场杀气的影响,他便有些收束不住心中的杀意,那种暴虐杀意只欲令人发狂!若没有秦霜在身边……后果,会是什么?
但,只要他仍身在江湖,某些场面总是难以避免,他不可能指望秦霜那么恰好陪在身边。而秦霜是否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化解,也未在可知。她一开始便教他将冰心诀化为本能,铸出不受任何情绪波动影响的冰心,让疯血在绝对理智的监控下寻不到发作的机会。但他,始终无法做到。
秦霜对人从来不会强求,但亦不会同情无能者。她已经教过他,还赠他雪魄珠,她为他做的已经太多,她不会做更多了。她只是给予最后的警示,让他自己警惕,权衡后果。
他成魔与否,她并不在乎。她只是答应他,她不成魔。对于他,没有任何要求。
但他,在乎!
“如果有那么一日,师姐,我能否拜托你……”生命是多么美好,活着是多么幸福,但他在乎的太多,那样的沉负不能再多加,若他的生,要付出的是无数人的死,那么,他情愿了结在秦霜手上。
“拜托我吗?”秦霜婉婉地笑起来,拜托我吗?在你们绝望的时候给你们解脱。我已经做过一次,还要做第二次吗?
“这世上,如只能信一个人,那么,必然是师姐你了。”
“我,不能做第二个,我爹!”
秦霜至性,然而无情,若他死去,她会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他不奢望她会为他流泪,只要能得到她在某个时刻,轻描淡写地一句“我要忘了你了”,那么,他的付出便已是得到想要的回报!
信我吗?秦霜抬起头,已然可以看见出口的微光,那一点光在黑暗中分外明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世人皆浊,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哺其糟而歠其醨……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并非随波逐流,与世同浊,只是冷眼旁观,漠然无视,独善其身。错不在她,罪也不归她,谁能够要求她去负责?她只是看见,然后,想着离开。
只有见那新沐而弹冠者,新浴而振衣者,不肯以身之查查,受物之汶汶者,那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也不肯让皓皓之白,蒙上世俗之尘埃的人,那神思高举,自令放为的人,才会注目微笑,举杯遥祝:“你做的,我知道。”
多么奇妙,无论是高居凌霄的神,还是深藏九渊的魔,对于人类,都是同样的眼光。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从*到精神都孱弱无比,偏偏却充满*和贪婪的物种?只要洒下一个饵,就会如飞蛾扑火,鲨鱼闻腥,争先恐后前赴后继而来,全然不计后果。
嘲弄,蔑视,引诱、玩弄……是漫长无涯的生命中无聊时最好的消遣。
但同样是人,差异之大甚至比截然对立的秩序和混沌还要更甚。总有一些那样执着抓住人的身份,甚至能克服之与生俱来畏死的天性。做为人而生,也要做为人回归死亡的怀抱,哪怕是迈过那一步后,便可以获取无上尊荣。
是恐惧也好,骄傲也好,竟然殊途而同归。
就算不能成为同伴,这种异类的同感也叫人心生欢喜。不曾坚拒相随,默认对方所做的点点滴滴,放纵那温柔的坚持,一点点沁入心中……累积到今天,我给你回报,竭我所能。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