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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玉给他准备了粳米粥,熬的稠稠的,道:“我想父亲怕是两天没进食了,先吃两口养养胃,我吩咐了小厨房做些清单的饭菜,想必一会就能好。”
林如海吃了两口就撇下勺子,叹了口气,对婉玉道:“你这些日子要约束家人,莫要生事。”完了又跟黛玉道:“你也要帮着姐姐。”之后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道:“乖乖读书,听姐姐的话,等这阵子忙完了,父亲要检查的。”
一人一句话就把三个儿女都打发了,婉玉先是安排弟弟妹妹去睡觉了,等了小半个时辰,她又转回林如海的书房了。
“父亲,可是太子不好了?”婉玉问的直白,惊的林如海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你是如何知道的?”这句话问出来也就是侧面承认了。
林如海看着婉玉挑了挑眉,露出她标准的“我就知道”的表情,不过这会顾不上跟女儿斗智,太子带兵入宫,皇帝封锁消息……“你听谁说的!”林如海低声询问。
“莲音大师。”婉玉回答的很是言简意赅,“听她的意思,似乎是从三个月前就露出点意思了。”
婉玉认字的时候,是在林如海的书房,再加上贾敏第二个也是女儿,林如海虽然表面上告诉自己生了女儿就能生儿子,但是不免对自己还有贾敏的年龄产生了一定的怀疑,于是对待婉玉,就有点像教儿子的方式。
她认字的时候,奏折也是看了不少的,还有帮着算盐税什么的,林如海现在觉得有点头疼了,不过跟着女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道:“太子前夜带兵入宫,三皇子和四皇子似乎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料也被陛下抓住了。”林如海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心,既然说了干脆就半点都不藏了,继续道:“今天早上,三皇子在殿里自尽了,太子被囚禁于毓庆宫,四皇子暂时关入大牢。”
太子还没被废?婉玉点了点头,这事没发生的时候能根据以往见过的几次面分析太子有多受宠,甚至再往后那个义忠亲王的封号也能看出皇帝对太子是真心疼惜,但是现在这事发生了,她就不得不考虑一个后果:林如海跟太子走的近,小的时候她过周岁,太子送了玉佩,再往后黛玉和林平,太子也都送了贺礼,她们一家进了京城,去拜见皇后的时候,也能感觉出明显的善意来,还有她前面每月一次的进宫,这里面太子插了多少,估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太子带兵入宫,这就是谋反啊,逼皇帝退位,不然他带兵进去干什么?跑步么。从皇帝对太子的宠爱,还有最后他的那个义忠亲王的封号就能看出来,皇帝其实跟其他的父亲一样,是个溺爱孩子的主儿。
这就导致了另一个心理,想必全天下的父母都有这种心理:我家孩子是没错的,他只是年轻不懂事,被别人带坏了,于是林如海会不会被划到这个坏人里呢?
“父亲,我们家里可是收了太子不少东西。”
林如海又皱了皱眉头,他忧心的也就是这个,皇帝迟迟不肯用官方的角度来说谋反这件事,又把太子拘禁于毓庆宫里,这就说明了他想给太子开脱,但是带兵入宫这件事是大罪,诛九族都正常,总得有人来背这个罪吧。
他身上还背了个太子太傅的虚职呢,如何才能不被牵连进去。这两天跪在冰冷冷的石板上,看着三皇子鲜血洒满一地,林如海想的都是这个问题。
林如海又叹了口气,道:“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日还要早朝,再看看吧。”而且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有些也不能给女儿说。
婉玉却有点不太放心,不免又暗示了一句:“父亲,这么拖下去可不好。我前面几次进宫,看见太子跟陛下相处也是十分融洽,旁若无人,父子亲情是斩不断的。”
这句话倒是给林如海提了个醒,太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还是皇后生的。皇后除了太子之外还有一个女儿,可惜嫁人之后没两年就死了,连个骨血也没留下。
林如海又想到今日下朝之时,御史台里几个御史说太子不忠不孝,明日要上书废太子,还打算死谏,不由得头又疼了起来。他摆了摆手道:“天色已晚,你先去睡吧,让为父再想一想。”
婉玉走了,书房里只剩下林如海和一盏孤灯,林如海看着那一点火光忽明忽暗,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声长叹,摊开折子,准备上书请罪了。
他是□□,毫无疑问,虽然跟太子的接近是在皇帝的授意下,也是在他的监视下进行的,有点让储君先行接触办事能力强,又忠心的大臣,好组建自己的班底,但是别人不知道这些,他们眼里看见的,只有一条:林如海是□□。
想到这儿,林如海不免又埋怨一句太子,都等了这么些年了,如何不能再多等两年。
林如海原本的打算是先拖着,他虽顶着一个太子太傅的头衔,但是说实话这就是用来封赏的虚职,更何况太子跟他一样大,他是从来没教过太子任何东西的,因此他原本打算等着,等到这件事情有了定论,横竖太子还有个岳父呢,看看皇帝怎么处理他们再说。
当然他想的路不止这一条,而今天婉玉这两句话就让他往第二条路上倾斜的更多了。
跟第一条有点被动的中庸之道不同,第二条路就是主动上书请罪了。既然是请罪,那不免要带上太子,当然带兵入宫全部是太子的错,不过这折子上就要掌握一个平衡了,是全部堆到太子头上,还是全部堆在自己头上,这一点就只能自己掌握了。
走第一条路是肯定会被降罪,第二条路也一样,但是第二条路堵的是将来,是圣心,是会不会再次起复。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太子带兵进宫究竟是谁的错。
林如海打算把这事儿往自己头上拦了。
正如婉玉所说,皇帝跟太子父子情深,他要是踩了太子,的确是一时爽了,太子犯下这么大的事,确实是推脱不了,但是万一将来陛下反悔了呢?太子德行有亏,被废也是正常,但是万一皇帝心里也有气了呢?养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培养的太子废了,好么,你们谁说过我儿子的坏话,朕一个个收拾。
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比方太子的几个兄弟,还有太子先头的两个师傅,甚至还有朝廷上的大臣,太子还真就没吃过亏。
至于把这事揽在自己头上,会不会真的就被皇帝给办了,林如海只能说有这种可能,皇帝现在还在气头上,人冲动之下干什么事情都是可能的,这样的确有风险。
不过就像人人都知道林如海是□□一样,人人也都知道林如海在太子的成长过程中是没什么作用的,况且他才进京没两年,去年又因为夫人过世请了三个月的丧假,这么短短的时间,要是能混进太子的心腹队伍,那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林如海还有以往的功绩顶着,管了这么多年的盐税分毫没差错,上了河堤,还得了十把万民伞,伯爵的爵位,太子太傅的虚职,这些都是可以用来顶罪的头衔,这也是林如海敢于冒风险的缘故。
林如海越想越兴奋,一张折子洋洋洒洒七八百字,从请罪开始到剖析内心,总之是愧对皇帝的厚爱,愧对列祖列宗。
折子写完了,林如海又看了两遍,想想明天要说的话,这才在书房和衣睡下。
天还没亮,林如海就被上夜的小厮叫起了,这一觉睡起来,他反而冷静了些,昨天那股振奋全身的能量也消散了不少,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吩咐人去喊婉玉过来。
婉玉这一夜也睡的不太踏实,她是相信她爹的政治情商的,绝对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出昏招,只是放心归放心,但是谋反毕竟是大事,被牵连也是很正常的。
得到父亲召唤自己的消息,她便急忙跟着过来了。“父亲看着比昨日精神了许多,女儿也就放心了。”
林如海虽然有七成的把握自己会安然归来,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事情要提前跟女儿交个底。
“为父今日要去跟陛下请罪。”林如海拿这个当了开头,表情郑重起来,“黛玉和平儿你看好了。家中一干下人的身契你都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地契,田产,现银等等你也要做到心里有数。”
婉玉心里一惊,但是看林如海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便小心翼翼试探道:“父亲何罪之有?”
“太子之错,乃是臣下失察之罪。”说完这句,林如海又道:“晚上等着为父回来。”
就算再不放心想问个清楚,时间也不够了,林如海说了两句就上朝去了。
朝廷之上,依旧是太子——现在还是太子——跪在最中间,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太子平常是最重仪容仪表的,别说三天不曾梳洗了,连衣服都是一天好几身的换。太子如今的这幅凄惨样子,到让林如海的决心越发的坚定了。
将心比心,要是他家林平到了这步田地,他怕是早就心软了。皇帝也是个父亲,面对自己最最心爱的儿子,他的心肠又能硬到哪里去呢?
于是在太监一声“有本启奏”之后,林如海捏了捏自己袖口里的折子,深吸一口气,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道:“臣有本!”
婉玉在家里等的心惊,可是为了不让弟弟妹妹也跟着一块担心,愣是半点没表现出来。
不过到了中午,她没等来林如海,林府倒是先来了一队官兵,打头的两个,一个是内务府的太监,姓李,还有一个是御前侍卫,姓齐。
侍卫在前院没进来,太监倒是没有什么拘束,直接到了后院,跟婉玉道:“陛下有旨,林如海夺爵,撤内阁大学士之职,改任翰林院编修。”
婉玉拉着弟弟妹妹跪谢皇恩,等站起来后,太监道:“府上的牌子是要摘了。”
婉玉点头,道:“不敢烦劳公公,我去安排人,公公稍待片刻,喝些茶,一会就好。”
李公公心里也松了口气,皇帝说要摘了伯爵府的牌子,不过还有一句,“林家现在就三个孩子在家,你客客气气的,别把人家孩子吓到了”,摘牌子还能客气?李公公心里也紧张,生怕在林府出点什么事情,回去了陛下怪罪。
不过看着林家的大姑娘沉稳,二姑娘虽然红了眼圈,不过紧紧拉着姐姐的手,也不多说什么,至于林大人的小公子,年纪还小,看着虽然有点害怕,也没哭出声来。
虽然现在这差事仅仅比抄家好上那么一点点,但是想想皇帝那句暧昧的“客客气气”,李公公觉得这林家现在倒霉不过一时之事,便对婉玉微笑一下道:“姑娘坐着就行,也不用担心,齐大人在前院看着官兵,他们不会进来的。”
婉玉还真不是特别担心,夺爵贬职能说的这么客气,就知道皇帝不是来真的了,她拿过一个装着银票的荷包递给李公公,道:“公公拿去喝茶。”说完她微微一笑,道:“张公公今日可好,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李公公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面前这位姑娘眼熟,可不?去年每月都进宫的,他眼珠子转了一转,道:“姑娘惦记了,师傅腰腿利落,还能给陛下效力很多年。”
说完婉玉有点高深的笑了一笑,不说话了。
李公公自然不会这么没脑子回去把婉玉的话原样回报给皇帝,不然他师傅一样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