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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了!”提起这两个女儿,吴宝昆满脸无奈之色,“可拿她们怎么办呢?好端端的,又要串联,说是要去上饶?”
上饶在哪里对于芳而言根本就是陌生的,既不知道那里距家有多远,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一去的原因,但女儿大了,又赶上这样的特殊时期,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和丈夫能够过问的,“去就让她们去吧,说了多咱回来了吗?”
“没说,我也没问。”
卢利站在床边,看着妹妹的睡姿,忽然婴儿张开嘴巴,咕哇一声大哭起来,声音之大,吓了他一跳,“舅……舅……妈?”
“没事,没事。”于芳让丈夫扶着坐起来,再从丈夫怀里接过女儿,解开病号服,给孩子喂奶。婴儿闻着奶香味而去,凑过嘴巴,吱吱的嘬了起来,吃不到几下,就再一次呼呼大睡过去。
9月17日,于芳出院回家,接下来就是为期30天的‘坐月子’时间。妇女坐月子期间内,不能冲风、不能沾凉、不能劳累、不能生气,总之是什么也不能。
吴吉厚和吴宝昆父子一个不方便,一个是没时间,卢利更加不用提,他还是孩子,不跟着添乱就好了。于是把于芳的两个妹妹和娘家妈妈接来,轮流照顾一大一小。睡觉也成了问题,卢利只得到地窨子中去睡,和舅舅挤在一张床上。这本来没有什么,但吴家父子两个打鼾严重,在卢利听来,像身边时时刻刻在过火车一样,每天睡觉对他都成了苦差事,只好在白天的时候,见缝插针的迷糊一会儿。
除了这些不好的因素以外,每天的日子就很快乐了,吴婷简直是一天一个样的在长大着,胖嘟嘟的小脸丰满起来,再不复当初在医院时见到的那个皱巴巴的小怪物,黑宝石般的眼睛也睁开了,而且会笑了。让卢利越看越爱,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婴儿的小床边,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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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老师、领导、当权派的揪斗进入到相对平和期,取而代之的,则是各个工厂组织起来的造反派们彼此的武斗事件,不断升级。
和平路上经常过解放、吉斯牌的大卡车,这一段时间内出现在街头的汽车,比卢利有生以来所见到的汽车加在一起都要多,车厢里、踏板上、甚至是在车头盖上,都坐着人,手中拿着大刀片,招摇过市,呼啸而去。这样的一群人,他们的生活轨迹和卢利相去太远,本是丝毫沾不到一点边的,但发生在身边的一幕幕,也足以让这个八岁的孩子的眼睛里充满了血色的了。
事情的发端起自狗立的爸爸,直到这时候,卢利才知道他的大名叫韩大功,因为三代贫农,根红苗正,很快就成为了六号门货场的工人造反派的头头,成立了工人纠察队,揪斗完自己所在货站内的各位领导,开始把目光对准了自己所居住的地区。
大地主、大资本家、大反动派贺之修早已经被彻底打倒,连同贺太太、贺怜、贺军兄妹都被遣送回了农村的老家,韩大功失去了斗争的目标,不知道为什么,把目光瞅向了吴吉厚。因为他在解放初曾经担任过袁文会的账房文员,这段历史被翻找了出来,扣上‘隐藏在人民群众身边的大反动派,大流氓、大地主袁文会的走狗、帮凶’的大帽子,游街示众。
吴吉厚的工作是立刻就被剥夺了,一天到晚的凌辱不断,这让卢利分外难以忍受:看着一个个不认识的人被揪斗,会让孩子觉得有趣、好玩儿,而这样的事情轮到自己身边的亲人,感觉就截然不同了。“说!”韩大功双手叉腰,大声质问,“你是不是大地主、大反动派袁文会的狗腿子?”
“我……我不是,我只是……”他的话没有说完,韩大功振臂高呼,“吴吉厚不投降,我们就叫他灭亡!”一句话喊完,冲上来几个人,把老人打得头破血流,萎顿在地,呻吟不止。
“打倒反动派的狗腿子吴吉厚!”狗立站在台阶下,大声呼喊起来。
“打倒……”
卢利站在人丛的外面,看狗立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心中升腾起无限的愤怒!他突然上前一步,推了狗立一下,“你……你你干干干嘛?”
“怎么了?”狗立回头怒视,“你干嘛推我?”
“我我我我我姥爷。”
“你姥爷怎么了?我爸爸说了,你姥爷是反动派的狗腿子!”狗立尖细的嗓门提的很高,“就要打倒!打倒吴吉厚!”
韩大功得意的看着儿子,高兴极了,“对!连一个孩子,也知道和大反动派的狗腿子吴吉厚划清界限,革命的同志们,我们应该怎么办?”
“打倒……”
轰然的叫喊声中,卢利看着姥爷被打得几无人形,萎顿在地,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伤痛,若是换了自己,怎么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伙伴的亲人被这样羞辱,还要在一边喊什么口号的,“你……你你你你……不许……你”
“不许嘛?”狗立像一条发了疯的小狗一般,跳脚大骂,“就是狗腿子,就是狗腿子!”
卢利扬手一掌,打在狗立脑袋上,“不不不许骂我……姥爷!”
狗立也不含糊,迎面一个通天炮,正砸在卢利鼻子上,他嗷的惨叫一声,鼻涕眼泪流了满脸——这一招是他经常用来打人的,今天算是第一次尝到滋味了!“你……”
狗立瞪着他,大声说道,“我爸爸说了,你们一家都是反动派,今后我不和你玩了!”
第29节 再战废品站()
吴吉厚被揪斗,给卢利最直观的感受是家中的生活变得困顿起来,家中原来有两个男人上班赚钱,每个月能有一百几十元的收入,在当时算是很不少了。老人每天喝酒,舅舅夫妻每天吸烟,完全应付得下来,但突然少了一大部分,各种花销都要减免,吴宝昆和妻子不得已戒了烟——老人的酒虽然还在继续喝,但数量也少了很多。
卢利虽然小,心眼儿却很多,舅舅、舅妈两个戒烟之初,日夜咳嗽,听在耳里,疼在心里,总想着若是自己能够给他们买一盒烟来,让两个人解解馋,那该有多好?但到哪里去弄钱呢?
在外面晃荡到天黑,卢利回到自己家,舅妈和舅舅正在院中说话,看见两个人站在那里,特别是舅舅也在,孩子只觉眼前一亮:有办法了!
转天一早,卢利早早的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小床,生火、煮水、洗尿片,把这一切常规的事情做完,听听暗楼上,舅妈不时呓语,睡得正在香甜。他暗暗一笑,推着板子车,一路出门而去。
他的脑筋实在是灵便得很,看见舅舅在家——1966至1968年的时候,揪斗、抄家、武斗、夺权达到最**,身为国家机器的公检法被全部打倒、砸烂!他作为派出所的民警,也被遣散回家——平时甚至不敢穿一身深蓝色的旧警服出门!可见这种狂暴的风潮有多么厉害。
这时候要在再弄一点金属去当废品卖,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已经没有警察了,还有谁来抓自己?想到可以用废品换一点钱回来,贴补家用,卢利兴奋得一夜都没有睡好!
出到城外,九月的早晨天亮得早,满眼所见的都是一人高的杂草,周围一片荒凉,他把板子车放好,拿着火筷子、火钩子、小铲子,就地蹲下去,使劲挖了起来。城外地里有很多大块小块的铁锭——卢利很久之后才知道,这其中有很多是‘大炼钢铁’时期的产物,各村都建起了土高炉,炼制四处得来的铁制物品,有很多孩子连自己家的炒勺、锁头、钥匙都拿来了!
谁知道炼成之后,所得的只是黑乎乎,完全不成形的铁锭,待到这股热情过去,一部分被铁厂收走,更多的则随意丢弃,落在了城中的各个角落。把能够搬得动的金属丝、铁块、铁片统统敛上车,然后推着车,直奔上一次那个废品回收站。
仍旧是那个身材矮胖,穿着蓝色大褂的收货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哪儿来的?”
“捡……”卢利恨自己没出息,想着不结巴,最后出口的话还是一样,难以成句,“捡……来的!”
“捡的?不是偷来的吧?有证明吗?”
卢利晶亮的眸子一转,忽然给他想起《语录》中的一句话来,“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他关键时候突然一点不结巴了,“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
对方上上下下打量几眼他,似乎觉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也能引用《语录》是很新奇的一件事,但这样的话却丝毫不敢出口,否则,即便给一个孩子抓住自己的言语中的过失,也有可能被上纲上线,面临的就是立刻被打倒的命运!
卢利坚强的和她对望了一会儿,女子终于别过眼神,把他板子车上的金属品逐一过秤,五十斤七两,卖得8。11圆。一直到女收货员把一张一张的纸币放在他的手中的时候,卢利才确定,这一切是真的了!
捏紧八块钱,把几个分币放进口袋,孩子转身就跑!冲出去几步,又转了回来,给女子恭恭敬敬的一鞠躬,这才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推着板子车一路冲回家,家人刚刚起床,舅妈正在忙着一家人的早饭,听见声音,劈头就骂,“大早晨起来的,就不够你疯的!又干嘛去了?火筷子呢?你拿哪儿去了?”
卢利一愣,糟糕!家伙忘在城外了!他也不以为意,拉着舅妈的手就往屋里拽,“你干嘛,小小!你干嘛?”
进了屋,卢利张开手,“给……”
“哎呦,怎么这么多钱?”于芳大吃一惊,“你怎么弄来的?小小!你别惹祸啊!宝柴,宝柴?”
“废废废……品!”卢利红着脸蛋儿,神情骄傲的说道。
“你说的这都是嘛呀?”于芳也听不懂,舅舅正好一步进屋,她把钱一递,“你看看,小小拿回来的。”
没办法,卢利只得又和舅舅说了一遍,吴宝昆深深皱眉,他猜出了几分,“小小,又是和上次一样,捡废品卖来的吧?”
“是!”卢利大声说道,“舅舅……舅舅舅舅……妈,买……买买买买烟!”
吴宝昆和于芳对视一眼,心头一热,孩子可真是懂事了!……他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事了,孩子捡废品去卖,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让一个孩子做这样的事情,总感觉有些不对头,“行了,”他这样和妻子说道,“钱也不是歪门邪道来的,就留着吧。今后,小小,可不许去了啊?”
这样的话不要说卢利听不进去,就是于芳也不以为然,感动和疑惑过后,她忽然发现,孩子的这种捡废品去卖,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办法,正好相反,倒是一条很不错的来钱道儿呢!他出去一早上就能拿回八块钱来,这还只是孩子自己,要是我也跟着去呢?能卖多少钱?
第30节 包子()
但于芳想去,机会不多,她刚刚生完女儿不久,小小的娃娃睁开眼就要吃奶,基本上离不开视线,丈夫和公公也因为不同的原因在家,自然不能像小小那样出去疯跑疯玩儿,“小小?”吃过早饭,她把卢利叫到身前,“过来,舅妈有话告诉你。”
卢利听话的走到她跟前,于芳怀里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