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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皱了皱眉头,刚到地方就碰上这么一档子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愿一会儿进展顺利。他暗中留了个心眼,挠着头回过身去,继续往印刷厂正门走去。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走在刷着红漆的大铁门前,抬手按了一下门上的黑色门铃。
叮叮几声电铃响过后,年轻人对面的门上“刷拉”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眼睛的主人客气地问:“你找谁?”
声音听着中气十足,十有八九是个习武之人,年轻人对上那双眼睛,脸上堆笑,说道:“烦请您通报则个,小人是打阳面来的拉挂子的*。”
(阳和拉挂子皆是江湖唇典,阳面,南方的意思;拉挂子,意为保镖的。)
年轻人走后,假贩子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背心裤衩都被冷汗湿透了。
几分钟前。
假贩子已经在印刷厂附近盯梢好些日子了,但一直没什么收获。这里的员工每天正常上下班,早上人一茬一茬地进去,晚上一大群人涌出来,中午还有人到他的摊位买水果,机器运作的声音也天天都能听到,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印刷厂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假贩子的鼻子没有异动,以往遇上不寻常的事情,他的鼻子都会发痒,这是一种类似于直觉的玩意儿,百痒百灵,假贩子曾靠它看出不少玄机。
现在,假贩子正倚在一棵槐树下,作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其实他是真有些困了,这几天正是秋老虎肆虐得厉害,每天的太阳都毒的要死,晒得地上的可怜人儿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我说,我们是不是弄错了?”假贩子双唇微动。
“不会,这家公司的董事长是郑首善,肯定有问题。”一个声音从他耳中的接收器飘了出来。
“郑首善有问题就去逮捕他啊!”假贩子很不满,“在这里瞎折腾什么?”
“逮人也是要李菊福*啊!你当我们是明朝的锦衣卫吗,不管是不是犯人,先抓到诏狱里毒打一顿再说?”音量虽然小得只有假贩子能听见,不过却能听得出说话的人很郁闷,“即使要大开杀戒,也得有切实的证据才行。”
(李菊福,理据服的谐音,意为“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假贩子低低地笑了一声:“嘿嘿,我看他们就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假贩子你少扯些有的没的,”那声音说,“专心盯梢。”
“是是是,有人来了,我不说了。”假贩子听力极好,一下捕捉到了从后面缓缓接近的脚步声,迅速结束对话,作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一个上穿白衬衫,下着深色牛仔裤的年轻人从他身边走过,在那一瞬间,假贩子只感觉自己的鼻腔一阵奇痒,他吸了吸鼻子,眼睛眯缝起来。
这个年轻人有问题!
假贩子打量着年轻人,耳中的接收器响起声音:“那个年轻人要去哪?”
我哪知道,假贩子心说,也不答话,只是眯缝着惺忪的“睡眼”盯着那年轻人看个不停,嘴里发出鼾声。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难道要去那个印刷厂?”
年轻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假贩子吃了一惊,心说难道被他听见了?就见年轻人东张西望,好像迷路了似的,过了几秒钟,他一边挠头一边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有些迷茫。
但他的模样骗不了假贩子,因为在那一瞬间,年轻人迷茫脸上的两只眼睛精光四射,显然是在察觉了什么,赶紧收敛视线,继续打鼾。
假贩子感觉身体忽然凉了一下,好像被野兽盯上了一般,心里知道是年轻人在观察他,便控制着不让身体打激灵,专心装睡。他相信自己虚胖的外表会令对方放松警惕,果然过了不一会儿,那种冰凉的感觉就消失了。
假贩子又等了一会儿,方才谨慎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那年轻人已经走远了。
不一会儿,接收器又响起声音:“他在印刷厂的正门停下了,这个人果然有问题!”
只见年轻人按下门铃,与门后人说了一句话,假贩子隐约听到“阳面拉挂子的”几个字眼,心里顿时吃了一惊。
大铁门上开了一个小门,年轻人迈步进去,小门关上。
假贩子双唇微动:“这个年轻人确实有问题,刚才他似乎察觉了什么,而且他是用唇典跟门后人交谈的,自称是南面来的保镖的。”
接收器响起声音:“南面来的?看来郑首善跟吉林、辽宁两省分局有来往的消息是真的,这个年轻人不是吉林分局就是辽宁分局的使者。”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昨晚从大连分部传来了消息,辽宁分局被人挑了,分局上下,从镖师到趟子手,全都被干掉了。”
“啊?”假贩子愣了一下,反问道,“大连分部不是一直没找到辽宁分局的所在吗?难道会有人比他们还灵通?”
“不知道,”尖细声音说,“大连分部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况。”
又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既然辽宁分局已经被挑了,那这个年轻人很可能是吉林分局派来的,为了告知郑首善辽宁分局被挑一事。”
“不可能!”尖细声音说,“大连分部已经封锁了消息,而且挑掉辽宁分局的那些人下手太利索了,压根没人逃出去,吉林分局如何得知?”
假贩子说:“那他们派人来十有八九是为了延边的脏活儿了。”
低沉声音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想在郑首善的满洲里勾当上插一脚。”
尖细声音说:“不管怎么样,吉林分局派人到印刷厂来,肯定有要事和郑首善相商,我们应该立即行动,抓他们一个现行。”
“如此甚好,”最开始说话那个声音表示赞同,“我这就去请求行动许可,假贩子,你继续盯着,有什么新情况立即报上来,顺便准备一下,等增援到了你就撤吧。”
假贩子低声应道:“喏。”
那边厢,年轻人走进铁门,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精壮汉子,剃了个圆寸,太阳穴鼓起,身穿短袖制服,肌肉结实,两手筋络突出,下盘沉稳,一见便知是常年修习外家功法的练家子,拱了拱手,恭敬地问:“大哥怎么称呼?”
精壮汉子一点头,粗声道:“我姓王。”
年轻人又拱拱手:“原来是王大哥,幸会幸会。”
王姓汉子上下打量他一眼,问:“你是哪个分局来的?”
“辽宁分局赵镖头派小人来求见郑总镖头,”年轻人满脸堆笑,“小人姓李,名叫李明,王大哥叫我小李就好。”
王姓汉子表面是印刷厂的门卫,实则是东北分局的镖师,见这年轻人伶俐得紧,对他观感还不错,便笑了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小李你先在这等会儿,我让人去通报总镖头一声。”
年轻人点点头:“如此甚好,有劳王大哥了。”
“举手之劳,”王镖师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对讲机来,低声呼叫,“老刘,老刘,你去通报总镖头一声,辽宁分局的使者来访。”
过了不一会儿,对讲机响起一个声音:“通报了,通报了,总镖头这就下来。”
“收到收到。”王镖师收起无线电,看看年轻人,表情变得有些郑重,“小李,对不住了,我得检查一下。”
“不碍事。”年轻人当然知道他要干神么,从后腰掏出一把短刀递过去,然后半抬双臂。
王镖师接过短刀,在他周身摸了一下,点了点头,收起短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声道:“李兄弟,随我来吧。”
年轻人拱拱手:“烦请王大哥领路。”
“好说,好说。”王镖师笑了笑,转身走在头里,年轻人快步跟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算()
年轻人跟着王镖师往办公楼方向走去,就见楼下站着三人,聚目一瞧,左右两人都是穿制服的精壮汉子,中间那人五官端正,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颀长,身穿纱质白衬衫,下着西裤,想必就是头衔老长的总镖头郑首善了。
他的左腿吸引了年轻人的注意——上面安着钢架。
王镖师带年轻人走到中年人面前,拱手禀报:“总镖头,辽宁分局的李兄弟到了。”
果然是郑首善,年轻人赶紧拱手行礼,恭敬地说:“小人李明,见过总镖头。”
郑首善微微一笑,抬手示意王镖师可以走了,然后问道,“赵镖头近来可好?”
好得栩栩如生,年轻人笑笑:“蒙总镖头关心,镖头好得很,还让小人带好哩。”
“大老远找到东北总局给鄙人带个好,”郑首善摆摆手,“赵镖头实在太客气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问赵大虎怎么会知道东北总局的所在,年轻人早有对策,笑着说:“总镖头想多了,其实没那么多麻烦,赵镖头自有门路。”
哦?郑首善没想到四肢发达的赵大虎居然有个不简单的头脑,微微一愕,随即恢复正常神色,微笑不改,嘴上转移话题道:“这倒也是。话说回来,小李你何时开始在辽宁分局行走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年轻人对答如流:“回总镖头的话,小人两年前入的分局,承蒙赵镖头赏识,着小人负责对外事宜,所以小人不常待在分局。”
原来如此,郑首善微微颔首,但心底还是有些纳闷儿,看赵大虎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如此细腻心思的人,嘴上不说破,只是夸赞一句:“由你来负责外联事宜,肯定是事半功倍,赵镖头真是慧眼识人。”
年轻人拱手:“总镖头过奖了。”
他正想说明来意,郑首善忽然笑了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早就想请赵镖头到这里看看,既然小李兄弟你来,那由你看过再转达给赵镖头也是好的。”
年轻人一惊,不知道郑首善要干嘛,就见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我来,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既来之则安之,年轻人点点头,又看向他左腿的钢架。
郑首善注意到年轻人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年轻不更事的教训,不提也罢。”
年轻人“啊”了一声,作出一副歉然的神情,郑首善见状摆了摆手:“不碍事,别放在心上。”说完转身领路,步履如常。
两位精壮汉子跟在郑首善身侧,大概是因为现在没外人,又或者是在戒备,年轻人发现他们后腰都插着短兵刃。
一行人来到了印刷车间里,偌大的空间里有四排印刷流水线,十几个穿制服的汉子在其间来回巡视,堆积如山的纸张随处可见。
年轻人有些惊讶,看这架势,郑首善是真把幌子当作一个副业了。
郑首善摊摊手,好像要向年轻人展示一番,不无自得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在此处与你见面么?”
年轻人摇摇头:“小人不知。”
郑首善又问:“你觉得我这厂子如何?”
年轻人将车间环顾一番,然后回答:“小的外行,看文件如此之多,想必生意极好。”
“收益好坏,倒在其次。”郑首善笑笑,抬手示意,“随我来。”带着年轻人在流水线间行走,还不时介绍一番,还用了许多专业术语。
一时间,年轻人也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正疑惑着,郑首善忽然话锋一转:“小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