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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柒狠了心,在她唇上重重的咬下去。
炙热的血从冰冷的唇涌出,腥涩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
受了伤的人却恍如失去了痛感,红了眼眶,霸道而狂热的抵死纠缠。
“啪——”一个耳光落在叶仲卿脸上,打得她偏过头去。
“放肆!”锦柒皱紧了眉,扶桌要站起来,却被仍在腰间的手限制了动作。
“放开。”她轻斥。
“不,我不放。”叶仲卿脸上浮现出一种酸楚的笑意,“我要做你的驸马的。”
锦柒避开她的目光,垂下头一根根去掰她的手指。
叶仲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却始终没有捏痛她,“七七,你相信我,根本不需要有这场荒唐的和亲,这是西车的阴……”
“叶将军!”锦柒打断,抬起头望着她,“我先前还以为你至少是个磊落的人,可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一己之私,说出这样的话。”
叶仲卿瞪大了眼,曾经满是笑意的眼中全是疲惫,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锦柒。
锦柒看见她眼中的红血丝,心中又是一痛,逃避般将头转向一边,伤人的话却还是说了出来:“我已经倦了。你我都是女子,哪里来的嫁娶之说。纵然你要做一辈子的男子,难道我也要同你一辈子假凤虚凰?”
在她腰间的手失了力气,她挣开,站起身后退几步,在两人之间划出距离。
“七七,别这样,你不是这样想的。”叶仲卿垂手僵立在原地,语气中有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哀求。
锦柒看着叶仲卿,忽而微笑,她扬眉,“我怎么想,你真的知道么?既然将军这么不识趣,那我就明说了。”
叶仲卿皱眉,别开视线,不去看她。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们之间,从来就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贴上来,我只不过是与你逢场作戏罢了。救你,是因为你死在我的府邸,会很麻烦。说要同生共死,也是想要你能尽心保护我,尽力辅佐我哥哥。”
她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握起,“说起来,还是要谢谢将军。若没有你这样贴上来,无依无靠的我未必能走到今日,未必能重得父皇宠爱,也未必能有奉命和亲的殊荣呢。”
“别说了。”叶仲卿面上隐约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为了答谢将军,你此次抛下边关兵士回京,我为你在父皇面前多美言几句,尽量免了你的责罚吧。只是下次,希望将军别在擅离职守,自作聪明了。”
悦于那么远,阿卿为她不眠不休的奔驰了几个昼夜,她却只能这样毁掉她一片真心……
叶仲卿听了这话,眼睛却亮了亮,“七七,你明明还是关心我的。”
“你!”
锦柒一怔,心中最软的地方被划开一个口子,握在掌心的指甲刺进肉里,“你就是不肯放过我是么?罢了罢了,也是我欠你的。”
她说着,抬起手臂开始逐次解自己的衣衫。
“将军数次为锦柒出生入死,原也该好好报答。”
“扑簌——”茜红色的外袍落在地上。
绯红的中衣是专门设计的同心扣,有些繁复。她垂下头去解,白皙的手指翻飞。
叶仲卿眸中原本的光亮终于一点点黯淡下去,脸上也泛出了死灰色。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嘴唇也翕动着,一口血却先于话语喷了出来。
锦柒的身形一晃,下意识想要去扶她,但不管如何的不忍心,她还是忍住了。
“你何必,这样羞辱我?”
叶仲卿捂住胸口,强提一口气压下翻涌的血腥气,皱紧了眉,“只是,你说的话,我还是不信。死也不信。”
她没再看锦柒,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披在她肩上,转身推门离开了。
锦柒听见那个人虚浮的脚步声远了,才任由泪水一滴滴的滑落下来。
怎么,就成了这样?
明明……她们是爱着的两个人啊。
。
。
并没有在寒凉的石阶上站太久,张元很快传了皇上的旨意回来,“叶将军,请随我来。”
“深夜打扰,有劳公公了。”
看了风尘仆仆的将军一眼,御前伺候多年的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我来吧。”
进了殿,张元行了一礼,悄悄的退下,留君臣两人独处。
周荣年坐在案几前批改奏章,暂时没有搭理叶仲卿,叶仲卿也就一直保持着拱手行礼的样子。
千里奔波本就让她浑身酸疼,这样弯腰的姿很快就让她的肩、腰麻成了一片。
又过了一会儿,瞧见殿下的臣子苍白的脸上在秋夜里挂了汗珠,身着龙袍的男子才放了奏章,不疾不徐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呷了口茶,道:“爱卿免礼。”
“臣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
“请皇上责罚。”叶仲卿皱了皱眉,续道:“可实在是军情紧急,臣才出此下策。”
“这会儿守礼给谁看?你违抗朕班师命令的勇气呢?”周荣年不悦的扫了她一眼。
叶仲卿横下心,不再打太极,直言道:“皇上可以重重责罚微臣,可若是再有一次,臣还是会如此做。悦于、娄卑退兵有太多的疑点,臣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西车此次和亲也和此事有关。所以,臣不能退兵,不能陷边境百姓于水深火热。臣请求,陛下收回和亲的命令。”
“啪”一声,周荣年甩手将茶杯重重的砸过来,飞溅的瓷片弹在叶仲卿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你要我收回和亲的命令,到底是为了私情,还是为了国事!”
叶仲卿一怔,惶惑的抬头正迎上周荣年的锐利目光。
目光在她唇角的伤口停留片刻,周荣年面上闪过一丝恼怒。
“你倒是再给朕解释,你这样狼狈,又是因着什么!”
承受着天子之怒,叶仲卿胸腔中的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不知道事情被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锦柒是不是已经被牵连其中,叶仲卿避过尖锐的问题,先就着他的话将正事说下去。
“臣此举的确不是为了私情。西车、娄卑、悦于三国大有可能联手,再次进犯玄央,以陛下圣明,其中种种疑点稍作分析就能得出结论。”
可惜周荣年抓的住重点,似是没有起伏的语气中隐藏着雷霆之怒,“就这些。”
叶仲卿望着身着龙袍的人许久,俯身跪在地上,轻轻叹了口气,“皇上,臣确实还有两件事欺瞒了您……臣一非江南叶家后裔,二非男儿之身,实是自小托在府外做男儿养大的罪臣顾氏长女。”
奇怪的很,说出这些秘密时,心里居然渐渐地平静下来。
看到周荣年沉着脸站起来怒视,她居然还能支撑起自己的腰,松了眉头,字句清晰道:“臣确实爱慕锦柒殿下许久,可公主一向守礼,个中荒唐也都是臣死缠烂打,和殿下并无关系。罪人叶仲卿自知大逆不道,天理难容,数罪并罚当属死罪。”
她顿一顿,垂握在身旁的双手因为用力而轻轻颤抖,重重叩首,“只求陛下——收回成命,多加提防。”
第76章 珠帘湿,锦衾薄(三)()
预想中的龙颜大怒,迟迟没有到来。
叶仲卿伏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静静等。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皇上的衣衫轻响,又坐回御座,沉声开口,“你起来吧。”
叶仲卿不明所以,并没有动作,只是抬起头看向周荣年。
周荣年目光冷冷的盯着她,看不出悲喜,又是半响,方道:“朕早知道了。”
“皇上?”心里一沉,叶仲卿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将锦柒牵连其中,微微皱起眉想在他脸上找出答案。
帝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微微眯起眼睛,坐直了身子,“项陵那边朕已经下了死守的命令。你如今的表现,倒是也出乎了朕的预料。”
叶仲卿摸不清他的意思,保持着跪姿,沉默。
“哼!”周荣年轻嗤一声,冷眼扫她,“你若有异动,朕也容你不到今日。锦柒也并不知道朕已知道你们的事,你也不必如此包揽罪名了。”
“臣不敢。”
叶仲卿稍微放心,一个新的疑惑在这个时候浮现。如果这样,那就证明自己从开始就处在监视中,那皇上又怎么会允许她去劫天牢呢?除非是顾家叛国的罪名另有隐情,她沉吟良久,还是开口犹豫着试探:“顾家……”
的确是个聪敏的人,周荣年扫她一眼,缓了语气沉声道,“这件事,朕和你父亲有约定,不能告诉你。你只需知道顾家从头到尾并无谋反,也并无冤屈。”
怎么会这样?日夜心心念念了那么久,如今却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她一直想证明的东西,其实根本没有;她一直想隐瞒的东西,又其实早就明明白白。
原来这些执念,都是一场空么?
叶仲卿目中明明暗暗,脑中纷乱无比,觉得今晚种种,都超出了她的估量,一时间呆愣在当地,说不出话。
周荣年却没什么等她的兴致,夜已经够深了。
他起身绕过案几,径直走到跪着的人面前示意她起来,“你心系家国,是个良将,算朕没看错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京中虽已无宵禁,可你纵马直闯宣政殿,当杖责一百、罚俸半年。念你战中有功,明早去刑狱司先领五十,余下暂记,可有异议?”
这样手下留情的处罚,是警告她要进退有度,叶仲卿应该明智的表露出乖顺,不要再有什么强求。
可事与愿违,她咬了咬下唇,却无意中触到了唇角的伤口。那个人的安危不容她退缩,她目中闪过奇异的光,“臣认罚,但还想求陛下……”
“叶仲卿——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周荣年打断她,瞬间凌厉的眼神,足以让人胆寒。
可是叶仲卿本是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人,她只转开目光了一下,就又一次迎上了帝王的审视,咬牙把话说完:“求陛下恩准臣随侍锦柒殿下入西车。若是西车没有反意,臣就此死心。若是西车当真反了,臣一定为国身先士卒,也一定保得锦柒殿下平安。”
“混账!”砸出的字眼满是不悦,“朕以为你是个知分寸的人,可你如今,是想让朕应允你和柒儿的事吗?”
叶仲卿垂目,苦笑摇头,“陛下,臣不敢奢求什么,也断然不敢再纠缠什么。只是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有危难而不做什么,臣宁肯就现在被皇上处死。就当是臣子今夜,一番苦谏。”
“好啊,好。”周荣年闻言几乎要被气笑,他瞪着眼前的人,半沉默片刻,“朕凭什么信你。”
“陛下,不在一起也没什么的……”觉察出皇上的语意有所松动,叶仲卿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无奈而不甘,“反正这一生也没那么长。”
周荣年原本沉着脸,可听了她这一句话,脸上的怒气似乎也少了点。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叶仲卿几乎要以为无望的时候,她听见皇上说:“那一百杖,你就都领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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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化将军秘密回京的消息原本也没多少人知道,皇上既然不追究,朝中上下也就更加没人敢多嘴。
叶仲卿领了杖责,不需上朝,也就干脆做个透明人,日日深居简出,都在府中养伤。仅有的消遣就是坐在自家的秋千上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