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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儿在梦里说他冷,想来再过几日便是他的忌日了。你替母后找人给他做场法事,别让他在下面太难过……”皇后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
皇后上月感染了风寒,近来初愈,太子不想她伤心过度,立刻应了,左右找些话题岔开。母子二人又聊了小半个时辰,见母后神色有些倦困,周锦成才离去。
甫一走出皇后殿阁,太子殿下便停了脚步,他府内随侍的周瑞不需他多言,迎上前:“殿下?”
“差人把母后平日里吃穿用度的样式换了,不许在出现四月间的诸多形物。”他顿了顿,又叮嘱:“手脚都利索点,别惊扰到她。”
“殿下放心。”周瑞领了命,带了两个小太监,悄声去了。
周锦成抬头望着身后的朱墙。
太阴星……
太子殿下在心中低声念。
锦柒么……
拢在袖中的手发力,将那个纸团揉的粉碎。
许久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出现在了他脸上。
那就这样吧……
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是所有人的。
本朝的太子并非一开始就是周锦成,他上面本有个同父同母的兄长,唤作周锦元。皇上给他取名为“元”,就因为他是嫡长子。周锦元也不曾辜负周围人的厚望,文韬武略样样皆有储君之风,只可惜长到十二岁便夭折了。
太子的位置,这样才落到了当时九岁的周锦成身上。周锦成和自己这个哥哥本来关系就近入同胞,那件意外又来的蹊跷。幼年时他不懂,母后也没和他提过细节,可期间种种语焉不详、宫人离散都令他生疑。他暗中调查了三年,终于查出真相,秘密除掉父亲那个早该死的禧妃时,他也除掉了自己的稚子之心。
父皇是所有人的父皇,母后却是他一个人的母后。
迅速成长起来的周锦成,在和周荣年越来越不亲近的年纪里,立誓再也不要做那些暗流涌动的斗争的牺牲品。
此后,他周锦成只做最后的赢家,那个王位上的人。
第48章 烟火浮生()
十天的庆功宴看起来长,可是真的过起来,眨眼就没了。
“叮叮叮!叮叮叮!”铃铛声在早晨格外的大。
“催命么!”叶仲卿低低咒骂一声,分辨一下,没好气的拽了拽牵在床头那根橙色的绳子,示意自己知道了。
家里多住了四个人,她为了方便联系、也为了安全考虑,又重新布置了牵在各处的绳子。橙色代表叶泊,绿色代表叶重、青色是叶殊、蓝色是叶济,还有一根最重要的红色——是她半夜忍不住偷偷牵在锦柒窗前的。
“大当家的,该上朝了。”叶泊噔噔噔跑上来,拍开叶仲卿的门冲进来,“马都给你备好了”。
叶泊的兄长只叫了一天,就又改回了原来的称呼。
“少年郎该多睡会儿。”叶仲卿洗漱完毕,擦干脸瞥她一眼。
“一日之计在于寅。”
“那都是老学究拿来骗人的,回去补觉吧。”叶仲卿哼一身,不以为然的晃晃脖子出了门。
小巷里好安静,只有回风“嘚嘚”的马蹄声,叶仲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盏灯突兀撞进眼中。
温暖的光亮在锦柒窗前,一如回京当日,她轻轻勒停回风,呆立在原地痴痴的望着那处光亮。
晨雾打湿了她的衣衫,她恍然不觉,很久很久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
。
朝堂上依旧是老样子。
一条条策对流水般过去,叶仲卿懒懒的听着,看似站得笔直,藏起来的手实则不断的查着数计时。
“二十五日后,乌牢新汗乌桓屈卢率朝臣来我神都朝觐,如何展我玄央天威,众爱卿可有良策?”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终于提出了压轴的问题。
上次外国朝觐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大家不免都有些兴奋,朝堂上顿时热闹起来。
太子面带微笑,站在左侧队伍正前方,耳中听议论声小多了才缓缓迈出一步,道:“儿臣有策。”
“奏。”周荣年抬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水木围院以空置三年,百兽俱丰。儿臣以为不如趁此机会,由父皇率众勇将前去狩猎,一来可展我朝天威,二来也符合乌牢人骑射的习惯。”
太子这一提议,既能节省国库开支,又借了玄央本身射艺出众的势,还将双方国情考虑其中,可称良策。
附和声自然四起。
“臣以为,太子之言可行。”
“臣赞同”。
“臣也认为可行”。
“好,那就依太子之言”皇上捋了捋胡子,赞赏道,“太子果真有治世之才。”
“父皇过奖了。”太子微笑弯腰施礼。
“平身。”
叶仲卿垂头暗暗挑一挑眉,她不会看错,刚刚皇上眼中分明蕴着一丝冷意。那丝冷意是什么她猜不透,可是总隐约觉得有个不好的兆头。
。
。
入夜,几个黑影悄悄潜近了锦柒府邸。
“别留下痕迹。”为首的人应该是曾经被什么伤了咽喉,说起话来像是漏风的气音,让人无端心中发寒。
那几个黑影有素的分为两队,整齐的点头,分散开融化在夜色中。
。
。
叶仲卿突然从梦中惊醒,一阵心慌。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心,系在床头的银铃忽而“叮铃叮——”响了。
根本不用看,那个声音是她特意专门设置给锦柒的。
她只着中衣从床上弹起,踩上靴子的同时一掌震断窗栓。
自锦柒住的阁楼冲天而起的火光,是来自地府的焚心烈火,令她的眼眶烧灼般红起来。
“七七!”
她大吼一声,没有人应她。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管不顾的跳了出去。
离锦柒的窗户还有一步之遥,叶仲卿刚看清那窗户被人封死,就被拦下了。
“滚开!”战场上的修罗赤红了眼,挥手劈开碍眼的人。
那个黑衣人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在空中就喷出口血,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同伴在他颈间探了一下,那里已经没有了跳动。
“点子好硬。”
他撮口打了个呼哨,黑夜中瞬间多出了七八人,他们形成个圈将叶仲卿围在其中。
“奉劝阁下少管闲事。”许是忌惮叶仲卿的厉害,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并不急于攻击,按下身边人。
火在木头结构上烧的很快,“哔哔啪啪”的燃烧声让叶仲卿一刻也等不了。
“我不管你们是谁,现在走。”她幽深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滔天的杀意,“现在不走就永远留下吧。”
“好大的口气!”为首那人话音未落,黑衣人们已司空见惯般扑了上来。
叶仲卿来的匆忙,没带唐刀。但她反应奇快,左足在地上一蹬,糅身撞上最先扑来的人心窝,右臂一带那人的刀就反手扎进了他自己的心窝。叶仲卿矮身堪堪躲过另一人的追击,拔出尤沾血沫的鬼头刀,拼着挨了一刀,反手捅进了身后偷袭人的胸腹。
黑衣人们刀头舔血,实力自然也不俗,叶仲卿虽然结果两人,可左臂上也多了个长长的口子,血瞬间染红了她的白衣。
场中一共还有七个人,可是谁也不敢托大,寂静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叶仲卿右手握刀,撞上左臂几个穴道,勉强止血。
黑衣人卡着她这一瞬间的破绽,聚众扑上来。
叶仲卿等的就是这一瞬,脱手将鬼头刀飞出同时腾挪上前,刀掼进一人胸膛,立刻被她抽出抹开了旁边一人的脖子。她并不顾及力尽,也不顾及身后如影随行的寒刀,握紧沉重的鬼头刀,用自身的重力撞向一旁几乎看呆的另一人。温热的液体如期自那人体内涌出,叶仲卿身后也有一把刀刺中了她。
叶仲卿身形不顿,放开鬼头刀,冷笑一声,贯力入肘,狠狠的砸进了他的心窝。
肋骨碎裂的声音,在夜里很清脆。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找准这个时机,一掌印上了叶仲卿后心。
“噗!”她吐出一口血,如断线风筝般,滚出去好远,没了声息。
“自不量力。”
他的一双肉掌练了三十年,眼前的年轻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十来年的功力,硬生生的受了他一掌,不死也是重伤。
他对场中仅剩的另一个人挥挥手,示意他去杀掉叶仲卿。然后,他自己转而向锦柒的楼阁走去。
“啊!”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
黑衣人嘴角露出个邪笑,走的更加不紧不慢。
忽听脑后风声紧,他大吃一惊,反应迅速,向前扑倒。一挨地就地向左滚开,脸边一毫处应声轰然陷下去。
“太为经!”那个黑衣人惊呼。
叶仲卿不说话,咬紧牙关运气,待要再出手,五脏六腑间突地一阵闷痛,不由得她出手一滞。
仅剩的黑衣人在她的一滞间,腹背一挺,站在了两丈开外,他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太为经。”
叶仲卿盯着他,暗中默默调息。
“有意思。这世界上竟然有人宁愿不要自己活,也要用太为经这门功夫。”他上下打量着叶仲卿,目中光芒大盛。
“咚——”身后的房子,有根细房梁被烧断,砸了下来。
叶仲卿面色一变,强行提起犹自紊乱的内息。
那人却比她更快了一步,他抢步上前,虚晃一掌直取叶仲卿丹田,叶仲卿格挡开,一拳打在他心口的同时,心口也同样中了一掌。
双方都向后大退了几步,然后“哇”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女人?”黑衣人讶然。
叶仲卿闻言一震,打定主意要杀他灭口,目光灼灼的揉身扑上。
黑衣人摸不准叶仲卿功力,只是见她目中杀意大盛,早有防备,使出轻功逃开。
叶仲卿还要再追,那人去的已经有些远了,她略一犹豫,咬牙转身返回锦柒院中。
这番打斗,她虽是拼了命不要的速战速决,可还是耽搁了盏茶时间。一楼火势太猛,已经进不得人。
七七,七七。
叶仲卿心中念两句,三两下攀上锦柒窗台,那里被人从外围封死,打不断那些厚厚的木板。她愤愤的锤了窗柩一记,翻身上了房顶。
那里的屋顶是前不久她修葺的,种种排列再熟悉不过。
“啪——啪——啪。”瓦片碎裂之声不绝于耳,叶仲卿转瞬就将房上刨开一个大洞,她抬脚将防水的土层开了个大洞,掩住口鼻,跳了下去。
这阁楼是三层式的,三层上满是浓烟,但暂时还没烧到。
叶仲卿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人,她俯低身体大喊:“七七,七七!你在哪里!”
“救命。”有微弱的声音自左方传来。
叶仲卿听声辩位,烟雾中她看不清,只有伸手去摸。
有两个人,管不了了,叶仲卿蹲下身一背一抱,站起时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她用力闭目,找到记忆中一个小窗的位子,粗鲁的拔下窗栓,跳出窗去。
她带了两个人,轻功自然不像之前那样灵便,落下时用手在墙缝中硬扣了几把,才堪堪落地。
叶仲卿急急地将怀中人放下,看过去却是凉初和香冷,她顿时气血逆流,耳中嗡嗡作响,吼道:“七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