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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孤直罪臣,蒙天地恩,超擢不次。夙夜祗惧,思图报称,盖未有急于请诛贼臣者也。方今外贼惟契丹,内贼惟黄锡时。未有内贼不去,而可除外贼者……”
一阵死劾书自殿外传来,陆承启立即明白,这是御史中丞李然的声音。看过一些明代史的陆承启。知道这些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论软硬皆不吃,一心钻牛角尖,看见哪个人都像奸臣,他们就是天大的清官。他们死劾逼迫皇帝就范。就是为了博取声名,皇帝还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若是陆承启敢施以廷杖,那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了。他们的乡党朋党父党母党妻党同科等,都会群起而攻之,把陆承启骂得狗血淋头。若是这人不幸挂了,那就更好看了,这些个官员天天披麻带孝,堵住皇帝出行的道路,谋求公道。
这些御使,简直就是天底下第一顽固。水泼不进。任凭你劝,都不会改变他们认定的东西。陆承启最怕这一招,或者说皇帝最怕的也是这一招。
陆承启缓缓转过身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们想要死劾,那就死劾吧。跟他们耗着,看着他们,不要他们出了什么事情。”
小黄门领旨出去后,面对这些御使,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站着,若是看见有人受不了烈日,这些内侍就要赶紧上去扶他们到殿檐下面遮蔽阳光。同时还有内侍端来茶水,点心。以防止这些人肚子恶。
一些意志力不算坚强的御使官吏,见待遇这般好,赶紧装晕。御史中丞看着他们,紧皱眉头,也不说话。他也算硬气,硬是靠着意志力。生生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时辰。
五月的太阳,直把他晒得口干唇裂,也没有叫苦一声。最后实在撑不住,头一晕,差点直直倒在地上的时候,被内侍扶着,坐在了殿檐下面,用冷水丝巾敷脸之后,才算活转过来。
陆承启则毫不理会,自从吩咐内侍如何对待中暑症状之后,他便稳坐钓鱼台,细细审阅内阁递上来的票拟。这些时日,国家大势安稳,除了偶有匪患,百姓安居乐业。
陆承启知道,这个只是表象,大顺平静的湖面下,其实波涛暗藏。这一次毫无预测的连续弹劾,便是一个征兆。如果不是有心人想要闹事,御史台的信息,怎么会这般神通广大?
此刻,许景淳满腹心事回到了监察司之中,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捉拿陆承启给他折子上的那些执法不当的监察士。
乐荃被陆承启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惊愕地问道:“头,这真的是陛下的授意?一下捉拿那么多弟兄,下面的人怎么想?”
许景淳面无表情地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进来监察司的时候,本官就不止一次宣布纪律了。本官不信,他们会不记得他们一个个都是明知故犯,你叫本官如何偏袒,如何保得住?皇上说了,该撤职的撤职,该杀的杀,特别是那个江陵府被告的那个巫笠,居然敢奸淫妇女,简直是有辱我监察司的招牌该杀”
乐荃无话可说,心道:“巫笠还不是你自己带进来的,现在出事了,却把责任推卸在一旁”
许景淳阴沉沉的脸,此刻总算有了些特务头头的气质,阴森森地说道:“皇上说了,这叫杀鸡儆猴。不然的话,日后监察司还不知道怎么祸害百姓本官不希望,监察司变成那个模样”
乐荃闻言,心中一凛,他暗中私藏了一些金银,毕竟成了监察司司丞以来,他取了四房小妾,俸禄不够开支。好在他做得很隐秘,根本没有其他人察觉。
看到此刻阴森的许景淳,乐荃突然间感觉到,这个许景淳,没他想象中那般好骗。这种事情,以后还得少做。乐荃打定了主意之后,恭恭敬敬地把陆承启的折子看了一遍,熟烂于心之后,下去捉人了。
一时间,监察司里面,掀起了一阵恐怖的浪潮。世人皆道监察士好威风,天子亲军,享八品官禄。可这也让监察士自己翘起了尾巴,连陆承启亲自制定的章程都敢触犯。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陆承启安插在监察士里面的暗报,窥探得一清二楚。现在秋后算账,这些人后悔莫及了。特别是黑子巫笠等,他们都是第一批监察士,最早追随许景淳的。被拿下大狱之后,此刻总算明白什么叫恐怖了。他们身为监察士,自然知道监察司如何拿口供。要是不想受些活罪,还是老老实实把事情说清楚,或许还能获得赦免。
招供之后,许景淳出现在大狱之中,这些被捉拿的监察士,一个个都摇晃着栏栅,想要求情。可是许景淳只是前来宣告他们的下场的。
当大多数监察士听得追回不法所得,永不录用之后,悲从中来,不少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晕倒在地。一些仗势抢夺民田,奸淫妇女,罪大恶极之徒,要被秘密处决。巫笠更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许头,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啊”
执行的人是赵贯达,许景淳最能信任的心腹。他大声说道:“来世再做个好汉子吧,今世莫再玷污监察司了”
手起刀落,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掉落在狱中。一股污血,洒在了墙上,不久便黑成一团……。
。。。
第一百五十二章:堵门()
时近午时,周芷若照常让御膳房把午膳端到垂拱殿之中,要与陆承启一同用膳。还未踏进垂拱殿的末端长廊,便能看到各色官袍在太阳之下,倒成一片。
周芷若惊讶地说道:“这些臣子,是怎么了?”
一些内侍前来答道:“这些都是御史台的老爷,好似要死劾工部尚书,陛下不受,他们便一直在门外堵着。说是要等到陛下出来,等到陛下应承他们才肯散去。”
周芷若更是惊讶,她认识的大臣不多,黄锡时是一个。这个老好人,一生都未得罪过人。就算位置一部尚书,待人也是和和气气,难道这样的好人,也要被人弹劾?真不成应了那句老话,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此刻,唯有监察御史贺礼曾在那里读那篇被诵读了十几遍的死劾书,当听到“……其兴修水利,无一能成;劝课农桑,不见所获;烟火总造,险酿大祸;军器改良,毫无建树……岂不是尸位素餐,倚老卖老耳?此大罪三也……”
周芷若听到此处,实在听不下去了,凤颜一怒,娇喝道:“一派胡言!”
贺礼曾呆呆地看着周芷若,半晌回不过神来。好在另一个监察御史皇甫亶醒过神来,带头说道:“参见皇后娘娘凤驾!”
余人皆施礼后,御史中丞李然这才缓过气来,不满地说道:“太祖有制,后宫不得干政。娘娘此举,不合礼制。念初犯,臣不弹劾也。娘娘日后须多注意自己的言行,切勿乱言矣!”
周芷若凤眼圆睁,却找不到词句反驳。好在她被陆承启宠溺了,也没有多少皇后的架子,拂袖一摆,淡淡地说道:“把午膳送进来,让这些御史台的清官们,在这里吃些点心罢!”
她把“清官”咬得特别重。羞煞得李然那张瘦脸,一阵青一阵红,偏生也反驳不了。两人打过锋机之后,周芷若毫不理睬这些人。径直推开垂拱殿的殿门,走了进去。
此时,陆承启正好起身活动一下,做几个俯卧撑什么的。见周芷若来了之后,笑着说道:“看来是朕又忘了去用膳了……”
周芷若以往肯定会道:“陛下是故意遣臣妾前来送饭的吧?”此时被李然坏了心情。周芷若就没有和陆承启开玩笑的意思了。在陆承启的龙椅上坐下,嘟着嘴,不讲话。
陆承启察觉到周芷若的异常,停住运动,走过去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问道:“梓童,怎么不高兴了,是谁激怒了你吗?”
周芷若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说道:“还不是殿门那些御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皇上你也是的。怎么就不把他们给赶出去?”
陆承启苦笑道:“朕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若是今日赶了他们,明日朕的名声就臭遍大顺了。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拉党结派还是用得非常好的。好了,不说这些了,朕要与梓童一同用膳!”
周芷若这才笑了,如同那三月桃花,与陆承启一同来到茶几前面,嗔道:“那皇上你以后岂不是要被他们烦死了?”
陆承启苦笑道:“那有什么办法。他们想烦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反正朕有时间跟他们耗着。朕就想不明白了,黄锡时这么好一个老臣,他们也不肯在人家退休……额。告老前放过人家。”
周芷若赞同道:“就是,这些人实在可恶!”
“不说了,说到这些,影响食欲。梓童,朕倒要看看,今日你为朕准备了什么菜?”陆承启笑着劝道。
“陛下你猜猜看?”
“莫不是梓童又亲自下厨了吧。朕可不想再……”陆承启做惊恐状,自从上一次周芷若兴致勃勃地端来她亲自做的一道“羊血羹”,陆承启试过之后,差点没吐出来。惹得周芷若对于厨艺一道,赌誓要练好。
此时的菜肴,多是以羹为形式,其实就是把肉煮烂了,溶在汤中,称之为羹。这样的羹,古人认为最是补人,所以从西周到后世,羹都是一种很常见的烹饪方式。
周芷若没好气地锤了两下陆承启,嗔道:“臣妾没有练好厨艺,是绝对不敢再给陛下尝的了。这些可都是御厨的拿手好菜,保证陛下没吃过!”
这句话倒是很正确,不同于其他朝代,此时的大顺,已经有了炒菜这一烹饪方式,而一些古老的烹饪方式也保存了下来。这就形成了一道奇观,陆承启可以天天品尝到不同风味的食物,还不带重样的。
这里固然有皇室奢华的因素,但中国传承几千年的饮食文化,也是主因。陆承启说道:“哦,这倒要仔细尝尝看。”
说罢,让内侍端上菜肴,果然是陆承启未曾见过的菜式。雕龙画凤的雕工,把一个装饰的萝卜都刻的栩栩如生,让人食欲大增。
一顿午膳,在愉快的时光中很快便过去了。周芷若见陆承启被堵在垂拱殿之中,暗觉好笑。可她也没有办法帮陆承启解围,唯有等到酉时,宫门即将关闭,才能把这些人驱离皇宫。
午膳过后,再逗留了一会的周芷若,恋恋不舍地叮嘱陆承启不得太过劳累,才施施然出了垂拱殿。此刻太阳正猛,周芷若身后的宫女都撑起了凤罗伞,遮蔽阳光。
周芷若径直从这些御使官身旁经过,连正眼都不带瞧的。这些御使官也算是坚韧,兀自念着死劾书。周芷若心道:“这些人,脑袋里面真的有问题。遮莫别把黄尚书整不倒,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御史台四十七名御使官,除了正在念着死劾书的皇甫亶,皆看着气场庞大的周芷若,莫不赞叹周延华生了个好女儿,这么快就抓住了帝心。
这些御使,你道他们真的没有七情六欲,好似圣人一般?其实他们心中,肮脏污秽的想法,未见得就比别人少了。眼看着同僚一个个升官,他们哪里不急。被李然一再教唆之下,立马鞍前马后,上窜下跳起来,为的不就是增添点政绩,不让监察司独占鳌头吗!
要是政绩拿到了,人人都有官升,那就是皆大欢喜了。这也是为什么这几次来,御史台都出奇一致的缘故。说白了,还是利益使然。他们不见